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3:咫尺隔天涯

他終究還是來找我了。

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牆壁上貼滿了白色的瓷磚,靠上去冰冰涼涼的,貼着我後背,涼意瞬間席捲全身。我不敢哭出聲音來,只能死死捂着嘴巴,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我貼在牆壁上,悄悄伸出腦袋去看護士臺那邊,剛纔那幾個男人站在樓梯口沒打算離開,好像是在等人,我躲在角落裡沒敢走,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黑色休閒西裝的男人走入我的視線,我幾乎不敢相信,那人是陸巖!

是陸巖!

他竟然追來深圳找我了!

我怕自己看錯了,擦了擦眼睛細看,正是他!

他一出現,那幾個男人便走上前去,剛纔給他打電話的那個男人上前說,“陸總,我們問過了,周小姐是今早上出院的,病房裡也早找過了,沒人。”

陸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徑直走向護士臺,再次確認了一遍,我們隔着好幾米的距離,但是醫院的長廊回聲的緣故,我能聽見陸巖厲聲問護士我去哪兒了。他聲音比從前更冷了,凌厲中帶着質問的語氣,讓人不禁顫抖。我只看得到他刀削般的側臉,凌厲的神色叫人膽寒。

那護士有些悻悻然,好似被陸巖的氣場給震懾到似地,本來有些不耐煩,但是看着陸巖冰冷的臉,只好打開了病例,遞給陸巖看,聲音小小的,“先生,您自己看,今早已經出院了,出院的單據我這邊都收到了。”

陸巖沉着眸子,兩條眉毛擰在一塊兒,看着病歷卡,神色沉了沉,合上了病例本問道,“她人怎麼樣?”

護士支支吾吾說,“我是交班護士,並不清楚,但是看病歷上,病人是驚嚇過度,神經高度緊繃加上過度勞累,休息兩天就好了,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並無大礙。”護士疑惑地看着陸巖,小心翼翼地說,“如果病人身體沒好,是不會出院的,應該是她老公帶她走了,早上出院的手續都是他老公親自辦的。”

小護士話音剛落,陸巖瞬間有些炸毛了,冷冽的眸子盯着人家,冷冷道,“你說誰?誰是他老公?”

“這------這我怎麼知道呀!人家屬這麼說的!”小護士不再多言,抽走了陸巖手裡的病歷卡,然後低頭工作。

陸巖一行人站在護士臺前,格外壯觀。我站在角落裡悄悄看着他,臉上的淚水早已縱橫,幾天不見,他似乎瘦了些,鬍渣貌似也沒刮,遠遠看去下巴上有點青青的,看起來有幾分頹然的味道。他穿着休閒西裝,不似商務西裝那麼筆挺正式,但仍舊將整個人襯得格外挺拔打眼,路過的女人無論年輕與否,都忍不住看他兩眼。

“她住哪一間病房?”陸巖問身邊人。

“19牀,房間裡只有周小姐一個病人。”有人說。

“帶我去看!”陸巖發號施令之前,腳步已經往病房踏去。他一轉身的瞬間,我趕緊閃躲了,差點被他撞上視線,幸虧我閃得快,而且他的注意力在病房那邊,便沒注意到我。

果真,他們進了病房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後開始尋找我,我聽見有皮鞋踏着地磚的腳步聲傳過來,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那腳步聲特別熟悉,像是陸巖的!莫非是剛纔我躲閃的時候他留意到了?他那麼聰明,那麼敏銳!我來不及多想,趕緊躲進了洗手間裡邊,鑽進了一個隔間裡。我以爲女洗手間,他肯定不好意思進來,可沒想到他竟然往裡走!

若不是在門口碰上了帶閨女進來方便的大媽,他絕對進來了!那大媽吼他說,“幹什麼幹什麼!女廁所你大男人往裡面鑽什麼鑽!臭流氓!趕緊走!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就是個變態呢!”

陸巖根本沒放棄,但也明白過來女廁所他一個大男人不好進去,便問大媽說,“阿姨,我太太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很着急,麻煩你幫我看看她是不是在裡面,她大着肚子一個人不方便,我擔心她有什麼閃失。”

大媽說,“再擔心也不能往女廁所裡頭鑽呀!這一層是婦產科,全是孕婦,你一個大男人也不害臊!在門口等着,我進去給你瞅瞅,你老婆長啥樣呀!你說話這麼大聲,她在裡頭可不聽見了?”

