第五十一章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輕點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惜雙手殘廢,拜庫洛洛臨別禮物所賜,還捎帶上一隻廢腳,怕是好不了了,結巴這些日子一直把我當親媽一樣照顧,就是葡萄都得是剝了皮才往我嘴裡送那種,他對我眼神的揣摩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比如說那天,我在懊惱:唉,私奔沒私奔啊?

“沒跑成。”結巴邊削蘋果邊輕描淡寫地說,見我驚悚地盯着他臉看,他把蘋果送上來,我賭氣地狠咬了一口,使勁嚼,“不是哥說你,以後那種三流言情劇少看,內容空洞不說還十分缺乏新意,咱看看科學探索長長知識不比什麼都強?”

他聽了只道好,一味地笑,替我把蘋果換了個面。

庫洛洛他們離開流星街也有一個月了。

結巴事後告訴我他已經退團了,是庫洛洛允了的,沒費什麼周折,殊不知庫洛洛等的就是他主動請辭,他進團是有點裙帶意味的,而他裙帶對象,也就是我都倒下了,那我的人理應跟我一起滾蛋,換言之,我罩不住他了!

結巴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反問他,他脫口而出,“想這樣跟你過一輩子。”

被我那一刀下去,治好了他結巴的毛病,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我一直是這樣認爲的,但我那天醒得早了點,偷看到他對着鏡子艱難地練習吐字,我才知道他是爲了減少我的負疚感,才拼命地練習,練習,然後用一口流利的話安慰我,“西西,多虧了你那一刀,你看我的病全好了!”

我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誰爲誰死只需靠一瞬間的衝動,而這點點滴滴的瑣碎小事才真是對人心的磨礪,但一輩子我不能輕易許他,我不敢,我怕自己做不到。

陽光好的時候,結巴會用輪椅推着我到街上轉轉,怕憋在家裡悶壞了我。

“看你這丫頭印堂發黑,我給你算算吧?”我循聲一低頭,只見一中年大叔蹲在路邊,但身上那股子猥瑣的獨特氣質將他與普通乞丐分隔開來,嗬,“老神棍!”

這不要臉的老東西走過來又是擁抱又是親吻,看不夠我似的,“你怎麼被那小子摧殘成這樣了?”見我不說話,他自顧自地推測,“我就知道你會心軟,那小子不能留,不除掉早晚是禍害!你就不聽我的話!打你屁股!”撅過我作勢要打,結巴一把捏住他的手,結巴和臨陣退縮的俠客不一樣,他看到有人對我不利是會拼命的,老神棍一愣,打量着結巴瞭然於心道:“又是一個死在西西手裡的男人,還好老朽已經過了熱血的年齡,不然必定是受害者之一啊!”

我好笑着問他:“伊耳謎去殺你,你碰上他沒有?”

老神棍世外高人一般呵呵呵三聲才說:“老朽早料到有此劫數,揍敵客家的小子還不於傷我分毫,要不是他我也沒那麼好脫身呢!就憑着老闆的心狠手辣,能允許別人辭職不幹?這一招金蟬脫殼正好能混過老闆的眼睛,從此之後我就是自由身啦!”

“那你還來找我幹嘛?還不趕快抓緊時間去過你閒雲野鶴的田園生活?”

“我來找你當然是要投奔你嘍!”

“靠,我就這麼像丐幫幫主嗎?投奔我?跟着你老闆那麼前途無量你說你要投奔我一殘廢?”

開什麼玩笑?

“可能現在你還不夠強,但將來你絕對是站在世界頂端的人!”

我剛要罵,卻發現老神棍的表情異常認真,“就看你想不想了!”

“西西!還猶豫什麼?”

結巴一臉茫然,聽得雲裡霧裡,老神棍問他:“西西告訴過你她的能力是什麼嗎?”見結巴搖頭,老神棍油然而生的優越感開始作祟,“當初西西來別墅鬧事,我只覺得這丫頭不知死活,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是我,還好我沒往死裡頭揍她啊,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了,開始我見她不還手,推測這丫頭的能力八成是治癒一類的,心想不足爲懼,可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猛然醒悟,這死丫頭的能力不是治癒,而是……”

“嫁禍……”

我百無聊賴地制止他的長篇大論,老神棍在激情昂揚處被人搶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振作之快就好像從未被打擊過,陶醉地繼續忽悠結巴,“誒你知道‘嫁禍’嗎?”結巴才說了個不字,老神棍就等不及解答,“嫁禍啊就是把疾病,痛苦轉嫁給他人,讓他人替你承擔世間的苦行,也就是說,當時如果我在她開啓能力後把她打死了,死亡就會被‘嫁禍’到我身上啊!”

