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爺無頭的屍身伏地,整個大殿都出現了輕微的晃動。
張牧之低頭仔細觀看。
過了兩三個呼吸,就見地上屍身脖子處開始有絲絲縷縷的陰氣出現,不一會兒便聚合在一起,變成一個頭戴冠冕,面目威嚴的頭顱。
“好啊!你等居然敢以火器襲擊閻王!簡直是罪無可赦!當打入叫喚大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閻王爺從地上起來,扭動一下脖子,指着殿中幾人破口大罵。
然而張牧之等人都曉得這位是個假的,哪裡會把他當回事?
趙強上前抓住假閻王胸前的衣服,也不再用火銃,而是掄圓了胳膊抽起嘴巴來。
張牧之搖了搖頭,不再理會趙強這個渾人,擡腳往臺階上走去。
六甲神將本來饒有興趣地看着趙強折騰假閻王,見張牧之走來,幾人相互使個眼色,把甲戌神將展子江往前一推。
“哦?神將何以教我?”
甲戌神將手持銅錘,撓撓頭,呵呵笑道:“啓稟小天師,這假閻王我看應該是個什麼物件生了靈性,所以打不死,還是得找到他的本體才行。”
張牧之點頭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且去他桌子上找找看。”
說着就來到了假閻王的桌上仔細尋找,把驚堂木、生死簿、狀紙、令籤都挨個拿起來看了個遍,也沒發現什麼有靈性的物件。
突然,張牧之注意到桌子角落裡有一個被紙張遮住的小盒子,拿在手中,打開後忍不住笑道:“那城隍神定然沒有走遠,連這寶貝都遺落在此!”
張牧之手中是一枚黑色印璽,約三寸見方大小,入手微涼,墨玉質地,印紐是一隻惡鬼頭顱。
六甲神將一起圍上來觀看,張牧之將底部朝上,見文字是“酆都帝君心印”。
展子江搖了搖頭:“這肯定不是帝君手裡的那枚印璽!”
其他神將一起鬨笑起來:“這不廢話嘛!大帝寶印豈會流落在外被一個小毛神所得?他也配?”
“若真是大帝寶印,怕是這鳥城隍還沒靠近就被威勢碾做齏粉了……”
“我原以爲這些神將分身都是高高在上,想不到卻和常人一樣,各有性情。”
張牧之心中升起這個念頭,而後笑着解釋道:“這印璽可能是某位修行北帝法的高功道士所留,不知怎麼被這城隍神得到了。”
六甲神將聞言一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天師法眼如炬!”“原來如此!”“小天師高見!!”也不知這些神將是真的想不到,還是故意起鬨。
修行北帝法的道士皆朝拜北極紫薇大帝,謹守《北帝黑律》,持天蓬咒等威力宏大的法咒,殺鬼、驅邪、逐祟十分靈驗,可以說是諸多鬼物邪祟的剋星。
酆都大帝又是北極紫薇大帝的化身,所以《北帝黑律》又稱《酆都律》。
同天師府修行雷法的道士羽化後多往雷部供職不同,修行北帝法的道士羽化後或去北極驅邪院歸入紫薇大帝麾下,或入陰司酆都大帝座下做法官。
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靈之最高位,爲天下鬼魂之宗。
十殿閻羅設立之前,酆都大帝攜麾下五方鬼帝統領地府陰司,司掌衆生善惡報應以及輪迴往生之事,後來佛道兩家共立閻羅殿堂,酆都大帝纔將權利下放給十位閻君,自己只掌督查之權。
即使如此,而今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薩一樣,都算是十殿閻羅的頂頭上司。
張牧之又感應了下手中黑色印璽,
笑道:“這城隍神得到這印璽後,不通我道家內練之法,就以自家鬼氣祭練此印,沒想到將印璽的靈性煉成了這個樣子!”
六甲神將和張牧之一起往堂下看去,正見到趙強將假閻王按在地上揍得鬼哭狼嚎。
甲辰神將孟非卿冷哼道:“一般法寶精靈的形象、性情都和主人心性有關,這印璽中的靈性顯化成閻王的模樣,可見那鳥城隍也是有野心的。”
張牧之想到城隍廟廣場上那些黑甲騎兵,也就隱隱猜到了這城隍神的想法。
和圓覺寺的和尚勾結,釋放出地獄餓鬼、夜叉、羅剎等妖魔,那燕京明靈王麾下的兵馬自然要去降妖除魔,無瑕去守護文丞相。
文丞相麾下衆差役定然擋不住黑甲騎兵,這城隍神是要殺了文丞相,順勢登臨都城隍的寶座。
坐穩了都城隍的位置,下一步成爲十殿閻君之一,也並非是不可能。
不見上一屆南京城隍蔣子文,如今已經貴爲陰司十殿之一的秦廣王了?
