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突然迸出“我的孩子”這個字眼?直到那個時候爲止,師父都沒有使用過一句具有愛心的話,爲什麼他會突然說出“我的孩子”?因爲這個時候需要信任,如果你不說些什麼,那麼就沒有辦法使一個人產生信任,即使它是絕對的真理。唯有當師父是具有愛心的,才能夠使對方產生信任,因爲只有愛能夠創造出信任。在門徒這一邊需要信任,需要一個很深的信心,但是唯有當師父說出“我的孩子”,那個信心纔會產生。
如此一來事情的進行已經變得不同,它已經不是一個理智上的關係,它已經變成一種屬於心的關係。現在師父已經變得比較像是一個父親,而比較不像是一個師父,現在師父已經移向心。現在他已經營造出一個屬於心的關係。
如果你問頭腦導向的問題,而師父繼續回答它們,它在表面上或許是一個對話,但是它不可能是一個真正的對話。你會來回跑動,但是你沒有辦法碰到那個“路”。當人們在談話,你仔細聽他們講:他們會互相交叉對談,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相會,這並不是一個對話!他們兩個人都仍然保持根植於他們自己,他們從來沒有作任何努力想要深入對方。“我的孩子”是師父的一個努力,想要深入那個和尚。他是在準備一個能夠讓門徒信任的氣氛。
但是這也會有問題,因爲那個門徒可能會想:“這太過分了!我並不是來這裡找尋愛的,我是來這裡找尋知識的。”但是師父沒有辦法給你知識。他可以給你智慧,而智慧只能透過愛的媒介而來,因此師父突然說:
“我的孩子,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他還說了一件事:
“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對於一個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瘋狂都是美的,而對於一個不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成道都是不美的。整個態度改變了,他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對於一個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你的神經病都是一件很美的事,他也接受那個,它必須被超越,而不是被摧毀。一個人必須超越它,但是當它還在的時候,它也是美的。一個人必須達到其他某一個地方,但目標不是要點,那個要點是:每一個片刻,在此時此地經歷目標。
對一個成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很美,而對一個未成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很醜。對一個未成道的人來講有兩類:比較不醜和比較醜兩類。沒有美存在。每當你對一個人說“你很美”,事實上你是在說“你比較不醜”。當你下一次再說它的時候,注意看,然後找出你真正的意思。你真的是意味着美嗎?因爲那對頭腦來講是不可能的,你的頭腦看不到美,你的知覺沒有那麼敏銳,最多你只能夠說這個人跟別人比起來比較不醜——比較不醜隨時可以變得比較醜,當你心情改變的時候。
你心目中所謂的朋友只不過是一個對你比較少敵意的人,你一定是那樣,因爲你的頭腦非常混亂,每一樣東西都弄得一團糟,陰暗不明,你無法直接看。你的眼睛有無數多層的覆蓋,你還能夠看真的是一項奇蹟,其實你是完全瞎眼的。
你無法聽,你無法看,你無法碰觸,你無法聞,不論你做什麼,它都是不純的,有很多東西會進入它。你愛,但是有無數的東西會包含在它裡面,你會立刻開始變成想要佔有的,你從來不知道佔有是恨的一部分,而不是愛的一部分。愛從來不會佔有,愛是給對方自由。愛是一種無條件的禮物,它不是一種交易。但是對你的頭腦來講,愛只不過是比較少恨,就這樣而已。最多你只是認爲:“我可以忍受這個人;我無法忍受那個人,所以我無法愛他。這個人我可以忍受。”但是那個評價仍然保持是負面的。
當你成道,那個評價就變成正向的。然後每一樣東西都會變得很美,甚至連你的山、你的神經病也是美的,甚至連一個瘋子也是美的。神或許有一點走入了歧途,犯了一些錯,但他仍然是神。
所以對一個成道的人來講沒有什麼東西會是錯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對的,只是較少的對和較多的對的差別而已。魔鬼和神之間並沒有什麼差別,只是較少和較多的差別而已。神和魔鬼並不是相反的兩極,並不是敵人。
印度的文字很美,其他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對文字有這麼好的瞭解。梵文的確很了不起,它不存在於其他任何地方——他們是非常具有洞察力的人!英文的魔鬼(devil)這個字跟神(deva)這個字來自同樣的字根——dev。Dev意味着光。魔鬼(devil)來自梵文的dev這個字根,神(deva)或神聖的(divine)也來自梵文的dev這個字根,它們是同一個現象。你所看到的或許是不同的,你的觀點或許是不同的,但它們是同一個現象。一個成道的人甚至會對魔鬼說:“多麼美!多麼神聖!多麼棒!”