陸巖淡淡說,“長頭髮,鵝蛋臉,一米六左右。眼角有顆淚痣,叫若棠。”

大媽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大媽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走進來,是兩個人,大媽嗓門兒大,一個個敲着廁所的隔板說,“有沒有叫若棠的?你老公在外頭等你呢!在就趕緊應一聲兒啊!”

然後四周都沒有人迴應,大媽安頓好了她閨女,走出去跟陸巖說,“我都瞧過了,裡頭沒人,一個個挨着看的!你趕緊走吧,一個大男人站在女廁所門口,成何體統!”

陸巖冷冷地說了句謝謝,然後離開了洗手間,大媽走進來跟她閨女說話,“你說現在的男人,真是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心裡可變態了!我瞧着不像是找老婆,倒像是當色狼的!”

她女兒不相信地說,“媽,你瞧人的穿着打扮,哪裡像是色狼了?我看是真着急了,你看他臉色繃得多難看!”

“誰知道呢,這年頭禽獸都衣冠楚楚的,哎,你以後上廁所我都陪着你,省得遇上變態!”

大媽話音剛落,我推開隔板門扶着肚子走出來,母女倆都驚訝地看着我,尤其是她女兒,悻悻然問道,“小姐,剛纔那個男人要找的人就是你吧?媽,那男人是不是說長頭髮鵝蛋臉眼角有顆淚痣,可不是她麼!”

“哎,還真是!”大媽上前來打量我,見我滿臉的淚水,心疼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幹嘛躲在廁所哭呀!你老公找你挺着急的,你趕緊出去吧!是不是兩口子鬧什麼矛盾了?”見我沒說話,大媽又語重心長地說,“你說你一個孕婦,可不能生氣,氣着自己不說,對肚子裡孩子還不好。再說了,不管怎樣,你也不能躲在廁所裡讓他找不着呀?快出去好好掰扯掰扯!”

我抹了抹淚水說,“阿姨,您誤會了,他不是我老公,我老公欠他點錢沒還上,他這是來催債的,我們沒辦法,只好暫時躲一躲------”

母女二人疑惑地看着我,然後她女兒說,“媽,算了,咱們別管了,走吧,肚子大了,多站一分鐘我都覺得累。”

然後她們就走了,我在洗手間多呆了一會兒才準備出去,走到門口時,我悄悄往護士臺那邊看了看,陸巖和他的人還沒走,那些人都四處在找我,找完了跟陸巖彙報說,“陸總,都找遍了,沒找到周小姐人。”

陸巖冷着臉站在通道上,思忖了幾秒,冷冷道,“病房根本沒收拾,不像是出院了,她肯定沒走遠,你們幾個去花園裡再看看,興許是去散步了。還有,查一下程思遠是誰,家屬簽字籤的是這個名字。”

“是,陸總!”然後那些人又散開了,只剩下兩個人跟在陸巖身邊,他有些煩躁,抽出一根菸要點燃,但是看到牆壁上禁止吸菸的標誌,不耐煩地將煙擰斷了,緊緊捏在手裡。

我慌張地捏着衣裳的下襬,心裡一片慌亂,不知道現在該何去何從,我應該從哪裡出去,並且找到程思遠,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算算時間,這會兒程思遠應該快回來了,他一會兒要是回來沒看見我該着急了,最可怕的是,要是他和陸巖的人撞到一起去了該如何是好?

興許是太緊張了,我感覺有點冷,雙脣不禁哆嗦着,牙齒在打架咯吱咯吱地碰撞着,我顫抖着手找出程思遠的電話,正要給他撥過去呢,我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着三個字,程思遠。

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我心忽然咯噔一下,沒把我給嚇死,差點把手機都扔了出去,我背靠在牆上,拽着電話定了定神才接起來,程思遠空谷流泉般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喂,若棠,我回來了,你散步回來了嗎?我剛走上來才發現快中午了,你還沒吃飯,我出去給你買點什麼?”

“程思遠,你現在在哪裡?”我吞了口唾沫,顫抖地問。

程思遠說,“正在上樓了,馬上到病房,怎麼了?”

