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九德居然也是朱平安的人,這讓史可法驚訝不已。看着盧九德胸有成竹的樣子,史可法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是朱平安沒有算計到的。
盧九德也少不得要解釋一二。湖廣的形勢惡化的如此之快,朱平安也始料未及,遠在遼東的他倉促之下也動員了一些原本埋伏起來的暗線。現如今,能夠支援南京的近在咫尺的江淮路振飛之外,還有一支兵馬也會在不日之內趕到南京駐防,那便是曾經的江北三鎮之一的黃得功。
在史可法趕到南京之前,路振飛和黃得功將要率兵勤王的消息便被盧九德散播出來,朱聿鍵自然是大喜過望,但這卻是鄭芝龍無法接受的。朱平安的勢力滲透進中樞,對於鄭家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這也促使鄭芝龍堅定了要帶着朱聿鍵撤回福建的方略。
由於吳三桂的攻勢尤其猛烈,路振飛和黃得功的兵馬馳援還需要些時日,因此,在此之前史可法、盧九德務必要確保南京的安全。這樣一來,安慶究竟能堅守到什麼時間,便顯得尤爲重要。
倉促之下,朱平安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是推薦了一個人來到南京,而且這個人還隸屬於路振飛的麾下。
看着眼前的這個其貌不揚、憨厚敦實的中年將官,史可法不禁有些狐疑,“這位是……?”
盧九德連忙介紹,“這位是路總督麾下的新軍副都指揮使閻應元!”
閻應元的腰間還是懸掛着寸步不離身的那支鐵鐗,雖然沒有着甲冑,但整個人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
史可法打量了好一會,也沒有看出這個閻應元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既然是朱平安推薦過來的,想必總還要有些本事的。所以便開口問問閻應元的出身和經歷。
這一問確實讓史可法嚇了一跳,原來這閻應元也不過是這兩年中才到路振飛的軍中效力,兩年之前,此人還只是廣東韶州英德縣的一名主簿而已,而且還是那種沒來得及上任的那種,當初充其量不過是典史的官職。在官場上根本不入流。
就是這樣一個人,先是被朱平安推薦到了路振飛的麾下,接着又被推薦到自己這裡來,而且聽盧九德轉述朱平安的意思,南京守城的重責完全可以託付給他。
一個小小的典史,竟然能得朱平安如此看重,讓史可法的好奇心瞬間膨脹了無數倍。
史可法不是那種以貌取人,以官位衡量一個人才幹的文官,朱平安既然如此的推崇。那此人必定會有過人之處。
“如果本部將南京守城事宜相托麗亨,麗亨你打算如何守城呢?”
閻應元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神色間也看不出任何的緊張,僅是這一點,便讓史可法平添了不少的好感。
閻應元沒有考慮,直接開口便回答,說明他對守衛南京這件事情已經考慮了許久,胸有成竹。
“回閣部的話。南京城本身城高池險,緊鄰長江。地勢險要、虎踞龍盤,即便清軍人數再多,急切之間也難以一舉攻克。現如今,我軍最大的短處便是兵力不足。清軍已經推進到宿松、太湖一帶,只要安慶守軍能堅守半個月,我南京守軍便有機會招募鄉勇、加固城防。末將說句斗膽的話。如果大人要將守城之責交給末將,所有守城事宜便均要由末將來做主!”
史可法和盧九德對望一眼,頓時笑了起來,“那是自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部還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只不過,本部和盧公公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
“末將有三件事情想要交託閣部和盧公公!”閻應元也不客氣,徑直提出自己的條件。
“儘管說來!”
“第一,江淮路總督將調撥大批糧草由水路運抵南京,請閣部和公公代爲接收,並妥善保管,糧草是用兵之基,閣部和公公一定要策應完全。第二,煩請兩位在城中招募大批青壯,接下來,末將要對南京城防進行加固,工程雖然簡易,但卻需要大批人手。第三,韃子詭計多端,鄭芝龍便在襄陽吃了大虧,請兩位命令南京各衙門嚴查韃子奸細,以備不測!”
閻應元乾脆利落的說了自己的請求,言語中雖然毫不客氣,但史可法卻是毫不在意,閻應元的那份自信已經深深的感染了他。
“麗亨放心,這三件事情,本部和盧公公一力應下了,南京守城的一切事務便拜託麗亨你了,還有何要求,本部便一口答應下來了,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從今日開始,你便是南京守備總管,本部和盧公公皆是你麾下普通一卒!”
閻應元連忙拜謝,“閣部、盧公公,末將還有個不情之請,請兩位成全!”
“麗亨但講無妨!”
