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6:陌生男人電話來

我故意揮了揮手拳頭下飄飄,她不是沒有害怕,但倔強更多一些,咬着脣睜大眼睛瞪我,目光有些飄忽不定,語氣卻凌厲堅定,“你以爲我會怕你?”

“是,我知道你不怕我怕,我就是警告你閉好嘴,最好不要說些我不高興聽見的事兒,”我清冽一下,瞅着飄飄漂亮的臉蛋說,“還有,別說我下你,這地方不是你該呆的,做不下來趁早滾蛋,你以爲是什麼好地方,錢招招手就進你的口袋?在這裡惹了事兒,可沒有杜威給你撐場面,你最好想清楚了。

飄飄不服氣地推開我,冷笑說,“凌寒你怕什麼?”她嘴角有兩枚淺淺的梨渦,不管是真心的笑還是嘲諷的冷笑,只要嘴角上揚,梨渦乍現,其實挺可愛的,只是說話的語氣,叫人喜歡不起來。“你怕我來跟你搶客人,你失寵麼?”

丫頭還太小,說話做事都太沖動,自以爲是,我忍不住笑,用手戳她額頭,她厭煩地拍開,我說,“怕?我怕過你個小丫頭片子嗎?我勸你,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墮落與否跟我屁關係!會所裡一百多號小姐,比我漂亮的多了去了,我要是擔心比我漂亮就搶我客人,那還了得?”我笑吟吟看着飄飄,故意打趣說,“再說了,這裡頭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比你清楚啊。”

說完我粲然一笑,飄飄冷眼看着我,氣得跳腳,當即罵我不要臉,騷,我一把把她推到牆上,抓着她下巴說,“好意思罵我?你現在不也跟我一樣?是不是還想罵我婊子狐狸精?嗯?看看你身上穿的,你臉上塗的,究竟我倆誰更像?”我擡起她下巴,語重心長地警告說,“現在要是後悔了還來得及,趕緊滾蛋,這種地方每一步都吃人,就你這性格,待不住,明白嗎?”

其實我是想勸飄飄走的,語重心長苦口婆的好言好語,我凌寒說不出來,我沒有周若棠的耐心和好心,恨不得把真心掏給別人看,別人怎麼樣自己比人家還着急。我不一樣。我凌寒只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不聽人擺佈,不任人指揮。我學不來婆婆媽媽的一套深情勸解,還是我說的那句話,但凡命數都是自己選擇的,凡見人墮落,便歡送。該說的都說了,不愛聽,那拉倒。

且我和飄飄這幾年本來就是水火不容,即使我不忍心她墮落至此,但能說的話,真的太少了。況且我說了,她也不一定聽得進去,不是麼?我又何必去丟人?

年輕的姑娘,總覺得自己什麼都能,什麼都做得到,目空一切,心比天高。墮落都是帶着夢想和骨氣的。所以當飄飄信誓旦旦跟我說她一定把我擠下去的時候,我沒有生氣,而是覺得好笑。

你瞧,這脾氣,多像當年的我啊。

後來我沒再跟飄飄多說什麼,我們倆形同陌路,她倒是喜歡跟若棠和芳芳往來,這兩個沒什麼脾氣,她請林蝶抽菸,林蝶都不鳥她,只好去找兩個軟柿子捏,但礙着我和林蝶在,她也沒把若棠和芳芳怎麼着。她不敢。

兩個月後,我收到葉琛的短信,他說他要走了,去美國。問我能不能送他一場。我沒有去。也沒有回覆短信。我隨手刪掉了。

我不知道爲什麼葉琛忽然要去美國,而且這個架勢,應該不是去出差或者學習那麼簡單,換句話說,我覺得,葉琛應該是被喬江林擠走的。至於爲什麼,這便只有他們才清楚了。

就在我以爲我們三人之間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夜總會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一個小姐跟客人*的時候被虐待死了,那人還算有頭有倆,想拿錢了事,但畢竟死了人遮不住醜,這件事鬧得北城天翻地覆。會所只好掛着重新裝潢的名號,實際上是被勒令停業整頓。

這場危機整整持續了半個多月還沒有起色,媽咪手下的小姐們天天窩在宿舍打麻將,要麼出去接私活,都是些老主顧,跟着*過的。而其餘沒有生意的姑娘對會所復業遙遙無期失去興趣,並且有一大部分人開始被挖牆腳,於姐感覺天都要塌了。

那幾天我們聚在會所附近的一個七天連鎖酒店裡開會,新招人過後,於姐手裡大約有五十個小姐,這一場動盪後,來開會的,就二十幾個,有幾個回老家了,其餘的,都跑了。於姐氣得抽菸一根接着一根,臉都綠了,我和若棠安撫她,她一句話都不說,不耐煩地滅了菸頭,指着姑娘們的臉說,“這回沒跑的,我都記住了,不會虧待你們。至於跑了的,往後想再胡來,沒門兒。”