“程思遠,他們追過來了,我現在躲在洗手間不敢出去,怎麼辦?他們就守在護士臺那邊,你不要回病房,你一回去他們就知道是你了!”

電話那頭程思遠凝住了,他頓了兩秒鐘,用一種很淡然很穩妥的口氣安慰我說,“你先不要慌,先躲在洗手間,他們應該不會停留太久,我去醫生那裡拿了你的病例就離開。你現在在洗手間對嗎?”

我捂着電話點頭,真是傻了,不知道隔着電話程思遠根本看不到我在點頭,要不是程思遠疑惑地叫我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若棠,你在聽嗎?”

“在!程思遠,我該怎麼辦?”我真是急懵了,啥思維都沒有。

程思遠安慰地說,“你聽我說,我昨天打水的時候看到洗手間隔壁是一個水房,水房隔壁是儲物間,在儲物間旁邊,有一個樓梯應急通道,你一會兒找機會從應急通道下去,這裡是三樓,你下樓梯應該沒問題,小心腳下就好。然後下口過後,你走出醫院,在路邊攔一輛出租車,叫司機送你去人民醫院,你去人民醫院心外科找一個叫喬辰的女醫生,告訴她是我讓你去找她的。如果今天下午我還沒跟你聯繫,你就跟着喬辰走,讓她明天送你回北城,明白了嗎若棠?”

“程思遠,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這些天我一直依賴着程思遠,忽然他不陪着我,我心裡很慌,着急問說。

程思遠不疾不徐,溫聲細語地安慰我說,“你不要怕,要是能去接你,我一定去。既然都找到醫院來,說明他們肯定盯上我了,如果我送你回去,怕有點危險,不如咱們分開走,讓他們以爲我們不在一起,等回到北城,我們再聯繫,這樣子才能保證你和孩子的安全。”

我平時還算聰明,但一遇到事情就蒙了,完全沒有程思遠這種亂定的智慧和理智,能把事情分析得條縷分明,細緻到位。

“那好,程思遠,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我有些抱歉,這欠下的人情一個接着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清。

程思遠淡淡一笑,似在安慰我,“從始至終都是我自願的,若棠,不必跟我客氣。好了,我先掛了,記住,去找喬辰,人民醫院心外科。”

“好,我記住了。”

掛了電話後,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心裡無限悲慼。

我悄悄探頭出去看,陸巖的人還沒走,而就在此時,程思遠從樓梯口上來,路過的時候雲淡風輕地看了一眼他們,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了,徑直往醫生辦公室去,他先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進去。

剛纔被他派去花園找我的人匆匆趕回來,一個個都說,“陸總,找遍了,都沒看到周小姐。”

陸巖攥着拳頭,我心想若此時不是身在醫院,他估計早就摔東西了。他隱忍地看着那些人,不悅地說,“一羣廢物!繼續給我找,她一定還在醫院裡,跑步了!”

“是!陸總!”那些人紛紛回答,然後轉身離開繼續找。

這是,程思遠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手裡拿着一疊東西,他疊好了放進衣兜裡,剛要走過護士臺下樓梯時,醫生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平時幫我檢查身體的醫生忽然走出來,朝着程思遠大喊,“蔣薇薇家屬等一下!”

不僅僅程思遠愣了,陸巖也愣住了,他知道我在醫院住院用的假名字就是蔣薇薇,陸巖聞言,捏着手裡早就斷掉的煙饒有興致地看着程思遠,程思遠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淡然地往樓梯口走,醫生又喊了一聲,“蔣薇薇家屬!你東西落下了!”醫生揚着手裡的手機說,見程思遠站在那兒沒動,醫生使喚旁邊的護士說,“給他送去。”

陸巖一行人就站在護士臺旁邊的休息處,看着拿着手機的小護士送到程思遠跟前,將手機遞給程思遠說,“先生,您的手機忘了拿走。”

程思遠接過手機,尷尬地說了聲謝謝,然後準備往樓梯口去,陸巖揚了揚腦袋,他身邊的人迅速圍上去,擋住了程思遠的去路。

程思遠站得筆直筆直的,毫不畏懼地說,“幾位是?”