“末將在江陰擔任典史多年,深知當地百姓民風淳樸但卻忠勇彪悍,末將在江陰有不少同僚、親友,末將臨來之前,除了帶領本部的兩千兵馬之外,便是派人前往江陰送去書信,請當地義勇前來南京協助守城,其中江陰現任典史陳明遇與末將是生死之交,其人文武雙全,有膽有謀,末將懇請兩位同意江陰父老入城守衛!”
……
兩天了,清軍主力被堵在明軍的潛山防線已經足足有兩天的時間了,卻是寸步難行。潛山山勢縱橫,清軍的火炮笨重難以運抵潛山城寨之下,僅有的一些子母炮等輕型火炮,面對地勢高絕的防線卻是無能爲力,因此這些天以來,清軍只能依靠人數上的巨大優勢不斷向潛山防線發起攻擊。
這些天以來,北方大雪瀰漫,南直隸的天氣也好不到哪裡去,連綿細密的冬雨一下起來便沒完沒了,山路溼滑難行、泥濘不堪。吳三桂綠營軍中前明留下來的各種火器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只能依靠人力向前進攻,兩天的時間,只拿下了兩個小的不像話的堡寨。
吳三桂的軍帳安置在潛山腳下的一個村落中,今天的雨勢總算小了一些,一大早,吳三桂便催促着順軍的降將王進才、馬進忠、張先壁等部再度向潛山發動攻擊。
不到一個時辰,王進才的兵馬便首先敗退下來,吳三桂當時便火冒三丈,不由分說便命令親兵將其抓起來砍了腦袋,首級掛在轅門的旗杆上。
半個時辰之後,馬進忠、張先壁退卻下來,卻是直入中軍,“王爺,爲何殺了王進才!”兩個人悲憤莫名。
自從投靠清軍以來,只給了衆將一個空空的官位,補給軍械等物都是被吳三桂剋扣了不少,但乾的卻是攻城拔寨的苦差事。像是這次進攻潛山,吳三桂的嫡系部隊和清軍八旗部隊到現在還未動員一兵一卒,就是督促着原先順軍投降的各部兵馬不要命的向前攻擊。原先帶出來的十萬順軍降卒,僅在潛山一線,便折損了一萬有餘。
如今,王進才更是被砍了首級,這怎能不讓其餘的衆將不兔死狐悲。
面對衆人的質問,吳三桂卻是冷冷一笑,“爲何?鎮守潛山的是什麼人,你們心知肚明。他羅汝才早先在流寇中便薄有虛名,聽聞與流寇閣部將領私交匪淺,你們這些人面對小小的潛山,兩天時間寸功未立,莫不是私下裡與羅汝纔有了勾結,想要再度反我大清嗎?”
馬進忠和張先壁卻是百口莫辯。當初在流寇軍中,羅汝才的確是與衆將交厚,但自從他離開順軍,衆人和他便再也沒有了交集。當年,羅汝才還是流寇的時候,是有了名的不吃眼前虧,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想不到投奔鄭芝龍之後,竟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死纏爛打的模樣。
吳三桂陰冷的眼神掃過兩人的面頰,讓兩個人不寒而慄。“你們給我挺清楚,大清可不是前明,前明對你們網開一面,只要不反,一切都好說。可大清卻是完全不一樣,大清以軍功評定,實打實的功勞纔是立身之本,要是隻吃糧不出力,那可別怪本王翻臉無情!”
一旁的方光琛笑笑,上來解勸道:“兩位將軍也不必擔憂,王進纔是咎由自取,上山之後,便是有意隱藏了自己麾下兵馬的主力,找一些流民前邊衝鋒,還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殊不知一切都在王爺的掌握之中,你們說說看,這樣的人,不殺他何以整軍紀、立軍威!”
“王爺賞罰分明,兩位將軍在前方用命王爺是一清二楚,潛山是通往安慶和南京的必經之路,此戰意義非同尋常,接下來兩位將軍還需要毒刺人馬再度進攻,我大軍纔可以長驅直入啊!”
馬進忠和張先壁無奈,只得悻悻告辭。
方光琛走到吳三桂的身邊,“王爺,這戰事有些不對勁啊!羅汝纔是何等樣的人,怎麼會爲鄭芝龍死心塌地的賣命?這其中必有蹊蹺啊!”
吳三桂搖搖頭,“本王擔心的倒不是這個,現如今,局勢紛亂,本王也是有些迷惑了。滿清壓制消息,但本王卻是知道,朱平安已經佔據了關外之地了,赫圖阿拉、盛京已經盡皆失陷了!咱們這一次揮師東進,究竟要何去何從,還有先生指點迷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