於姐交代了點事情,又給大夥兒一人發了幾百塊錢安撫,然後剩下我們幾個,叫其他人先走了。

若棠一直想開口問於姐什麼時候開工,畢竟她家裡還有個要錢治病的外公,但看着於姐滿臉不高興,她沒膽子問,就乖巧地坐在一邊,抓着我的手。

林蝶本來就着急用錢,半個月沒活,跟斷糧似地,第一個憋不住問於姐,“哎,姐,咱們這整頓還要多久?事情不都蓋棺定論了麼?現在卡在哪裡了?”

於姐倒在圓形沙發裡,白色的小西裝前露出飽滿圓潤的胸部,頭髮挽在腦後一絲不苟,吹着一口煙說,“不知道。老闆正在解決這件事,等着吧,快了-------”

“但願快點過去,這半個月都他媽要發黴了,每天晚上都喝酒,和習慣了,忽然哪天不喝,還覺得有點奇怪呢。”芳芳傻呵呵地說,“總感覺渾身不自在。”

林蝶坐在她身邊抽菸,伸手猛地拍了下芳芳腦袋,調侃說,“我看你這是一天不被摸,你心裡不爽快。”

“纔不是!我就覺得這天天半夜兩三天才睡覺,現在十點鐘上牀數羊都要數到凌晨兩點才睡得着,實在是不習慣啊。難道就我一個人這樣麼?你們不是麼?哎,你們怎麼都在笑?”芳芳腦子不好使,人是傻呵呵的,但可愛啊。

一屋子的人都在笑,芳芳才知道自己被林蝶擺了一道,冷靜下來想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抓着林蝶頭髮要幹架,林蝶扔了菸頭在沙發裡跟她幹起來,兩個人跟傻子似地,我和若棠坐在一邊,還有於姐,看他們倆撕真是笑死了。

若棠拐着我胳膊肘說,“要不要去拉一下,一會兒不小心抓到臉可不好!你看芳芳指甲那麼長!”

我笑說,“別擔心,你瞧,她倆就是鬧着玩玩的,要真打架,哪裡是這樣?”

若棠撇撇嘴,“好吧,當娛樂了。”

結果兩人鬧得天翻地覆,罵罵咧咧的聲音充斥這整個房間,忽然於姐的電話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臉色一沉,趕緊招了招手示意我們別說話,林蝶和芳芳相互抓着頭髮停下來,兩個人頭頂跟亂雞窩似地,搞笑死了。

於姐面色凝重地接起電話,坐直了身子,我們幾個都屏住呼吸,只聽見於姐說,“喂,經理。”

電話聲音不是很大,我們基本上聽不見,只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沒說兩句,於姐臉色一沉,看了一眼我們幾個,然後遲疑地回答說,“是,我知道了-------”

然後對方率先掐斷了電話,於姐拿着電話的手無力地往下垂,電話先寫摔在地上。我趕緊坐到她身邊去,攔着她的肩膀說,“姐,什麼事兒?你臉色好難看-------”

若棠和芳芳膽子最小,紛紛說,“就是,你平時不這樣的,忽然這麼嚴肅,看起來好嚇人。”

林蝶最鎮定,一邊順着頭髮,一邊看着於姐,屋子裡的氣氛忽然變得很奇怪,有種緊迫感。

於姐吞了口唾沫,收斂了神色,順帶連心情都收拾好了般,面帶微笑地看着我們說,“寶貝們,很快我們就能回去開工!經歷剛說,事情差不多收尾了!”

我瞄了於姐一眼,感覺她的話沒這麼輕鬆,都上新聞了,這麼簡單能壓下來,只能說老闆有路子,但爲什麼剛纔接到電話她表情這麼難看?能重新開業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我暗自多了一個心眼。

若棠呼了一口氣,笑道,“終於捱過去了,我還以爲這個月要喝西北風了-------要真沒活做,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林蝶說,“好了,咱們都該走了,馬上要重新開業,還不趁現在能多睡幾天正常的瞌睡,閒散人的日子苦短啊。

然後我們各自拎包,準備走了。

“等下,先別走-------”於姐忽然叫住我們,當時我就坐在她邊上,所以她一把抓着我手臂,我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居高臨下的時候,於姐擡眼看我,眼角的魚尾紋特別明顯。人啊,是老了。

於姐抽回目光,吸了吸鼻子說,“你們四個先別走,我還有話要說。”

然後我們四個又悻悻然坐會去,面面相覷,看着於姐風雨突變的表情,找不着北。

我拍了拍於姐的手背,“姐,什麼事兒?”