“先生,我們陸總有話跟你說,請借一步說話。”

“我好像並不認識各位,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陸巖冷冷地瞄了程思遠一眼,“程先生,借一步說話。”語畢,他轉向黑衣保鏢說,“去洗手間那邊,別影響別人。”

我趕緊閃進洗手間裡,不一會兒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往水房這邊走,無疑是他們了。

水房和洗手間僅僅一牆之隔,那邊什麼動靜,洗手間什麼都聽得清楚。

先是陸巖問,“周若棠人呢。”他聲音冷冷淡淡的,聽不出來什麼情緒,但那語氣叫人覺得寒涼。

程思遠淡然地說,“我不知道你說的周若棠是誰。”

然後程思遠啊地叫了一聲,應該是陸巖的人對他動手了,旋即陸巖威脅地問道,“你最好說真話,程先生,我沒耐心跟你周旋。”

程思遠不服輸地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打,打到他說真話爲止。”陸巖輕哼了一聲說。

隨即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伴着程思遠的哀嚎,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擔心,扛不住衝過去,程思遠極力地忍着疼,忍不住的時候才叫出聲來。我心裡格外抱歉,但此時除了站在這邊,我別無選擇。程思遠的叫聲一聲聲透過牆壁傳來,每一聲都如刺刺進我心裡。那些保鏢揍人都是沒輕沒重的,程思遠哪裡承受得住?漸漸的哀嚎聲不斷,我心裡像是被刀子割一樣,緊緊抓着衣服下襬,幾欲衝過去。

然後那邊動靜忽然停了下來,陸巖沒有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程先生,可以說真話了嗎?”

“我說了不知道周若棠是誰就是不知道!你看看清楚,這上面寫的是蔣薇薇,不是周若棠!”程思遠怒道,“你不怕我報警嗎!”

陸巖冷哼了一聲說,“報警?你報。看我怕不怕。”他頓了頓,耐着性子問,“來,告訴我周若棠,哦,不,告訴我蔣薇薇去了哪裡。”

程思遠猶豫了一會兒,陸巖又招呼手下揍他,程思遠喊停說,“得了,反正現在你們也來不來及了,告訴你也沒關係。”程思遠冷笑了一聲,繼而說,“她下午一點鐘的飛機飛北京,現在快十二點了,她早就到機場了。”

“你耍我?被子裡的餘溫不像是離開了很久的,房間東西也沒收拾,你告訴我人已經走了?”陸巖狠戾地說,“程先生,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

程思遠輕哼,笑道,“深圳的天氣本來就不比北城,一月份還溫暖如春,厚棉被藏溫度不正常麼?房間裡不過是些水果牛奶,她帶着不麻煩?你找到她的衣服和包了嗎?她早就知道你們會追過來,根本不可能在醫院呆太久!”

陸巖聲音徒然冷了下來,指揮身邊的人說,“馬上查!”

“是!陸總!”

然後有人走出水房通電話,說了好一會兒,然後掛斷電話走到陸巖身邊,恭敬地說,“陸總,剛查到周小姐買了一張飛往北京的機票,只有她一個人,下午一點鐘的航班寶安國際機場出發。”

“你說什麼?”

“周小姐貌似要去北京,”那人頓了頓說,“現在是十一點五十,周小姐應該在去機場的路上。”

“馬上去機場!”陸巖命令道。他們本來要走了,但忽然頓住了,警告地對程思遠說,“不是什麼人你都能碰的,程先生,好自爲之。”

而後一行人匆匆離開了,腳步聲漸漸消失不見,程思遠的咳嗽聲在隔壁響了起來,忽然我像是失去了支撐似的,心裡崩潰了,然後一個人在洗手間哭得稀里嘩啦的,怎麼都停不下來。

我和陸巖分明只有一牆之隔,卻像是隔着萬水千山,我知道他就在隔壁,卻不能走近他,擁抱他,不能大聲喊一句,陸巖啊,我就在這裡啊。

經過的人都安慰我兩句,問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怎麼哭得這麼傷心?懷着孩子不要情緒波動,對身體不好。

但悲從中來,怎麼也忍不住。

最後一雙寬厚的臂膀將我攬在懷裡,輕輕拍打着我後背,溫聲細語安慰地說,“別怕,有我在。”

那一瞬間我以爲是陸巖來了,因爲以前他最愛這麼安慰我,一邊抱着我,一邊輕輕拍打着我後背,溫柔地說,“別怕,我在呢,我在你身邊。”

