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庫洛洛,我愛你……”

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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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心情不錯,竟做起撩我頭髮放到脣邊親吻的事,可這跟我的話沒關係,讓他高興的是從我這裡聽到了讓派克滾蛋的狠話,這多多少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是意外驚喜,他知道如果不是痛到至極,我恨不能扎自己幾刀都不忍心動派克一根指頭!

開始的時候只是喃喃低語,“我願意跟你走……”

“我願意跟你走!庫洛洛!”

到最後撕心裂肺的卻像是在呼救!我當時天真地以爲心情也是可以逃離的!滿心想的是我在派克面前,什麼尊嚴都沒有了!他悶聲笑着,嘴角優雅的弧度,突然放聲大笑,把我當調味劑,一臉戲謔地看着,“怎麼想通了?”

“我是賤骨頭,必須收拾一頓,才能老實……”我頹然道:“如果你還願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成你馴化了的一條狗養在身邊……”

沒直接回答我的話,只貓哭耗子地說西西你這樣貶低自己,我看了也不好受!然後抱我起來,我就跟小動物似的一個勁往他懷裡鑽,把他逗得,“西西!”假正經地板起臉來嗔怪我,我黏着他,臉貼在他胸口,他環着我,問我:“真的願意跟我走嗎?”

我點點頭。

他推起我,扳着我肩膀,“你說真的?爲什麼?”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眼中兩種光芒交替着幻現幻滅,小心翼翼又急不可待,彷彿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論我說什麼都不要相信,但內心卻仍然有所期待,我怯懦地看看他,“以後你的願望就是對我的命令……”

“西西……”

看到我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心疼了,不過只要得到就好,東西是否殘缺,那不重要,他向我保證不用命令強制我,然後拉過我的兩隻手,對我下了第一個命令,“治好它咱們就離開這裡。”

我點點頭。

“還難受嗎?”

我搖搖頭。

“那是難受還是不難受?”

我低下頭,“難受,但我不想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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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

俠客愣了一下,旁邊的飛坦意味深長地擡起眼看我,自以爲是地笑起來,最怕他這樣了,想什麼從不說出來,讓你都沒辦法辯解,只能期望他想的那個確實是事實了,芬克斯,窩金,瑪奇都在,只有派克缺席,看到我和庫洛洛一起出現,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爲我倆和好了,最高興的當屬芬克斯——他終於找見他的瑪奇小親親了!

“瑪奇。”庫洛洛把瑪奇叫過來,“我要她完好如初。”

藉着瑪奇看我傷勢的空檔,我偷偷問她結巴怎麼樣了?如果結巴被庫洛洛剁了,那當時正在照顧他的瑪奇理應連坐纔對,沒道理毫髮無傷地出現在這裡,除非,我打量她,“內傷?”瑪奇拿衛生眼球白我,但馬上意識到庫洛洛就在旁邊,肅了肅面容不露痕跡地衝我搖了搖頭,看來結巴是真的遇難了!

庫洛洛和俠客在一旁說着什麼,飛坦閒下來無所事事,插着兜走過來,問我,“怎麼給制服的?”說着朝庫洛洛那邊瞥了眼,我哼哼地苦笑,“夾縫中求生存唄!”飛坦嘿嘿地說:“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小不忍則亂大謀?臥薪嚐膽?”我作驚喜狀,眨眨眼,“看不出來你就是我那三生三世苦苦尋覓的知音啊!”誰知飛坦臉色陡變,衝我擠眉弄眼,“你別對我笑,團長剛剛看我好幾眼了!”

“西西……”

瑪奇叫我,芬克斯卻殷情地湊了過來,“叫我幹嘛?”

芬克斯,西西,這哪裡有發音一樣的地方啊!飛坦把芬克斯拖到一邊去,聽他跟芬克斯傳道授業,“等瑪奇什麼時候看你眼煩了,你就踏實了,別一找機會就往上湊,時機懂嗎……”

見那兩個人遠去,瑪奇才張了口。

“西西,太晚了……”

從這件事就能看出庫洛洛有多強悍了,貌不經心卻事無鉅細地將周遭的一切看在眼裡,瑪奇話音才落,他就已經站在她面前了,我還以爲他的注意力全在和俠客的談話上呢!

