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洺微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認識秦昊的。
她有個媽媽,很漂亮的媽媽,她叫程洛欣。記憶裡的程洛欣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像是個貴婦。每當她遠遠地站在面前,叫她的‘過來’的時候,她躊躇着想要靠近,而又不敢靠近的時候,都覺得她是位陌生的‘夫人’,而不是她的‘母親’。
她從小在鄰居家,慕寒哥哥的父母身上學到過,爸爸媽媽該有的態度,是溫和,而慈愛的,從來不是這樣冷冰冰的像是一樽雕塑。
程洛欣從小就不在身邊陪她,她也不明白爲什麼她從來沒見過爸爸一樣。照顧她的是林奶奶,不是她的親奶奶,而是程洛欣請來照顧她的孤寡婆婆。她自己每年只過來一次,每次也只會在她身邊呆半個月就立馬離開。
這裡不像是她和媽媽的家,而像是程洛欣的旅店,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林奶奶身體不太好,兩個人相依爲命的時候,很小的時候是奶奶照顧她,到後來都是她在照顧奶奶。
在她家的隔壁,有個小哥哥,叫慕寒,她喜歡歡快地稱呼他:‘慕寒哥哥’!因爲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能體會到那少有的溫情,很溫暖,那纔是有溫度的情感。
慕寒哥哥有一對非常恩愛的爸爸媽媽。
他們都對慕寒哥哥特別特別的好,每次她見到慕寒哥哥的爸爸媽媽,都非常的羨慕他,總覺得他從小都是被溫暖和愛包圍着孩子,多幸福。
叔叔阿姨也非常善良,對身爲他們鄰居的她和奶奶,都非常的好。經常過來探望他們,也經常會邀請她到他們家玩。那個時候起,她就愛跟在慕寒哥哥屁股後面跑,像個小跟屁蟲。
程洛欣從來不管這些,她學習成績好或者不好,她都沒有太多的表情。
即便她剪男生頭,穿男生的衣服,活的像個小混混,走在街邊,她也依舊不會像別的媽媽那樣,跟她生氣,罵她、兇她。
但她卻非常的怕程洛欣。
後來她才明白,這種怕來自於本能。
只是看着她的那雙眼睛,時而露出來的微光,即便是笑的,她都會覺得陰森森的,渾身毛骨悚然到快要嚇哭。可她卻根本就不敢哭,因爲她怕程洛欣會因此徹底不要她。
讀書的時候開始流行言情小說,各種言情檔的電視劇都在盛行,她每當看到那些後媽對孩子怎麼疏離、冷漠的時候,就會自動帶入角色。
她想:‘媽媽肯定是因爲認識爸爸之後,被拋棄了,所以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纔會露出那種眼神,又愛有恨!’
但後來在那個下午,她在程洛欣常用的梳妝盒裡翻出領養證的時候,又迅速推翻了這個結論。突如其來的真相,令她連思考的能力都已經喪失了,‘她根本就不明白,媽媽到底爲什麼不喜歡她,卻還要將她帶回來?’
直到後來,程洛欣在偶然的一個下午,突然拖着行李箱回來。那是她第一次在笑,也是第一次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來,好像連她身上的泥巴沾染在她那華貴的裙襬上,她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
的將她摟在懷裡,問她功課怎樣,問她在學校怎樣,問她有沒有新衣服穿,問她過的好不好?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爲程洛欣真的開始把她當女兒來看待,她開始關心,也開始在釋放着自己的溫暖,傳達到她的身上。
那時候她想,‘即便程洛欣現在要她去死,她也願意爲了那微薄的暖意,而去成全她。’
“這個小男孩叫秦昊,他以後會和你結婚,你會做他的新娘,你喜不喜歡?”
她當時的手剛搓完泥巴,都是髒污,可她捧着那張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小男孩,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有種與生俱來的感覺,侵襲着她的感官,她很喜歡那個小男孩,那種喜歡來自於人性的本能。
她點了點頭:“喜歡!”
程洛欣在笑,眼睛都笑到眯成一條縫那種,合不攏嘴,那也是她第一次對她笑:“你喜歡就好,那我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她猶疑地看向她:“去哪裡?”
“C市,我住的那個地方,你跟我一起生活!”
她當時在狂喜,腦袋都是懵懂的,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夢境,夢境很美,美到如果下一秒美夢破碎,她可能會瘋也說不定。她沒有任何猶豫地就點了頭,從來沒想過這纔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那一年她十二歲。
她跟着程洛欣到了C市,程洛欣給她請了最好的老師教她舞蹈、禮儀,所以貴族小姐們都會上的客,她都會上。她還給她辦了最好的學校的入學申請,名義確實以林奶奶的身份,而她是孤兒的身份,程洛欣只是名義上的助養。
她不明白,還天真地問過:“爲什麼我,我不是媽媽的女兒嗎?”