可我聞到了他身上的肥皂味。

我來不及傷心,趕緊推來了程思遠,抹乾淨了眼淚,他有些怔怔地看着我,我吸了吸鼻子擡頭看他,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發現程思遠眼睛裡有些尷尬,他嘴角被打破了,身上也都是腳印,早上還整整齊齊的衣裳現在已經凌亂不堪,襯衫釦子都被扯掉了幾顆,他心疼地凝望着我,弄得我也挺尷尬的,我趕緊抽回視線,低下頭歉疚地說,“程思遠,對不起-------”

程思遠撲哧地笑了笑,自嘲地說,“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故意想拖延點時間,故意不說,讓他們以爲你真的去了北京,演戲嘛,不演得真實點,他們怎麼能相信我呢?行了,你別傷心了,我一個大男人,這點傷根本不是事兒,就是有點心疼這身衣服,等回頭有機會你給我買一身,算是報答我就好了。”

我不由地笑了笑,連忙答應說,“好,一言爲定。”

其實程思遠這樣做,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但眼下這個關口,我除了依仗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小寒和阿森我根本不能去想,若是聯繫他們,那就是害了他們。

這種時候,我選擇獨善其身。

可想到這裡,我又覺得自己好笑,明明是獨善其身,卻把程思遠拉扯進來,我真自私。

我把他拉進來,不過是仗着他對我有意思,願意幫助我。

但我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只盼着往後有機會報答程思遠,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你現在下來打車,走醫院的後門,不要走正門,”程思遠從衣兜裡掏出兩百塊錢遞給我,“錢拿着打車,我看他們不會這麼快放過我,你按照原計劃,去找喬辰,跟着她走,等夜晚我來找你們。”

我猛地點頭,然後程思遠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我穿上,十分貼心地幫我把拉鍊拉上了,笑了笑說,“雖然全是腳印子,但現在保暖最重要,先穿上,不怕人笑話,咱們這叫時尚。”

“程思遠,你自己小心。”我說。

“我知道。”程思遠忽然想拉我的手,但是懸到半空中,他又改了主意,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溫暖地笑着說,“去吧,等我聯繫你們。”

然後我就走了,從水房旁邊的樓梯通道離開,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走着,終於走到了醫院後門。門外是一條長長的斜波,時不時有車子經過,我有點害怕,刻意往裡邊走,走了大概五六分鐘,才走到街道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小心地上了車,司機問道,“小姐,去哪裡?”

我深吸了一口氣,“師傅,麻煩去人民醫院。”

一路上我都心慌慌的,握着手機不知所措,我覺得陸巖不可能這麼輕易相信程思遠,他一定會飛奔去機場,另外,還會派人看着程思遠。他能幹出什麼事兒來,我真不敢想象。

大約半小時後,我到了人民醫院,付了車資後小心翼翼地下車,直奔導醫臺,問到心外科的樓層,然後搭電梯上去,在護士的指引下,找到了程思遠所說的喬辰。

“請問,您是喬辰喬小姐嗎?”我推開門問道。

那是一個非常大方知性的女人,大眼睛薄嘴脣,黑色的長髮中分,兩邊各捋了一撮擰成一股固定在腦後,看起來大方優雅,氣質出衆。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掛着聽診器,一雙水蔥般的手握着水筆正在寫東西,簡直漂亮極了。

她微微擡頭起來看我的那一瞬,我真的驚呆了,我從沒見過這麼幹淨又有氣質的女人,不像是江佩珊,看起來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眼前這一位乾淨透徹,但是身上帶着說不清楚的魅力,我後來想了很久,纔想明白,喬辰身上的氣質是詩書的累積,是閱歷的使然,是天生的出衆。

以至於後來我始終不明白,這樣的女人,爲什麼程思遠就是不愛。

“我是喬辰,請問您是?”她淡淡一笑,“您來看診嗎?”