“你說什麼太晚了?”他這種含帶恐嚇意味的問法把瑪奇問得不敢說了,意識到之後,忙放緩語氣又問了一遍。

瑪奇這才端着我的手給庫洛洛看,“時間拖得太久了,耽誤了最好的時機,而且傷口像是被水泡過,有潰爛的跡象,即使勉強縫合,恐怕手也廢了……”

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庫洛洛推開瑪奇,慢條斯理地甩了我一個嘴巴,把我抽到地上,“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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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捱了好幾下,看樣子像是悠着勁兒呢,不然剛剛那腳踹過來,咱這文到這兒也就算完結了,力道是令人稱奇的精準,肋骨斷了,可卻在插進肺裡之前停了下來,有什麼涌上來,我還來不及反應,一口血沒忍住吐在俠客身上了,他是來反暴力,維護世界和平的,可惜來得有點馬後炮,俠客擋在我身前,“團長!”直視庫洛洛,“我想西西她不是故意的!”

還不夠,我找尋聲源,無所得,可聲音就像在耳邊一般清晰,他看着我,我聽見他說,還不夠!

“團長……”俠客由於缺乏證據,詞窮中,庫洛洛說起開,俠客一凜,低頭看我,看我拼命衝他搖頭,一瞬間堅定了許多,“團長!瑪奇只是說她治不好而已!也許有人能……”

這等於沒說……

“沒用的。”庫洛洛目無波瀾地看着我,“你從一開始就沒想跟我走,你在玩我。”

語氣平靜溫和,安之所素,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在他把它變成語言說出來的那一刻,可這並不表示我不用付出代價,眼神是好眼神,寬容,放縱,就像你食物鏈中的天敵確認你已經無力掙扎時,慢下了屠殺的腳步,偏偏姿態優雅高潔起來。

他提起半條命的我,就像一件不倫不類的半成品一樣不能令他滿意,眼睛手術刀似的在我身上比劃,我告訴他,“我就是故意的,一下從天下栽地上這心裡的落差不小吧?不過你知道我爲什麼能成功嗎?”其實成功是有秘訣的,我說給你聽,“那是因爲我瞭解你一聽說我廢了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我丟掉啊!哈哈……”

說完大笑,被他摔到地上,冷冷地將我看着。

借了窩金心愛的鐵環帶在手上把玩,活動了幾下手,像是覺得很有意思,還跟窩金探討了一下怎麼使用!

窩金人實在,見庫洛洛也迷此道,忘乎所以樂得彷彿找到了知己,詳細地教了庫洛洛怎麼用才能一下擊碎對方的下巴,怎麼着又能鑿碎他人的腦殼子,庫洛洛聽完說:“真是好東西。”

“借我玩玩。”謝過窩金,徑直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揪起來,好像剛剛只是把我寄存在這裡似的,往小黑屋的方向去,俠客身體擋過來,怎麼也不肯不讓開,庫洛洛愣了愣,貌似不解,“你怎麼了?”繼而大悟,面露恍然,說不用麻煩你了,“小事情,”說着看看我,平常道:“只是我的女人有點不聽話而已。”

俠客急了說你會打死她的,“西西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庫洛洛又問俠客,“你見過她被什麼東西傷過嗎?一蹶不振?沮喪?甚至只是被打擊,有過嗎?”俠客似乎被問懵了,一時間也說不出例子,庫洛洛勸俠客別苦思冥想了,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然後拐着我進了傳說中走着進去躺着出來的小黑屋,我們都親切地稱呼它吞幣機,抑或是,孕育飛坦的樂園!

被扔到地上的時候我嚇得以爲會被釘子紮成刺蝟,結果發現沒有,又不禁有點失望,這小黑屋居然只是採光差了點的普通房間,美好的懸念就這麼被現實生活強姦了,“團長!團長!”俠客在庫洛洛面前跳來跳去,擋來擋去,他攔,但他不敢玩命攔,可不玩命攔就攔不住庫洛洛,眼看就要遭受皮肉之苦!

“我懷孕了!”

然後被他一腳踹出去!

“啊!”俠客一個惡狗撲食,沒接着,哎喲,眼淚刷就下來了,永遠的馬後炮俠客同志急切地慰問我,“西西!西西!你怎麼樣?”扶着我的手冰涼,貌似心急如焚,又使不上勁乾着急,回頭怒視庫洛洛,大有拼命的架勢,“你瘋啦?”

庫洛洛失笑,“她的話你也信?”