“那是因爲你要有完美無缺的身份,才能配的上秦昊。難道你不喜歡秦昊了嗎?”
當時的程洛欣,有些可怖,即便是在笑的,可她依舊能感覺到她撩起陰森森的牙齒,彷彿她能說任何忤逆她的話,她便會將她一口咬死,絕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她相信,一度相信程洛欣就是這世界上兇狠的人,沒有之一。
程洛欣依舊不跟她住在一起,她住校,除了每週可以按照規定的時間回到家裡外,沒有程洛欣的允許,她不準踏入家門半步。依舊是毫無理由地,只能執行,不能違抗半點。
除了雷打不動的是關於那個小男孩的消息之外,沒有其它,她同程洛欣之前的交談幾乎爲零。
而在她最寂寞的時候,是慕寒哥哥來到她的身邊來。慕寒哥哥的爸爸媽媽舉家都搬遷到了C市,儘管他們的學校並非是在同一所,但這並不妨礙她同慕寒哥哥的往來。
那段時間是她後來回憶起來,最美好的一段日子,歲月靜好,慕寒哥哥也變得越來越紳士,越來越吸引女孩們的注意力了!
可美好的時光並未過去多久,他們之間的聯繫就被程洛欣切斷了,程洛欣帶着她出國了。
因爲秦昊也出國了。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她這輩子所有的線都被那個她根本不認識,卻
唯獨說過一句‘我喜歡’男孩扯住。他在哪裡,她就必須在哪裡。她從開始的反抗,到後來的屈服,到後來對秦昊的真正關注!
她發現那個小男孩堅強的外表下,有個脆弱敏感的心,她發現他們兩人有着共同的靈魂,他總是在學校裡獨來獨往,甚至沒有任何的朋友,但他卻會定期到教會去幫忙,他會去做義工,幫一些需要幫助的人。他很善良,總是在盡力讓身邊所有的人都變得更好。
在她十六歲的那年,她以最美的姿態出現在秦昊的面前。他們之間幾乎一見鍾情,都認爲彼此是對方的完美情人。對的,是彼此認爲。
她生來就是契合他的,可他卻並非是生來就契合她的,儘管他們很快確定關係,但他卻以保護她的名頭,從來不碰她。
她那個時候以爲這就是愛,可後來她又突然明白,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是愛。
在有一年電影流行的時候,裡面有句話那樣講:‘因爲愛是放肆,並非是剋制。’
多年後,她才明白,愛的時候,你儂我儂,希望的是彼此依偎,哪裡又會是這樣,謹守剋制,連接吻都顯得虔誠膜拜到完全不碰。他從來只吻她的額頭,是因爲他從來不愛她。就如同她從來不主動的性冷淡,也在多年後像個謎底解開。兩個太像的人,只是在尋找一棵救命稻草,彼此依偎,彼此生存,僅此而已。
秦昊爲了她,離開了家裡,完全脫離,被神話集團徹底剔除繼承人的身份,擺脫秦少身份的秦昊。突然在眼前變得真實鮮活起來。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纔好像忽然發現了跟原來不一樣的秦昊。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開始希冀着改變,她徹底掙脫出程洛欣的桎梏,徹底的離開。
在秦昊終於快要賺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時候,她去找了秦昊的父親,秦振澤,那個唯利是圖的狩獵者。
她說:“你給我筆錢,送我到國外。我離開秦昊,把他還給你們。但我離開的消息,除了你之外,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身邊所有的人。否則我就繼續回來纏着秦昊,死不罷休!”
秦振澤當時很疑惑,怎麼會有這麼大言不慚的人,竟然跑到公公面前擺譜,這不是尋常女孩子走的風格。但她卻強自鎮定,完美的詮釋着她從老師那裡學到的氣度:“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我要的是錢,你要的是人。我們銀貨兩訖,你不欠我,我就不會欠你。”
“好!”
然後她離開秦昊身邊,五年,躲避了五年,又被程洛欣找了回來。
那個時候,秦昊身邊已經有了個叫樑子衿的女人。那個女人跟她長得有七八分相似。外形就像是她的翻版,當時她特別確定,秦昊只是找了個她的替身。
所以她很自信,完成程洛欣的任務,徹底擺脫她。只要拆散秦昊和樑子衿,程洛欣就許諾徹底放開她,她只期待那點。
可卻想到我從來最爲有把握的東西也會有失效的那天,秦昊徹底跟她脫離關係,他說:‘微微,我不愛你了,我們都別彼此欺騙自己,我們根本就從來沒愛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