於姐看着我們,好像難以啓齒的樣子,而後猶豫了半晌都沒說出口,林蝶掏出一盒煙遞給於姐一根,遞給我一根。林蝶點燃煙後把打火機扔給我,我給於姐點燃纔給自己點,她深深吸了一口,終於說出了臉色難看的緣故。

“事情還差最後一步,經理剛打電話來通知,讓我手下選兩個放心的姑娘給老闆送去。”

芳芳傻乎乎說,“老闆?爲什麼給老闆送去?老闆不是從來不碰場子裡的姑娘麼?怎麼忽然-------”

林蝶狠狠拍了拍芳芳腦瓜子,數落說,“你這智商我真是沒話說了,給我閉嘴,做好,聽媽咪說。”

芳芳悻悻然挪到若棠那邊撒嬌,於姐繼續說,“老闆求人辦事,肯定需要點面子。要是這事兒處理不對味,咱們要想重新開業,就不可能了,上頭因爲這次死人的事兒已經盯緊了,等打通關節到這一步,不知道費了多少錢財和人脈,所以-------所以老闆不可能被卡在這上邊。上次冉冉那事兒,已經惹了風波,這次是死人,自然不能風平浪靜過去了。”

“所以,你想選誰去?經理要求了麼?”林蝶問道,“對方是什麼人?”

於姐搖搖頭,吸了一口煙說,“對方什麼來頭,我不知道,但老闆能做到這個份上,必然是摸清楚了才決定的。這種事情,咱們這種底下的小嘍囉怎麼可能知道?我問都不問。”

我站在邊上沒說話,於姐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說叫誰去,那問題一定就是在這裡了,這可不是普通的陪酒,這他媽的是去*,還得把人睡高興了,睡舒服了,能分分鐘把停業的事兒給解決了,這高難度啊。

而後沒有人說話,氣憤徒然尷尬,我們三人靜默地抽完煙,於姐把菸頭擰滅在菸灰缸裡,吹着一口白煙看着我們四個,微微點這下巴問道,“你們哪兩個願意去?”

死人面面相覷,顯然都懵逼了,都不想去啊。這可不是出去吃飯的好差事,成敗在此一舉,老闆孤注一擲,要是敗北而歸,不知道被整成什麼樣子。

我們面面相覷,沒人說話,於姐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四個,緩緩說,“老闆說了,一人十萬。”

說白了,錢是最好的誘惑,一說十萬,大家眼睛都亮了,尤其是若棠和林蝶。我和芳芳都屬於不需要錢救急的那種,所以這錢要不要都無所謂。且我知道這差事不好辦,不能隨意應承。

可若棠需要錢,但她猶豫,甚至害怕,我離開於姐身邊坐到她身邊去,抓着她手腕說,“你想去?”

若棠點點頭,又立馬搖頭,緊張地說,“我不知道-------”

沒等我說明裡面的利害關係,於姐已經開口了。她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裡,看着我們每一個人的眼睛說,“這事兒我之所以難開口,一是因爲,你們幾個都是我手下最懂事的姑娘,這事兒得從你們中間挑人,當然,也不一定是你們中間的人,因爲經理也叫另外的媽咪去找人了。二來,這事兒不好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好,包括凌寒都不一定,所以我難開口。說白了,這回的任務關係打咱們會所能不能重新開業,會所裡兩三百號人等着養家餬口,這玩笑是開不起的。所以你們要想去,一定要有把握。”於姐嘆了口氣,悵然道,“老闆給一人十萬,自然是要馬到成功的,這裡面的事兒,我不說你們都懂。所以去不去,你們自己考慮。”

林蝶窩在沙發裡啃指甲,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若棠呢閃閃躲躲的,我知道她想要錢,但是她閃躲。而芳芳,她肯定是不想去的,所以她直接了當回了於姐的話,“媽咪,這事兒難度太大了,我辦不到,就不瞎摻和了,您不用考慮我。”

於姐抿了抿嘴,微微點頭。而後她看向若棠,忽然一聲響亮,若棠身子顫了顫,“你呢,若棠。你樣子好看,身材也不錯,就是-------就是膽小,你想去嗎?”