“我是想告訴你,這孩子不是你的。”

和我想的一樣,又是一場窒息的沉默——

“啊?!”俠客由怒轉驚,所以很容易就被庫洛洛踹到一邊去了,失去保護傘的我被他從地上揪起來,按在牆上,怒意盎然,“是我的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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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對俠客的緊張表示不理解,他不明白爲什麼跟俠客說了不會真要我命之後他還是這麼緊張,無奈了,庫洛洛嘆氣,“還是說你在同情我?那個好像是被我折磨了的人想的不是求饒,也沒有恨意,而是如何戲弄我,耍我,我很可憐是嗎?我打她,其實連她的注意力都吸引不了,我知道這麼做無濟於事,我傷不到她,可如果再不讓我發泄……”庫洛洛拽着我的手漸漸收緊,“我會瘋的,即使這樣做只能讓我舒服一點點……”

原來是看不慣我嬉皮笑臉,嫌我不嚴肅,我趕忙擺正態度,“庫洛洛,我剛剛開玩笑呢!懷孕是瞎扯的,就是怕你打我才那樣說的啊,爲什麼你會覺得你傷不到我呢?傷不傷得到我應該是我說了纔算吧?摔出去的時候胳膊墊底下被咯得脫了臼,肋骨斷了若干根,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擦傷無數,臉這邊燒得慌,現在我看你都是雙影,搞不好還有輕微腦震盪,以上隨便哪一樣擱普通人身上不得去醫院住上半倆月的?你能傷到我,請你不要懷疑自己的實力啊,你要有自信啊!”

“剛剛是我傻逼了,忘了綁架你兒子也是對你的一種要挾,我也煩別人要挾我,我一時腦熱才口不擇言,那個……”我吞吞吐吐地問他,“證明了你確實能傷到我之後,咱們是不是可以坐下來談談?我故意刺激你不假,可那也是因爲你逼人太甚在先!我承認我對不起你,就算你把諾諾的死都歸罪於我,可她已經死了,我不怕死,我就怕沒機會贖罪啊,弟妹她……”

“你弄疼我了。”庫洛洛打斷我的話,面無表情彷彿沒有知覺,“西西,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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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坦推門進來,還沒走近就被我的樣子嚇得倒吸冷氣,忙過來扶我,我微微地衝他搖頭,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般的劇痛,看到我搖頭他就知道這是因爲我說不出話,就問我:“是不是血凝地上了?”我忍着疼點點頭,好不容易不流血了,結了痂的傷口卻和地板黏在一起,硬分恐怕會撕裂它。

“你和俠客合起夥來給我灌迷魂湯……”

“別說話!”

嗯,我也只能爆發這麼一句,多了身體抗不住。

你們說庫洛洛無論如何也要把我帶在身邊是因爲喜歡我,但那不是真的,你們用它來混淆我,打着‘愛’的旗號,爲施暴作鋪墊,在我不合作的時候,可以動用極端手段強迫我,而我還覺得特合理!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他要把能威脅到世界的力量時時刻刻握在手裡,爲他所用!出於這個目的纔要把我帶在身邊,相比‘愛’那個理由來說,我更傾向於這種說法,愛對庫洛洛來說太奢侈了,其中可能也有喜歡的因素,但那絕不是主要原因!

我還沒忘記,那天庫洛洛一聽說瑪利亞的存在就急着翻書查閱,廢寢忘食地閱讀了大量資料,可他後來卻像沒事人似的再也沒有提過瑪利亞的事,難道不奇怪嗎?

‘瑪利亞的淨化’雖然不能直接威脅世界,但它威脅到了站在世界頂端的制裁者,而制裁者擁有足夠的實力威脅這個世界,如此一來,瑪利亞的價值就不可估量了,換句話說,有了瑪利亞,你便有了跟制裁者談條件的資格,甚至可以要求他爲你做事。

不光是庫洛洛,大神留下我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我自知沒有那個魅力,大神何許人也?禍國殃民的不二人選,一抹欲語還休的倩笑,一汪眼波流轉的撩撥,血流成河!雖然制裁者是他的團長,可什麼也比不上手裡握着籌碼叫人安心,他可以永遠不射出那支箭,但卻要確保那支箭在弦上,再說了,我人長得又不賴,帶着我多長臉啊,偶爾還能暖個被窩什麼的!