真是羨煞了老神棍,他無比崇拜地感嘆:“多陰險,多無恥,多不要臉,多得天獨厚的無賴能力啊!”

我喂喂兩聲,“我說你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老神棍呵呵賠笑,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小子知道你能力了嗎?”

你說庫洛洛?我笑道:“他以爲我的能力是治癒,不讓我死,又挑了我腳筋想把我軟禁在流星街,可是啊……”隨即哼哼然不可一世道:“我乃堂堂一介主角,也不想想,我的能力可能是那穿越文中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治癒嗎?”

“西西,”老神棍打斷我,鄭重其事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題,“你決定好了嗎?”

“還用你說?”

“你應該殺了那小子,不殺他你就等着後患無窮吧!”

“我從不殺自己兄弟,別看我們折騰,但有些人就是這樣,能爲對方去死,卻不能擁抱彼此。”老神棍聽完立馬展露出一臉鄙夷的神色,唉,我就知道那個理由說服不了他,“況且,想要恢復原來的樣子,說不定我們還用得上耶穌。”

幹嘛非得把人想得這麼齷齪呢?真是的……

老神棍問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說:“再等等的,我等的人還沒有到。”

回到家裡,結巴再沒提起關於我能力的事,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果不是故意逃避現實的自欺,就是在埋怨我隱瞞了他,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幾天,我等的人到了。

伊耳謎英挺如初地站在我面前,只不過臉上的情緒變化越來越少了,我指了一張結巴畫的魯西西,對伊耳謎說:“想辦法把我變成那個樣子。”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頭,太好了,看來這對他來說只不過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在黑獄麒麟的指導下,他的實力終於有點深不可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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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結巴問我我等的人是不是已經來了?

我說是,可結巴他從來都不多嘴,我的事如果不主動告訴他,他決不會來問我,今天他的問題格外的多,“你是不是要離開流星街?”

“是。”

“你的能力是嫁禍?”

“是。”

“你打算把這身傷嫁禍給別人?”

“是。”

“嫁禍給誰?”

“路人甲乙丙丁中任意一個。”

結巴拉過我的手,貼着自己胸口,對我溫柔地笑起來,“魯西西我給你畫好了,以後我都不會再畫了,就不用再拿筆了,你就嫁禍給我吧。”說什麼胡話,這決不可能,我說什麼也不肯,他說:“前幾天我怕我沒辦法照顧你,既然你等的人已經來了,那我就放心了,你還從沒送過什麼禮物給我,我一輩子珍藏它……”看他小臉洋溢着幸福,我把手從他懷裡抽出來,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猛然發現對你最好的人是那個被你忽視得最多的人,追悔自己的不該,可他卻從來沒有怪過我,那種窩心,真叫人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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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奸和後殺一對活寶抱着我的腿死活不撒手,“西西哥不要啊!”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軌跡線,“我不要頂替庫洛洛的位置!我不要!我——不——要——啊——”

哼哼,誰讓你們敢先奸後殺我,現在後悔?晚了!

倆人哭得那叫一個慘啊,不知道的還以爲要上刑場呢!

從陽臺往下望,街上擠滿了人,從這頭到那頭烏泱泱水泄不通,就到了誰踩了誰一下都不好意思計較的程度。

我的出現讓摩肩接踵的人羣炸開了鍋,好似燥熱的夏日午後,火辣辣的太陽,浩浩蕩蕩的蟬羣壓境!

“我的媽呀!大白天的見鬼!”

“那不是西西哥嗎?”

“還真像嘿!”

“魯西西不是死了嗎?”

有起鬨的,有罵孃的,簡直是逼我上演王者歸來,我扯着脖子喊才勉強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知道我是誰嗎?”

瞬間安靜下來,不管剛剛罵了我還是擡舉我的齊道:“西西哥!”

我點點頭,“認識就好,不認識的跟旁邊的人問問!”

回頭把身後哭哭啼啼的先奸和後殺招過來,“以後流星街的大小事務都找這兩個人解決!”頓時譁然,引起了極大的不滿,先奸和後殺資歷太單薄了,聽見底下有人喊憑什麼,倒着輪也輪不到他們,我咳嗽一聲說:“因爲你們老大庫洛洛一個月前就撤離了流星街!”在一片訝異與懷疑聲中,我又補充道:“他不要你們了!你們被他拋棄了!就像一羣沒有爹孃的孩子一樣!”

“可惡啊!”怒雲密佈,憤怒情緒空前高漲,唧唧歪歪起來沒完沒了!

我忍無可忍,罵道:“靠,你們他媽不會自己活啊!”

底下均是一愣,然後齊心合力不要臉地高呼,“不——會——”

“就知道你們不會!這不嘛!”我一指先奸和後殺,“特別給你們物色倆絕色美人,可着勁兒地糟蹋他們,千萬別給我面子,他們上了崗啊,就是你們的好公僕,爲人民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嘔最後一顆心瀝最後一滴血,榨乾爲止,要不怎麼說爲人民服務呢!誰還想幹?”