這會兒是中午十二點多,正是醫生休息的時候,一般說來不看診,但是喬辰熱情體貼地邀請我坐下,問我說,“掛號單有嗎?給我看看。”

我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說,“喬小姐,我不是來看診的,我是程思遠的朋友,他讓我來找您。”

喬辰愣了愣,但聽到程思遠的名字又釋然了,忽然笑了笑說,“哦?師兄讓你來找我的?他人呢?”她打量着我身上程思遠的衣服,一定是認識的。

我解釋說,“喬小姐,他現在沒辦法過來------”我吸了口氣,又說,“事實上,是我遇上了一點麻煩,程思遠爲了幫我纔過來深圳的。我們原本打算今天回北城,但是遇上了些阻礙。他說讓我先來找喬小姐幫忙,他夜晚會來找我。”

喬辰凝思地看着我,眼裡充滿了疑問,但是她一句都沒有問,聽我說完後,微笑着看我說,“那成,我還有一會兒才能下班,你先坐一坐,等我把事情弄完,我就帶你回家,可以嗎?”

我點頭,“麻煩您。”

“嗯,你太客氣了,你怎麼稱呼?”

“我姓周,周若棠。”

喬辰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愣了愣,然後目光注視在我肚子上,尷尬地笑了笑,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麼了?”

“周小姐,你聽過一首詩嗎?”喬辰說,“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我尷尬地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沒有。我書讀得不多,讓您見笑了------”

“沒關係,”喬辰倒是爽朗,起身幫我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我面前說,“小心燙,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很多人讀了書也是褻瀆詩書,算不得是真正的讀書。”

“謝謝。不過,這句詩有什麼深意嗎?”我是真的不懂。

喬辰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笑容雖然好看,但是掩不住幾絲落寞,她淡淡說,“這首詩是蘇東坡的《海棠》,聽到你的名字,我便想起了這一句詩來。”

“原來如此。”我說。

喬辰處理完事情時大約是一點多鐘,她換了便裝,駝色的風衣裡面是連衣裙,黑絲襪配上黑色高跟鞋,各自高挑,身材前凸後翹,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她先帶我去吃午餐,然後打車回到她的住處,一路上跟我聊天,我才知道,程思遠說要借車的同學,便是喬辰,他在醫學院的小師妹。

喬辰說,“我跟他其實不是同系,但是選修過一樣的課程認識的,也就一樣叫師兄了,後來研究生的時候,又碰到一起去,算下來也認識了好幾年。周小姐是怎麼跟師兄認識的?”

我淡淡一笑,說道,“是在醫院認識的,那時候我朋友住院,剛好程醫生在,幫了我們許多忙。一來二去,就認識了。程醫生人很好,很熱情。”

“其實未必哦,”喬辰揚了揚眉毛說,“他可不是你說的這樣。當年在學校,他是出了名的大才子,以高冷和智商出名,拜倒在他牛仔褲下的姑娘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但個個都被他的高冷給拒之千里。他這人,是出了名的挑剔和高冷,纔不會隨隨便便對人熱情。”

我有點尷尬,打着哈哈說,“是麼?可能因爲是病人吧,程醫生關照多一些。我感覺他還是很愛笑,也很陽光的。”

喬辰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半個小時後,我來到喬辰的家裡,在市中心一棟高級單身公寓裡,雖說是單身公寓,但是房子還挺大的。房子的設計和陳設十分有格調,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似乎每一件藝術品都恰到好處的擺放着,裝點着,挪一下下都不好。

喬辰幫我拿了拖鞋,還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給我,客氣地說,“周小姐,你先去洗個澡,去去疲勞。這條裙子我只穿過一次,洗乾淨了的,大小應該正和你的碼子,你試試看,要是不行,我再去給你買新的。”

我接過衣服感激地說,“喬小姐,真是太感謝了,您別這麼客氣,就叫我若棠吧,我也叫你喬辰。”

她粲然一笑,“好,若棠。我去幫你放水洗澡。”

喬辰家的浴室特別大,讓我想起了之前在別墅,浴室也是這麼大,她給了我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準備十分周到。洗着洗着,淋在熱水下面,我有種很舒暢的感覺,這兩天身心俱疲,我真的透支不過來了。

我洗完澡出來,喬辰剛從外面回來,手裡拎着一個24小時便利店的塑料袋,她站在從玄關處換鞋子,一邊換鞋一邊跟我說,“你這麼快?我剛出去給你買了點東西,毛巾和內衣褲。我怕你用不慣我的毛巾,就給你買了新的。”

我擦着頭髮,不好意思地說,“真是麻煩你了,我其實都可以的。”