再有就是那個斷袖,我師兄果果,原本我以爲他的目的最單純,他找瑪利亞只是想引出大神,好一解相思之苦,但他卻要瑪利亞寬恕他的罪行,很顯然是在爲殺制裁者做準備,因爲制裁者不能懲治無罪之人,我想他這八成也是爲了得到大神!

我現在廢了,而賤視弱者的庫洛洛絕不肯把一個廢人帶在身邊當累贅……

可他又想跟玫瑰之吻扯上瓜葛,跟那幫人尖子較量……

他需要瑪利亞的能力當媒介……

既然不能帶上一個廢人……

那就只能……

從我這裡奪走它了……

“結巴呢?”

飛坦沒想到我沉默了半天一張口卻問了一個不怎麼咄咄逼人的問題,有點轉換不過心態,半晌才說:“他過兩天就能下地了,恢復得差不多了。”

“他沒死?我剛剛問瑪奇,她衝我搖頭!”

“搖頭?”飛坦納悶,“哦,那可能是說縫合不太理想,瑪奇又補了幾次才確保不會留下傷疤。”

還有空考慮美觀……

可能是安了心,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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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感覺有什麼人架着我把我往上擡,在那人把我從地板上揭起來的時候,撕裂的疼痛驚醒了我,嘴裡含糊不清,猛地只覺得疼痛鑽心,鐵砂貼着後背搓碾過,渾身**着一抽,“啊——”

好疼!

疼就是還活着,主角的宿命啊,擡起沉重的眼皮,發現庫洛洛面對面地站在我面前。

窩金在身後架着我,是他把我從地上生生扯下來的,杵在地上的雙條腿形同虛設,一旦他放手,我會立刻摔回去。

斷了的肋骨雖然沒插入肺裡,但挪了位,一吸氣就疼得要死。

我說不出話來,也打不起精神,不知道庫洛洛想幹什麼,還非得把個垂死的人從昏迷中折騰起來?想要我的能力,別客氣直接拿去就是了,還至於把我弄醒?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看到庫洛洛緩緩地屈身,單膝跪在我面前,這一嚇,我清醒了不少!

可不論怎麼看,我這個居高臨下的人才像是被壓迫的那一方,窩金幫着我把手按上庫洛洛的頭,可悲的是我的手一點知覺都沒有,不然碰觸到庫洛洛的身體,爲什麼感覺不到溫度呢?

不過是走個形式,庫洛洛眼中的虔誠充滿了嘲弄的意味,他是來求聖母寬恕的,跟那斷袖一樣,怎麼?你也要向制裁者挑釁嗎?他向聖母訴說自己的原罪,我屏息傾聽,本以爲能聽到‘經常將人毆打致殘’的罪狀,卻沒想到只有短短兩個字,“無明。”

沒了?

少了點吧?

看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好像是真的沒了……

按理說我應該說點什麼才能完成這個儀式。

可我光張嘴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他跪着。

我努力着。

眼前忽地一黑,搖晃着剛要倒,好在窩金力氣大才又把我板正過來。

被疼痛折磨盡了力氣,虛弱不堪,眼中是那額心的十字刺青,記憶潮水般涌來。

“我……”

努力!

“寬恕……”

霎時,庫洛洛被柔和的白光籠罩着,我才發現,這些年在不知不覺中,他俊美的容顏褪去了稚氣,越發像個男人了,這時卻聽見一旁的芬克斯放聲大哭,吸留着鼻涕用袖子抹眼淚,一邊抹一邊罵,“這可太虐了!”說着一把摟過瑪奇,趁機佔便宜,我心說:打丫個流氓!然後瑪奇福至心靈地痛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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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時候才明白是自己又昏過去了,房間裡只剩下庫洛洛一個人。

你要走了嗎?

你等在這裡,是要跟我道別嗎?

我靠牆坐在地上,枯萎衰敗,縈繞不去的血腥味讓我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腐爛了。

他卻不嫌棄地吻住我,忽地,腳踝一疼,以吻當麻醉,他挑斷了我的腳筋,“西西,別擔心,我只挑了一邊的。”吻在我耳際,“你還能走路,只是不能走得很快。”

還怕我跑了?

瑪利亞的能力不是已經給了你嗎?

他拂去我額前被血殷溼的頭髮,將吻印在我額心。

我眨眼當作點頭,做了個口型,“保重。”

他看着我,聲音啞了,“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