張牧之搖了搖頭,笑道:“也不知這城隍神是真蠢還是被那些和尚騙了,沒有名望加身,沒有朝廷冊封,這都城隍是這麼好做的?當三界諸神不存在?”
甲辰神將孟非卿冷笑:“左不過是被貪慾念頭矇蔽了神智罷了!”
甲寅神將明文章卻道:“這小毛神肯定捨不得將這印璽拋下自己逃走,想必此刻正藏在某處窺視,想等我們離去後再出來。”
張牧之擡頭看了下整個大殿,笑道:“這廝用這酆都印變化出這方鬼城來藏身,他以爲我們殺不死這假閻王,就拿他無可奈何了!”
甲辰神將孟非卿道:“這酆都印和鬼城乃是一體,他若要在鬼城中藏身,就無法將印璽收起!”
“同樣,我們破不開鬼城,也就無法將這酆都印拿走!”
張牧之笑道:“原來如此!我說他怎敢將這印璽堂而皇之的扔在這裡!”
甲午神將書玉卿開口說:“那城隍神祭練這酆都印不得法,小天師將之奪走倒也容易!”
張牧之點頭示意明白,而後對堂下趙強喊道:“先莫打他!讓他起來!”
那假閻王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張牧之手中印璽,面色變幻了下,隨即冷笑道:“你拿到我的本體又如何?你們都殺不死我,也破不開這鬼城!看你如何找尋我家主人的下落!”
“這次怎地不裝傻冒充閻王了?!”張牧之笑問。
假閻王面露不屑,冷哼一聲。
“我雖未修煉北帝法,但也能抹去城隍神留在此印中的神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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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牧之將黑色印璽抓在手中,同時五指間閃現出噼裡啪啦的電光。
兩三個呼吸後,自酆都印上升騰起一縷黑氣,被電光一灼就湮滅了。
“大膽!”假閻王面色煞白,大喊了一聲,隨即整個身形不受控制地潰散成一團陰氣,被吸入張牧之手中的酆都印裡。
“主公好本事!”趙強搓着手大聲拍馬屁。
甲辰神將孟非卿又是冷笑:“我道門法印,這些陰神鬼物縱使如何祭練也是枉然!”
隨着張牧之以雷法將城隍神留在酆都印中的神念抹除,並把自家念頭入駐其中,這方印璽便算是換了主人。
雖然小道士沒修行北帝法,不能完全發揮這酆都印的威力,但如城隍神之前那樣操縱這鬼城的變化也是足夠了。
只見張牧之將手中酆都印一晃, 大堂裡木偶一樣的鬼差、犯人等都消失不見,堂上“閻王殿”的牌匾也變成了“明鏡高懸”四字。
隨即酆都印中一道黑光飛出,落地化爲一個黑衣垂髯童子,滿臉肅穆地朝張牧之拱手:“拜見老爺!”
張牧之點頭,將印璽放在桌上,吩咐道:“那城隍神想必正藏在這殿中,去將他找出來!”
六甲神將和趙強、孫悍兩位鬼將見到這個面目同小道士有七八分相像的童子,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來,所幸顧忌張牧之在旁,倒是沒說什麼不着四六的話。
“想不到這小天師還是赤子心性!”幾名神將相互對視一眼,忍不住亂想。
卻說滿臉冷漠的黑衣童子在大堂裡四處打量幾眼,隨後來到一根立柱旁,伸出手一拉,就把滿臉錯愕的城隍神給拉了出來。
“你……怎地……”
城隍神衣衫破敗,被揍得鼻青臉腫,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要問張牧之怎這般容易就把他祭練了十來年的印璽奪走。
六甲神將可不管這毛神如何想,一擁而上,先是劈手奪了對方的鬼牙劍,然後持六種兵器劈頭蓋臉地一頓亂打,揍得城隍神大聲慘叫。
過了會兒,六神將許是打的盡興,推的推,拽的拽,把城隍神拉到大堂裡,按着他跪下。
“今天就充當一回法官!審一審這城隍!”
張牧之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驚堂木一拍,大喝道:
“大膽江寧城隍!還不把你勾結陰間虛肚鬼王,意圖謀反的罪過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