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詠晨衝出飯店,只見門口已經被圍堵的水泄不通,耳中聽到的全是雜亂無章的議論聲和嘆息聲。他拼盡全力才擠進人羣,然後,就看到了令他觸目驚心的一幕。
詡凡渾身是血地被流霜抱在懷裡,雙目緊緊闔着,看似已經昏迷了。流霜的那件白色洋裝上沾滿了血紅的花朵,讓人一眼看去,竟然有種悽絕的美麗。在他們身旁,詠瀟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詡凡,好像完全沒有思想和知覺了。
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真實而又殘忍地呈現在李詠晨眼前。他開始覺得冷,那股寒意很快擴散到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使他感到了冰冷徹骨的絕望。
急救室,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地忙碌着,不停關門開門的聲音在此刻讓人聽來異常刺耳。當那扇門每被推開一次,衆人的神經就會瞬間繃緊,心也在同一時間被恐懼攫住。
急救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一個護士從裡面跑向李詠晨等人,急匆匆地說:“病人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你們有誰是O型血?”
李詠晨聞言懊惱地跺着腳,說:“這可怎麼辦?我和我妹妹都是B型血?”
“輸我的,我是O型血!”流霜搶步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護士看了流霜一眼,許是那一身的血跡太過刺目驚心,讓她直覺地以爲流霜也受傷了,因此關切地勸慰道:“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受傷了?還是趕緊找醫生處理一下——”
“我沒事!”流霜一個勁兒地搖頭,語無倫次地說,“我沒受傷,身上的血不是我的······你快抽我的血去救他,求你了······抽我的血······”
李詠晨趕過來用兩手按住了流霜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別這樣,流霜!你冷靜點,詡凡他會沒事的,嗯?”繼而,他又轉頭對護士說:“她身上的血跡是裡面正在搶救的那個人的!既然他們的血型相同,你就讓她去吧!”
“這,好吧!小姐,請跟我來——”
“我陪你一起去!”李詠晨攙扶着流霜跟着護士去了,此時的流霜虛弱的隨時都有可能暈倒,他必
須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纔好。至於詠瀟,他實在沒有精力去顧及了,他又怎會知道,詠瀟此刻所承受的壓力和悲痛並不亞於流霜,因爲,詡凡是爲了救她纔會被車撞倒。如若詡凡有何不測,那無疑會成爲她終生的遺憾和愧疚。
護士爲流霜抽了血,急忙拿着血袋趕回急救室了。流霜則一下子癱軟在李詠晨身上,似乎已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流霜——”李詠晨憐惜地望着她,但偏又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流霜此生最愛、最怕失去的人正躺在急救室裡生死未卜,此時任何一句安慰的話都毫無意義,無關痛癢,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安靜的守住她,期盼着她可別再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已經愧對詡凡太多太多了,若再不能保得流霜周全,豈不更是罪莫大焉?
“如果他去了,我該怎麼辦?”流霜的聲音是那樣恐慌和無助,她整個人都被恐懼緊緊包圍着。她真的好怕,她已經失去了父母至親,如果再失去詡凡,剩她一個人苟活於世還有何意義?
李詠晨輕聲嘆息,生命如此脆弱,我們又何必計較那些愛恨情仇?一切隨着天意也就是了!若不是他太過自私,詡凡或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而流霜也早就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因爲自己一念之差,讓這對苦苦相愛的戀人竟要面對生離死別,實在太過殘忍。他誠心誠意地想要挽回這一切,只是不知道上天肯不肯給他這個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從日落西山到曉月初升,讓衆人深刻體會到了心急如焚地等待是多麼煎熬的一個過程。
深夜十一時,急救室的大門終於敞開,詡凡躺在病牀上被兩名護士由裡面推了出來。流霜見了立刻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一語不發地凝視着詡凡蒼白安靜的面容,任憑眼中的熱淚一顆顆滴落在上面。
“醫生,他怎麼樣?”她鎮定地問,其冷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病人內臟大出血,不過幸好搶救得及時,只要能夠度過今晚的危險期,我想應該可以平安無事!”醫生簡單扼要地介紹着詡凡的病情。
圍繞在旁邊的李詠晨和詠瀟不約而同地鬆
了口氣,心中均想:只要平安度過今晚就可以!只要平安度過今晚,他們就還有機會彌補遺憾!
詡凡在衆人的簇擁下被推入了重症病房,按規定這裡只允許留一個親屬,其餘的人只能呆在外面。李詠晨和詠瀟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明白這個親屬的位置一定是流霜的,他們只能去外面守候。臨出門時,李詠晨對流霜誠懇地叮囑道:“我會一直在外面候着,有事你就叫我!”
“好。”流霜應了一聲,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詡凡的臉上,片刻也不曾離開。兄妹二人看着這一幕,眼睛不由自主地都變得溼潤起來。此刻,在這間病房裡他們已經顯得多餘,因此,兩個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已近午夜,病房裡異常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流霜拿起詡凡的一隻手貼緊自己滿是淚痕的臉龐,她蠕動着嘴脣,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她用脣輕吻着詡凡毫無知覺的手,如鯁在喉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爲了一句:“求你,不要離開我!”
站在病房門口的李詠晨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這句話,熱淚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他千遍萬遍地埋怨自己: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混蛋,你都幹了些什麼?你差一點讓這兩個人天人永隔!如你這般,又怎配擁有流霜?
“哥!”詠瀟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
他失神地看着妹妹,好久,才哽咽着問:“你想說什麼?”
詠瀟猶豫再三,鼓起了勇氣說道:“我想告訴你,詡凡出事不是意外!他是爲了救我纔會被車撞倒——”
“你說什麼?”李詠晨震驚地問,在他的想象中,詡凡應該是無法接受流霜的再次離去,心灰意冷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那知真相竟是捨己救人?真是諷刺啊!他摟住妹妹的肩膀,讓她的臉埋在自己的懷裡,而後認命地輕聲道:“等詡凡好些,我們就到美國去吧!就你跟我,好嗎?”
詠瀟淌出的淚水浸溼了李詠晨的衣服,世間最不能強求的就是感情,就算你再捨不得也沒用,何況現在除了放手你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所以,她抽泣着輕輕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