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漫長而又難捱的一夜終於在晨曦中消逝了,流霜揉了揉酸澀發乾的眼睛,窗外逐漸放亮的天色卻讓她的精神爲之一振。她很快地向病牀上望去,詡凡的呼吸平穩順暢,看不出任何異樣。這讓她整整揪了一宿的心慢慢鬆弛了下來,脣邊涌上一抹安慰的笑容,她用手指輕柔地撫摸着詡凡仍在沉睡的臉龐,口中低柔地喃喃自語道:“只要你能夠好起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離開你的世界,從今以後,我要一直這樣握着你的手——”
流霜把臉埋進詡凡寬厚的掌心裡,嘴裡仍在不停地喃喃不止,除了她自己,只怕誰也不曉得她在說着什麼?然後,她聽到了一聲熟悉而又虛弱的聲音:“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流霜愕然地擡起頭,於是,她的目光和詡凡撞在一起了。沒有想象中電光火石般的驚心動魄,兩個人只是那樣安靜地、癡情地對望着。什麼都不需要再說了,兩個人要在一起的心已是無比堅決。這些年,不管有多少阻礙和磨難,其實都不曾動搖他們的決心,一直以來,他們的心裡只有彼此,從未改變。如果上天只是爲了考驗他們的愛情是否堅貞,這一次,他們應該是功德圓滿了吧?
流霜微微地動了動身子,手立刻被詡凡一下子握緊了,雖然力氣很微弱,但流霜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害怕與恐懼。
“你剛說的,要一直這樣握着我的手!”詡凡的嗓音有些許暗啞,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流霜的眼眸,彷彿一眨眼間,她就會消失不見。
流霜的面龐染上了兩抹淡紅,她略顯嬌羞地說:“你總不能時時刻刻都這樣握着我的手吧?”
“那又怎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在放開你的手!”詡凡幾乎是有些“耍賴”了。
但流霜聽了卻頗覺受用,衝詡凡莞爾一笑,嬌嗔道:“你剛剛動過手術,不宜多說話,好好歇着吧!嗯?”
“你要去哪?”詡凡還是依依不捨。
“詠晨和詠瀟在外面守了一夜,既然你已經醒了,我總要去告訴他們一聲纔是——”
詡凡會心一笑,望着她的身後說:“你不必麻煩了,他們
應該已經知道了!”
流霜愣了愣,但馬上會意地轉過身去,李詠晨兄妹正站在門口處瞅着他們。她不禁感到了一絲窘迫,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門是何時被推開的,也不知道這兄妹二人在哪站了多久?人在動情時真的是會把周遭的一切全部忽略掉,眼中只看得到那個人,耳中只聽得到那個人,似乎連呼吸和心跳都只屬於對方······因此,對外界的感知就會變得遲鈍和緩慢。
李詠晨總能體恤到流霜那些細膩微妙的情感,他走上前去,若無其事地望着詡凡,口中則不着痕跡地說:“你這傢伙,真是把我們都嚇壞了!幸好老天保佑,你才能化險爲夷!”
一旁的流霜忽然用充滿自責的語氣質問道:“你就算再怎麼傷心難過,也犯不着用結束自己的生命來向我示威?你不顧一切撞向汽車的時候,就真的沒想過我會有多難過嗎?還是你想讓我內疚一輩子纔要這麼做的?”
“流霜,你,你以爲我撞車是要爲情自殺?”詡凡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無辜和莫名其妙。
“難道不是嗎?”流霜眼圈紅紅地問。
“不是這樣的,流霜。”詠瀟幾步來到流霜的身邊,滿是歉意地解釋道,“詡凡是爲了救我纔會被車撞到,你誤會了!”
“哦?”流霜這一來可是窘到無地自容了,用力甩開了詡凡的手,雙手掩面奔出了病房。
李詠晨連忙向妹妹遞了個眼色,催促道:“你快去追她,別讓她跑得太急,她現在的身體也很虛弱——”
詠瀟心領神會,一刻未停地追了過去。
詡凡見詠瀟的身影消失無蹤,這才向李詠晨困惑地問:“流霜,她以爲我要自殺?”
“不止是她,連我也以爲你是要爲情自殺呢!”李詠晨沒好氣兒地回答,悻悻然坐在了牀前的椅子裡。
“怎麼?見我沒死成,有些失望了?”詡凡挑釁地問。
“是啊!”李詠晨鄭重地點點頭,“你沒死成,我可是萬分失望呢!”
話一出口,兩人卻忍不住相視而笑,往昔的恩恩怨怨頃刻間煙消雲散了。李詠晨回
想着他剛纔站在門口所看到了一幕:那樣的深情凝視,似乎天地萬物都不在他們眼中,他們眼中所能容納的只有彼此而已。這樣的愛情又怎麼會有旁人的立錐之地?儘管他仍是放不下流霜,但現在他只好全身而退,他再沒理由也再沒權利阻隔在他們之間。流霜或許對他心動過,只是那無關愛情。她從來不曾愛過他,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廂情願地獨角戲。
“詡凡,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說。
詡凡的眼神裡打了個問號。
“昨天你急救時,要不是流霜輸血給你,你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此刻你的身體裡流淌着流霜的鮮血,從某種程度上說,你們已經融爲一體!”
詡凡聽完,雙目閉合,兩行清淚悄然從眼角滑落,但他的內心卻有了巨大的喜悅。他的身體里正流淌着來自於流霜的鮮血,他真的要感謝上蒼給了他這樣的恩賜,因爲從這一刻起,無論他身在何處,都將會感到流霜就陪伴在他左右。正如李詠晨所說,他們已經融爲一體。
詠瀟沒費吹灰之力就追上了流霜,她拽住了流霜的胳膊,埋怨道:“你昨晚才輸過血,身子還沒恢復,你這樣亂跑,萬一暈倒了,我要怎麼向詡凡交待?”
流霜垂首不語,一想到剛纔的窘相,她實在是太難堪了。都怪自己,還沒弄清楚狀況就在那想當然起來,鬧了個自我陶醉的大笑話。這樣一來,還不知道自己要被詡凡調侃多久?想着想着,心中滲入了絲絲甜蜜,她不自覺地嫣然一笑。
“流霜?”詠瀟喊她。
“什麼?”
詠瀟遲疑了片刻,羞愧交加地說:“流霜,對不起!要不是我們兄妹從中作梗,你們早應該團聚了,詡凡也不會——”
“好了,”流霜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從容而又淡定地笑了笑,“過去的事無需再提,重要的是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至於經歷的那些磨難,全當做對愛情的一種洗禮吧!”
詠瀟如釋重負地問:“你願意跟我冰釋前嫌?”
流霜沒再說話,只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對她展開了一個誠摯地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