有一次,一個回教系統的女神秘家拉比亞在她的古蘭經上面改了很多行。只要是任何地方寫着“要恨魔鬼”,她就將它劃掉。然後有一次,另外一個神秘家哈山跟她在一起,在旅途當中,他將他的古蘭經忘在某一個地方,在早上祈禱的時候他需要用它。所以他就向拉比亞借了她那一本,拉比亞就借給他。剛開始的時候他感到有一點驚訝,那本古蘭經上面已經累積了很多灰塵,那意味着她並沒有每天在使用它。那本書似乎並沒有在被使用,至少有好幾個月沒有被使用,但是他認爲多說些什麼是不禮貌的,所以他就打開那本古蘭經開始做晨間祈禱。
然後他感到非常驚訝,甚至是震驚,因爲沒有人可以修改古蘭經,而在那裡面卻有很多修改。只要是任何地方寫着“要恨魔鬼”,拉比亞就將它全部劃掉,拒絕它。
他沒有辦法祈禱,因爲他受到了很大的干擾:這個拉比亞已經成了異教徒,她已經變成一個無神論者,或是別的什麼,因爲一個回教徒無法想象你會去修改古蘭經。它是神的話語,沒有人能夠修改它。那就是爲什麼他們說現在已經不再有先知會來,因爲如果再度有一個先知來,而他說了一些沒有記載在古蘭經上面的事,那麼它將會產生困難。所以在穆罕默德之後那個門就被關起來了,他是最後一個先知。
他們非常清楚,他們說在過去有很多其他的先知,他並不是第一個,但他是最後一個。現在已經不會再有更多的信息來自神,他已經把最後的信息給了穆罕默德。所以拉比亞這個女人怎麼敢這樣做!她竟然還敢修改古蘭經。他無法祈禱,因爲他太受干擾了,他草草結束,然後去找拉比亞。
拉比亞是一個成道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女人成道,拉比亞是其中的一個。她看着哈山說:“似乎你沒有辦法做你的祈禱。似乎那些古蘭經上面的灰塵打擾了你。所以你仍然執着於像灰塵這樣的東西?似乎我對古蘭經的修改對你造成了很大的震憾。”
哈山說:“你怎麼知道?”
拉比亞說:“當你在祈禱的時候我經過,我感覺到在你的周圍有很多擾亂,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很靜心的祈禱,它是很神經質的,那個震動——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然後將它結束掉!”
哈山說:“既然你先說了,就不要怪我不禮貌,但是我無法相信像你這樣的女人居然會修改古蘭經!”
拉比亞說:“但是你先來看看我的困難:在我達成的那個片刻,我看到了神性,在那之後,在每一張臉裡面我都可以看到同樣的臉。沒有其他臉的可能。即使魔鬼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是看到同樣的臉。所以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所看到的神性的臉,我怎麼還能夠恨魔鬼?現在每一張臉都是他的。我必須修改,而且如果我碰到穆罕默德,我也會很坦白地告訴他那些話語是不好的。對無知的人來講,它們或許很好,因爲他們會劃分,但是對於那些知道的人來講,它們是不好的,因爲他們不會劃分。”
因此師父說:
“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對於一個知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是美的。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你是否曾經觀察過,你從來不問任何關於你自己的問題,關於山的問題,你總是在問關於“路”的問題?人們來到我這裡,他們問:“要怎麼做?要如何達到神?要如何成道?”他們從來不問:“要怎麼存在?”他們從來不問任何關於他們自己的事,好像他們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只是看不到那個“路”。你認爲怎麼樣呢?你完全沒有問題,只是看不到那個“路”嗎?所以別人就可以說:“你走向右邊,然後轉到左邊,那麼你就走在‘路’上了。”是這樣嗎?