“我想!”

“我想!”

“我想!”

我攏着耳邊聽了好一會兒,拖着長音,“哦,沒人想啊,那算了吧,就決定是這倆人了!誰還有意見?”

“我有!”

“我有!”

“我有!”

“哦,都沒有意見啊!”我欣慰地對先奸和後殺說:“瞧瞧,咱們人民就是可愛!”

人民吃過味兒來了,欲哭無淚,“西西哥你根本就不聽我們說話嘛!”

集體暴動嚷嚷着民主自由!

我陰森森地露出鎮壓派的嘴臉,“民主?民主是什麼?民主就是我提出一個觀點,然後你們拼命來證明其正確性!”

我聲比聲高地問:“誰還要民主?誰還要自由?”

底下嗡嗡地發牢騷,我在無數白眼中怡然自得地說:“雖然從明天起流星街實行自治,但不意味着撒歡,結黨營私或暗中與外界勾結販賣軍火者,殺!走私是咱的國營企業,搶飯碗的當然要殺!不許打架鬥毆,不許目中無人,不許欺凌弱小,不許搞分裂,不許調戲美女!”

“西西哥!這最後一條……”

“哦,因爲每一個美女也都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你會調戲你媽嗎!”

那人小聲嘟囔,“他就看不慣別人調戲,切……”

還有人問,“那殺人放火呢?”

“這還用說嗎?不行!”我加道:“感情糾葛都算男方的錯,誰還有問題?”

下面全蔫兒了……

“哦,對!”我忽道:“要是庫洛洛他們回來,格殺勿論!這個可以殺!”

輪椅上的結巴擔心地看着我,我回以笑容,放心,我很好!

都不用我找理由,人民就義憤填膺地罵上了,“丫庫洛洛拐跑了西西哥的女人,還把咱甩了自己逍遙去,別讓老子見着他!”

“看來傳聞說是老大殺了西西哥是真的啦?西西哥回來報仇了!真酷啊!”一個小孩崇拜地仰望神一樣遙不可及的我,他爸爸使勁捶了他一下,“小孩子不懂!你西西哥這是欲擒故縱,放長線,釣大魚,先詐死再突然現身,趁之不備把他們一網打盡!”小孩似懂非懂地聽完,用同樣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高大的爸爸!

還有個別心細的勸我,“算了西西哥,就那種貨色扔街上都沒人撿,改明兒給您換個好的!就讓那小妖精吸乾了庫洛洛好了!”

聽着人罵自己,可你還得顯得很受用,我臉一陣紅一陣白地笑道:“那……小妖精,”嘴角抽搐,“也沒你們說的那麼差吧?”

那幫人見我對小妖精還有情在,話鋒一轉,很狗腿地連聲稱是,都伸大拇指,“西西哥的心胸可太寬闊了!”

我黑線道:“一般一般……”

“西西哥……”

“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不知誰喊了這麼一句,周圍人一愣,也跟着喊起來,喊到後來都帶哭腔!

“以後沒什麼事別找我,忙着呢!不過我會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盯着你們的!”說着我把一直靜靜安坐在輪椅上的結巴攙起來,對衆人說:“這個人的地位比較特殊……”我話還沒有說完,底下已經有人認出了他,“結巴?!”從聲音中聽出了不屑,“他還沒死呢?”“還有臉在流星街呆着?”“人渣!”“指不定怎麼求西西哥呢!”“是啊,他就是那種不要臉的人!”

結巴被說得無地自容,埋着臉不坑聲,“他的身份很特別……”說着我低頭吻了他,周圍頓時錯愕,還有大片大片的吸氣聲,結巴整個人都傻了,看着我說不出話來,我轉頭問其他人,“還有不明白的嗎?”

“我早說結巴是臥底了!”

“什麼結巴?我告訴你好多藝術家都是結巴!”

嗯,他們都明白了!

我找到老神棍,“我們走吧,無敵手在流星街外等着咱們呢。”要不是他的提醒,我也發現不了那些庫洛洛藏在我身上的監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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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適合揚帆遠航的日子

西西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後表情突變,看樣子像是很可怕的人打來的,哆嗦着把手機貼近,顫聲,“大,大神啊?哦對對對對對能力被庫洛洛拿走了!你都聽說了?什麼?說我沒抵抗?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聽我說!什麼?你不聽?說我是白癡?那天我……”

漸行漸遠,直到在天地接壤處化爲一個小點,消失。

夕陽的餘溫也消退,結巴纔回去。

而此刻庫洛洛在幹什麼呢?

嗯,我不告訴你!

他……

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