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強敵已至

作爲穿越者,李四維看到過有關遠征軍穿越野人山的記載,雖然對其中的細節已經記得不甚清楚,卻難忘那段文字間瀰漫的悽慘之意。

因此,他從一開始就不想去野人山。

他也曾試圖向羅長官和杜長官提出建議,可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團長,誰能聽得進去他的話?

如今,悲劇已經拉開了帷幕,而李四維卻不得不一步步走向野人山,走向那個傳說中的恐怖之地。

因爲,還有三百多號受傷的兄弟跟着杜長官一行走在了前面,即將一頭扎進那個恐怖之地。

很多時候,我們明明知道前路的盡頭會有多麼淒涼的結局,可是,卻停不下來,只因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

這是現實,也像是宿命!

太陽終於掙脫了烏雲的束縛,高高地選在了中天,依舊那麼驕傲,依舊那麼璀璨,照耀着連綿起伏的無盡山巒。

在起伏的山巒中,六十六團的將士們正在朝西北方向急行軍,特勤連開路,三營緊隨其後,中軍帶着輜重和傷員居中,四連五連警戒兩翼,直屬連斷後。

炮兵連只留下了兩門迫擊炮,因爲全連只剩下了四發迫擊炮彈……沒有了炮彈,再威武的炮都只能當擺設。

炊事排也把幾擔子碗全部扔掉,因爲,用頭盔一樣可以盛粥喝。

補給連扔掉了所有的大車,因爲,彈藥早已告罄,所剩無幾的糧食用十多匹騾馬便能馱運,剩下的騾馬全部讓傷員騎了。

當然,重傷員不能騎馬,沒有傷到腿的輕傷員也不用騎馬。

三十八個重傷員被中軍的兄弟們輪流擡着,一百五六十號輕傷員或騎騾馬或步行,倒也沒有一人掉隊。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聲在隊伍中此起彼伏,但沒有人喊累,沒有人停留,兄弟們都在咬牙堅持着……所有人都明白,速度就是生命,只有和追兵拉開了距離,纔有活路!

希望還來得及吧!

能扔的都已扔掉了,部隊的行進速度直到現在都沒有減慢的跡象,李四維的心底升起了一絲希望:按照這個速度,應該能趕在杜長官一行進入野人山之前追上他們……然後就能勸說他們調頭西行,實在不行,老子就接上傷員自己走!

可是,各部都在加緊轉移,通信不暢,要在這綿延無盡的山巒密林之中追上杜長官一行談何容易?

一路疾行,待到夜幕初臨,衆將士已是精疲力竭,只得尋了個隱蔽的山谷稍事休整。

月光透過密林的縫隙,與谷中的火光交相輝映,倒也別有一番雅趣。

篝火上的鐵鍋裡,野菜粥在“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散發着濃郁的香氣,隨夜風在山谷中飄蕩着。

中軍臨時指揮部裡,李四維坐在篝火邊,叼着一支菸,把玩着一個小巧的指南針,臉上塗滿了花花綠綠的藥膏,卻也難掩疲憊之色。

“呼……嗤……呼……嗤……”

團部幾個文員和通信兵已經蜷縮在篝火邊睡着了,鼾聲沉重。

鄭三羊也盤坐在篝火邊,罕見地叼着一支菸,正埋頭看着鋪在膝上的地圖,地圖邊上同樣擺着一個指南針……這樣的戰利品,六十六團倒有不少。

“團長,”

突然,鄭三羊扔掉了嘴裡的菸頭,擡頭望向了李四維,神色凝重,“根據推算,我部剛剛進入孟拱東北地區,距離胡康河谷還有一百四十多裡地……”

胡康河谷由達羅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組成,方圓數百里,其間原始叢林遮天蔽日,大河溪流縱橫交錯,泥濘潮溼,瘴氣瀰漫,毒蟲肆虐。

在緬甸語裡,胡康河谷意爲“魔鬼居住的地方”。

據說河谷腹地的無人區中曾有野人出沒,因此,當地人又將這片無人區統稱爲“野人山”。

根據李四維前世的記憶,杜長官一行最終會闖入胡康河谷,穿越野人山,而他必須趕在杜長官一行進入野人山之前追上他們。

可是……

聽着夜風中飄蕩着的沉重鼾聲,李四維只得一聲輕嘆,“讓兄弟們先歇一歇吧!”

說罷,李四維扔掉了菸頭,緩緩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向了傷員們的營地。

劉天福連忙就要起身,卻被一旁的陳懷禮一把拉住。

“陳團長,”

劉天福疑惑地望向了陳懷禮,聲音裡透着疲憊,“你拉俺幹啥?”