它並沒有那麼簡單。那個“路”就在你的面前,你根本就沒有錯過那個“路”,你從來沒有錯過它,沒有人會錯過它,但是你看不到它,因爲你是一座山。
問題不在於要去找那個“路”,問題在於要找你自己,看看你是誰。當你知道你自己,那個“路”就在那裡;當你不知道你自己,那個“路”就不在那裡。
人們繼續問“路”,有的路被推薦出來,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個“路”就只有一條,同樣的這條“路”在佛陀的面前經過,同樣的這條“路”在老子的面前經過,在耶穌面前經過的也是同樣這條“路”。有無數的旅者,但是那個“路”就只有一條,而且是同一條,那就是道,那就是達摩,那就是赫拉克利特的基督,它是“一”。
有無數的旅者,但那個“路”就只有一條。並沒有無數條“路”,你也沒有錯過它,但是你卻一直在問“路”,而且一直都糾纏在那些路里面,因爲當你問,當愚蠢的人問,就會有更多愚蠢的人會來回答那些問題。如果你問而且堅持說有一個答案,那麼就一定有人會提供它——這是經濟的法則,有需求就有供給。你問一個愚蠢的問題,就會有人給你愚蠢的答案,不要認爲你是最愚蠢的人,還有比你更愚蠢的人。普通愚蠢的人會變成門徒,更愚蠢的人會變成“師父”。你問,然後他們就會提供答案。
世界上有三百種宗教,每一種宗教都認爲:這是唯一的“路”,這就是那條“路”,所有其他的都是虛假的。
但是問題不在“路”,問題不在於:哪一條“路”是真的?問題在於:你有沒有跨過那一座山?問題在於:你有超越你自己嗎?問題在於:你能不能從一個距離來看你自己?你能不能成爲一個觀照者?然後纔會有那一條“路”。
穆罕默德、馬哈維亞、克里虛納和基督,他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穆罕默德跟馬哈維亞不一樣,克里虛納跟基督不一樣,但是他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因爲那個“路”不可能有很多:“多”怎麼可能引導到“一”?只有“一”可以引導你到“一”。
所以不要問“路”,不要問方法。不要問醫藥,首先要問你的病。首先需要的是一個深入的診斷,沒有人能夠爲你診斷它。是你將它創造出來的,只有創造者才知道它所有的細節。是你將它創造出來的,所以只有你知道這些複雜的現象是怎麼產生的,而且也只有你能夠解決它們。
一個真的師父只是幫助你回到你自己。一旦你在那裡,那個“路”就打開了。那個“路”沒有辦法被給予,但是你可以被丟回你自己,然後真正的改變就發生了,不是一個印度教教徒變成一個基督徒,或是一個基督徒變成一個印度教教徒,而是向外移的能量變成向內走的能量,那纔是真正的改變信仰。你變成向內看,整個注意力都往內移,然後你就會看到那整個複雜的現象——那一座山。你只有看着它,它就會開始溶解。
在剛開始的時候它看起來好像是一座山,到了最後你將會覺得它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丘。但是你從來不去看它,因爲它在你的後面,所以它變得非常大。當你去面對它,它就會立刻縮小而變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丘,你會覺得好笑,那麼它就不再是一個重擔,你甚至可以享受它,有時候你可以走進它裡面來個晨間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