若棠遲疑地說,“我-------我不去-------

於姐唉聲嘆氣,最後便剩下了我和林蝶,她先問的林蝶,剛開口,林蝶便停下咬指甲,冷冽地迎上於姐的視線,“別問我了,我去。我需要錢。”

“想清楚了。”

林蝶輕哼,“這沒什麼好想的,顧承中一年花掉幾十萬,我不分白天黑夜的掙錢,也只能勉強夠。他說想買輛車,我還在想哪兒去弄錢呢,正好了。”

於姐點頭,“好,那先定下你。”語畢,於姐轉頭盯着我,“小寒,你呢?經理可是特意問了你。”

“爲什麼特意問我?”我忽然緊張起來,尼瑪,這是逼我英勇就義啊,我不要,我趕緊說,“這事兒我去不了,姐,坦白了說,我不着急用這錢。這裡頭的關竅我也不懂,要是搞砸了,我怕老闆追殺我。你還是別指望我了。”我重複地說,“我不去。”

“小寒,你再考慮考慮?”於姐爲難地說,“應該是老闆問的,不然經理不會問起你。”

我打哈哈說,“誰問我都不去。姐,我可是你手下的人,說白了,我跟着你做事,我是你的姑娘,你得罩着我,不能逼我吧?”

於姐點頭,“是,我不能逼你。”

“那不就得了?”我嘆了口氣,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拉着若棠準備走了,我抱歉地說,“姐,對不起了。”

於姐扶着額頭靠在沙發一側,擺了擺手,“你們都走吧,我休息下。”

進電梯時,我問林蝶,“你當真要去?這可不是好差事,你想清楚了,比頭腦不笨,這點事情都想不通,那沒救了。十萬塊錢,不好拿的。他媽的什麼人都不知道,要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呢?你覺得自己吃得消嗎?我建議你還是再想想。”

林蝶攏了攏頭髮說,“嗯,我知道。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現在需要錢,一口氣十萬,咬咬牙就撐過去了,而且有權有勢的男人,應該不會癖好太奇怪吧?呵,誰知道呢。”

我和若棠都沒說話,倒是芳芳急了,狠狠拍了林蝶腦袋一下,像林蝶平時拍她那樣,她罵道,“你瘋了啊!顧承中腦子有病啊!你這麼傻乎乎的給他賺錢花,他是手斷了還是腿沒了,吃軟飯沒出息!重點是你還這麼不要臉,爲了個男人,你還真是什麼都幹出來啊林蝶!”

林蝶擡起頭,海藻般的長髮擋住了半邊臉孔,但看得見她怒氣衝衝的臉,還是咬着的嘴脣,她刨開頭髮,狠狠瞪着芳芳說,“媽的,你有資格說我?我不要臉?你跟我搶男人的時候要臉了?落在我家閣樓的胸罩你忘了?”

芳芳像是被抓到把柄了,支支吾吾,語塞地說,“靠------一個巴掌拍不響,林蝶你別以爲-------別以爲都是我的錯。”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停下來,芳芳鼓起勇氣似地,猛地擡頭,怒道,“是,我是犯賤!可你現在更賤!顧承中就是個吃軟飯的,只有你才相信他是真愛你!他真愛你就不會把我帶去閣樓,真愛你就不會讓你打工供他念大學!真愛你就不會------”

芳芳話沒說完,林蝶一巴掌下去,兩個人在電梯裡扭打成一圈,我和若棠是可憐的池魚,勸架的,身上被踩了無數個腳印子。這女人打架,可不是人人都只會扯頭髮抓臉蛋,還會踢人啊。

最後打完了,也沒改變林蝶的決心,她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和若棠帶芳芳去要點買藥,她臉上被抓了幾處,疼得哭,一直唸叨着林蝶和顧承中,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我不知道還煩芳芳還是該同情,我看的出來她把林蝶當朋友,但林蝶爲了顧承中執迷不悟。我又覺得芳芳傻,這什麼男人不好找,偏偏看上朋友的男人。

夜晚回到住處,若棠洗衣服洗到一半,舉着兩隻滿是泡泡的爪子跑到我面前來,當時我正在啃一顆蘋果,她感慨地說,“小寒,我覺得林蝶和芳芳就是因爲男人才不要好的,哎,幸虧我跟你喜歡的類型不一樣。不然打架我肯定打不過你。”

當時我就笑噴了,這丫頭什麼腦子?

不過也是,撕逼的話,她肯定不是我的對手。

然而,我剛啃完蘋果,電話忽然響了,一串陌生號碼在我屏幕上跳躍,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遲疑地拿起電話但沒打算接,一直等着,等着電話不響了,等着鈴聲熄滅。

然後,真的不響了。我看着號碼歸屬地,心裡一團疑惑。

這大晚上的,能有誰給我打電話?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人也不多,究竟是誰?

正當我尋思着號碼的主人時,忽然進來一條短信,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接電話,盛楠。”

盛楠?

我還在想盛楠是誰呢,然後電話又響了,我遲疑地摁下了接聽鍵,裡頭傳來一抹渾厚有力的聲音,命令地說,“下樓來,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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