“龜兒的,”

陳懷禮望了劉天福一眼,有氣無力地笑罵着,“團長去找伍醫生,你跟去幹啥?”

“呃……”

劉天福一滯,訕訕地坐了回去,“不去也好……趕了一天一夜,俺的腿都快斷了!”

自傑沙撤退至此,六十六團一天一夜已經行進了將近兩百里,當然,身爲全團唯一一個隨隊的醫護兵,伍若蘭一路上在護送傷員的隊伍裡跑前跑後,行程恐怕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數。

李四維過去的時候,伍若蘭已經在一堆篝火旁枕着藥箱睡着了,身上裹着一牀薄被,微微蜷縮着。

劉黑水和幾個兄弟在一旁守着,見李四維過來,連忙就要起身,“團……”

李四維連忙擺手,徑直走向了熟睡中的伍若蘭,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她。

“唉!”

劉黑水一聲輕嘆,“伍醫生……太辛苦了。”

“嗯……”

李四維的聲音裡帶着濃重的鼻音,在伍若蘭面前停下了腳步,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就那麼靜靜地望着那張憔悴的臉。

那張臉已經塗滿了藥膏,卻依然透着深深地疲憊,讓李四維看得心中一酸……傻丫頭,如果你沒有回來該多好?

可是,她回來了,一如既往地爲他泛着傻氣。

“轟隆隆……”

一聲巨響隱約在西面響起,好似悶雷炸響,直聽得李四維眼皮一跳。

熟睡中的伍若蘭也是渾身一顫,猛然睜開了雙眼,視線正好落在了李四維臉上。

“轟隆隆……”

巨響再次傳來,不是炸雷是炮聲。

伍若蘭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李四維的臉上,卻滿是慌亂之色,急忙坐直了身子,伸手摸向了李四維的臉頰,聲音惶急,“你……你咋哭了?”

“轟隆隆……”

炮聲再次響起,變得越發清晰了。

“傻丫頭,”

李四維已經捉住了伍若蘭的小手,滿臉正色,“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會好好的!”

說罷,李四維鬆開了伍若蘭的小手,溫柔地爲她拂了拂鬢角的亂髮,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一轉身,大步流星而去,“黑水,保護好伍醫生……”

“是!”

劉黑水連忙允諾,李四維的身影卻已消失在了紛亂的人羣之中……戰場之上,槍炮聲就是命令!

“啪嗒啪嗒……”

腳步聲紛亂,衆將士迅速集結,疲憊的臉上多了一絲亢奮之色,動作矯健,殺氣騰騰。

李四維匆匆回到指揮部,一掃衆將,“平安,帶上二營跟老子走;懷禮,迅速集結前後隊,護衛中軍;三羊,坐鎮中軍,應機而動,一定要隱藏好行蹤!”

“是!”

衆將連忙允諾,迅速行動。

“噠噠噠……”

“砰砰砰……”

炮聲稍歇,槍聲隨即響起,已然變得越來越清晰。

聽得出來,西面的戰鬥已經分出勝負,一追一逃正在迅速靠近!

自六十六團駐紮的山谷向西翻過兩道山嶺便是廣袤的谷地,孟拱河自谷地川流而過,西南岸便是孟關縣城,數千年來,城與江一樣地安寧祥和。

但此刻,那安寧祥和早已被槍炮聲和慘叫聲震得粉碎。

“噠噠噠……”

“砰砰砰……”

“啊啊呃啊……”

夜幕下,子彈橫飛,帶起蓬蓬血雨,紅了大地,腥了夜風。

“噠噠噠……”

四輛坦克已經衝過了江面上的大橋,吞吐着火舌繼續向東北方向推進着,殺氣騰騰。

“砰砰砰……”

緊隨其後的小鬼子動作迅捷,神色猙獰……追了一路,終於追上了!

“吱呀呀……”

在後面的大橋上,還有六輛坦克正在開來,中央一輛坦克上,一名大佐軍官傲立於炮塔之上,遙望着前方的戰事,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殺!殺!殺!殺光他們!

這位大佐正是宮本壽夫,那位在南京城外牛頭山下鎩羽而歸的宮本壽夫。

四年多的時光過去了,宮本壽夫已經輾轉到了第十八師團,成了師團直屬搜索聯隊的聯隊長,可是,依然只是大佐……一切都是因爲牛頭山那一敗。

每每想起那份恥辱,宮本心中的殺意就會瘋狂地肆虐。

“嘭嘭嘭……轟轟轟隆隆……”

“噠噠噠……”

“砰砰砰……”

戰鬥已經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在平坦的谷地裡,小鬼子的坦克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般將守軍倉促建立起來的防線一一突破。

夜風打在臉上,生痛。

槍炮聲和慘嚎聲在身後迴盪,悲憤之情在心底翻騰,衆將士卻只能奮力狂奔。

隊伍裡已經沒有重武器了,唯有衝進山裡才能擋住小鬼子的坦克。

朦朧的夜色中,北面的山巒已經在衆將士眼中顯露出了巍峨的輪廓。

近了,近了……衝進山裡就有活路!