喬辰笑了笑,走到我跟前來,看着我身上的裙子說,“你太瘦了,這肚子六個月了吧?還這麼小。”她手伸進塑料袋裡,拿給我一杯溫熱的牛奶說,“喝吧,熱乎乎的。我去幫你把這些東西用開水洗一洗,烘乾了晚上就能換了。”

下午我睡了一覺,喬辰太聰明,發覺我睡不着,便給我放了輕音樂,催眠得很,沒過多久我就睡着了。

但我做了個噩夢,夢裡面有兩批人追着我跑,我好像在山上,一個人孤零零的餓,摟着肚子跑啊跑,終於跑上了山頂,跑到一塊平坦的地方,身後的人也沒追上來,我終於舒了一口氣,看着天上悠遊自在漂浮着的白雲,喜極而泣。忽然,天上彤雲密佈,藍天白雲不見了,烏雲瞬間覆蓋了天空,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嘩啦的,雨點特別大,特別重,狠狠地敲在我身上,力道特別重。然後背後想起一連串笑聲,特別可怖,我猛地回頭看,秦海洋帶着很多人追上來,圍住我,江佩珊從人羣中走出來,笑得很猙獰,黑壓壓的一片人一步一步逼近我,我不由地往後退,直到退到懸崖邊上,我回頭看了一眼,底下是萬丈深淵,我不停地苦着,哀嚎着,求他們放過我,放過我的孩子,但是江佩珊不肯,她冷笑了一聲,然後一瘸一拐走上前來狠狠地抓着我的脖子,非常氣憤地說她恨我,是我毀了她的婚姻。

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4:一去經年心不悔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6:你去死吧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8:而宿命難懂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2:夜涼如水心如寂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2:我要跟你去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3:曾和你一樣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2:他的小算計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6:陌生男人電話來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7:卻教明月送將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0:是你逼我的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14:枕上風波驟(2)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0:遇上...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7:曾經滄海難爲水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9:相思莫相忘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12:宴會遇林州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5:意外被誣陷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2:且以情深共白頭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5:搖曳...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喬江林:她曾是我的全世界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9:偷雞不成蝕把米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85:蕭蕭黃葉閉疏窗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6:夜來風葉已鳴廊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4:有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8:到底還是被賣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凌寒:你來過一下子,我想念一輩子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74:親自掀開那塊傷疤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2:似天使的魔鬼(一)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8:庭審再見心牽念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5:人生幾度秋涼(2)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2:長恨歌難歌長恨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0:是你逼我的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0:活得...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6:夜來風葉已鳴廊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8:宜未雨而綢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7:曾經滄海難爲水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1:差點...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74:親自掀開那塊傷疤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6:你不識好歹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7:瘋子夜半來示威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13:枕上風波驟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1:紅塵滾滾翻兩番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6:正室...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0:難得有情郎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87:四面楚歌戛然止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31:只恨太匆匆(若棠終章)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2:屋漏逢夜雨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82:昨夜西風凋碧樹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6:半夜遭突襲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4:她是江小姐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0:遇上...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0:滿目山河空念遠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2:我要跟你去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3:似天使的魔鬼(二)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7:卻教明月送將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凌寒: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0:滿目山河空念遠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5:他們的秘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1:一去經年再不見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4:人生幾度秋涼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喬江林:她曾是我的全世界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6:半夜遭突襲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5:給你的人間煙火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3:絕處又逢生(二更)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3:精心...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事(二)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4:剁下手指恩怨了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80:柔腸一寸愁千縷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4:她是江小姐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2:夜涼如水心如寂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0:遇上...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9:他乾的好事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8:奈何是自作多情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1:也無風雨也無晴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2:海角天涯再相逢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7:瘋子夜半來示威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4:求你原諒我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01:一遇...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05:不就...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2:屋漏逢夜雨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7:他身...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5:意外被誣陷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31:只恨太匆匆(若棠終章)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3:然一往而深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3:應似飛鴻踏雪泥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番外二:一往情深深幾許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29:別問是劫是緣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6:陌生男人電話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4:他找過來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5:凌寒你有沒有心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6:大獲全勝時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85:蕭蕭黃葉閉疏窗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3:似天使的魔鬼(二)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9:釜底抽薪計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6:半夜遭突襲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5:威脅步步緊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81:剔盡寒燈夢不成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6:你去死吧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8:疾風驟雨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1:人生到處知何似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1:願歲月無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