“噠噠噠……”

“砰砰砰……”

“啊啊啊……呃啊……”

可是,槍聲和慘嚎聲卻越來越近了。

“不怕死的跟老子走!”

突然,一個少校軍官停下了腳步,調頭便衝向了東面不遠處的一座矮丘。

“建志……”

方團長聽得那吼聲,頓時腳步一僵,卻又被兩個兄弟拽着胳膊拽住胳膊拖走了,只留下了一句淒厲的“給老子回來……”在夜風中飄蕩。

更多的兄弟已經端起長槍跟着“建志”衝向了矮丘……

“砰砰砰……噓噓噓……嘭嘭嘭……轟轟轟隆隆……”

炮聲再次響起,矮丘上煙火翻騰,朦朧中,殘肢斷臂在煙火中翻騰着……

“噠噠噠……”

“砰砰砰……”

槍聲卻已在矮丘一線稍頓。

“打回去!”

被拽着前行的方團長突然奮力地掙脫出來,一揮配槍,便紅着眼調頭往回衝,“跟老子打回去……”

“團長……”

又有兩個兄弟連忙拽住了方團長,雙眼通紅,“不能讓兄弟們白白犧牲啊!”

捨車保帥,這是戰場上亙古不變的法則。

方團長渾身一震,手中的配槍軟軟地垂了下去,兩行熱淚卻已滾滾而下。

衆兄弟暗自鬆了一口氣,拽起方團長繼續向着朦朧的山巒衝去。

“砰砰……砰砰……”

矮丘方向的槍聲已變得零落,卻依舊在頑強地響着。

“吱呀呀……”

宮本聯隊的主力迅速繞過了矮丘,向北追擊而來。

戰場上的槍炮聲漸漸變得零落,撤退的路上散落着屍骸,鮮血在雜草間蔓延。

“吱呀呀……”

宮本大佐乘坐的坦克趾高氣揚地開了上來,直開到了谷地的北部邊緣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報告大佐,”

步兵大隊長清川少佐匆匆而來,“敵軍主力已被我部殲滅,只餘殘部不足百人逃進了山中……”

當李四維還帶着部隊在山裡摸黑跋涉之時,戰鬥已經落下了帷幕。

所謂“望山跑死馬”,李四維在谷中聽得槍炮聲不過三五里地,可是,一路疾行而來,直跑了十餘里地,前面依舊還是莽莽的山林,而槍炮聲已經消散在了夜風裡。

形勢如此,衆將士只能徒喚奈何!

“團長,”

就在李四維滿心沮喪之時,阿克敦匆匆而返,“西北方向發現了一股潰敗下來的友軍……”

“帶路,”

李四維頓時精神一振。

“是!”

阿克敦答應一聲,連忙帶路,唏噓不已,“一個團吶!只撤下來了百十號人……”

向西北方向疾行兩裡多地,李四維便碰到了迎面而來的黃化一行,隨部還有接應到的潰軍。

“團長,”

黃化連忙上前彙報,“是二十二師的兄弟……在孟拱休整時遭到了小鬼子戰車部隊的突襲。”

“戰車部隊?”

李四維暗暗心驚,“難怪狗日的來得這麼快……立刻返回營地,抓緊時間休整,天一亮馬上出發!”

作爲老牌的主力師團,日寇第十八師團是一支機械化程度很高的部隊,搜索聯隊又是師團裡機動性最強的部隊,突進速度已經遠遠超出李四維的預料。

在回去的路上,李四維向方團長問起了六十六團傷員的消息。

方團長思索一陣,揣測着,“中午的時候,鈞座便帶着主力往支敦去了,應該會向大洛進發……我部奉命斷後,就在孟拱逗留了一段時間……”

說着,方團長聲音一顫,“自入緬以來,兄弟們一直在戰鬥……我本來想讓兄弟們在進山之前好好休整一下,可……可是,狗日的來得太快了!”

聞言,李四維輕輕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方團長的肩膀,卻無言以對。

比起方團長所部,六十六團要幸運得多,至少,他們在漂背好好休整了一段時間。

當微弱的晨光照亮山谷,六十六團各部匆匆開拔,繼續朝西北方向急速行進。

與此同時,日寇第十八師團搜索聯隊經過一夜休整,也殺氣騰騰地追進了叢林。

叢林並不能阻擋這支由伐木工人組成的部隊,他們擅長的便是“叢林作戰”!

強敵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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