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話題轉的太快,譚惜愣了愣。
“剛纔,他們讓我過來請你,”林斐揚深吸口氣,直直逼視着她,“請你去坐他的車……”
“哦。”眼神有些恍惚,譚惜想裝作毫不在意地笑笑,血色卻一絲一絲從她的臉上退去,“原來你是來問這件事情的。你都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我?”
“你——”
林斐揚咬牙剋制住心中的怒火,胸腔劇烈地起伏着:“你喜歡他?”
“誰?”
“周彥召!”
“怎麼你很關心嗎?”譚惜似笑非笑地瞟着他,“你既然這麼關心我,爲什麼半年前出事的時候,都不肯回來看看我?一定要等我被學校開除了、等我受盡冷眼來到這裡,你才知道關心我嗎?”
“我那時——”林斐揚繃緊下頜,聲音變得沙啞。
譚惜卻擡眸打斷他:“我沒有興趣向你興師問罪,也請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動不動,就用這種興師問罪的語氣來審問我。”
她的絕情終於激怒了林斐揚,如同火山噴發般,怒火讓他高高揚起右手!
被禁錮在狹小的空間裡,譚惜避無可避地閉上眼睛,耳邊卻掠過一陣凌厲的風聲。
出乎意料的,臉頰並沒有傳來火辣的痛感,她腦中一片空白,剛想睜開眼睛,頭皮處傳來一陣劇烈的揪痛。
“噝……”
他的指插入她的發間,痛得頭皮要炸開般,譚惜忍不住掙扎:“放開我!”
一個吻,卻驀然間堵住了她的聲音……
他吻住了她,如此粗暴而蠻橫地吻住了她!
牙齒,在她的脣上,廝磨出點點血腥的味道,又蕩滿他的呼吸,如同滿腔的怒意和痛楚都有了發泄的出口,他那樣絕望地吻着她。從肩頭到紅脣,一寸寸的糾纏都像是燃燒的火焰,盛大而哀傷地,焚燒着記憶、焚燒着彼此的痛楚,也焚燒着她。
連周圍的空氣都似乎焚燒起來,如同少年時,那個流星墜落的深夜,她伸出手攬上他的脖頸,他低頭吻着她。熱燙的溫度在他們的心口一寸寸地蔓延,輾轉,直到焚滅了所有……
譚惜擡眸,望着他的眼瞳裡漸漸模糊不清。
眼淚就要落下時,她驀然間拼盡所有的力氣去推開他。
“是,我是喜歡周彥召!你現在明白了嗎?!”在錯愕的時光裡,她死死盯着他,雪亮的眸子如同利刃。
“你是故意的……”極力壓抑着喘息,林斐揚神情複雜地瞪着她那被咬腫的雙脣,“你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我,對嗎?你以爲我會上當?你以爲——”
胸口還有隱隱的起伏,譚惜倏然側過身,笑容清冷:“這麼多年了,你自
欺欺人的本事,還是一點都沒改變。”
林斐揚看住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壞,你都沒有權利管我!”譚惜最後深吸一口氣,無情地對他說,“別忘了,你來找我的目的。”
這時,周彥召的車,已經從車庫裡緩緩開出來。
譚惜沒有遲疑,頭也不回地朝着他的車子邁去。
“我當然不會忘記。”
身後,是林斐揚喑啞而決絕的聲音:“譚惜,你可以自甘墮落放棄你自己,但是我不允許!就算……就算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仍然,是我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我不會眼看着你把自己推向火坑的!”
曾經……
曾經喜歡過的女人。
譚惜握緊手指,望着街邊連綿的燈火,腳步卻沒有半分猶豫,一步步向周彥召的座駕走去。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細雨,淅淅瀝瀝地,如同滴在人的心口。
窗裡,男人的面容比平時更蒼白疲倦,這本是一種病態的表現,可他的眼神,卻炯炯發亮,如同一顆隱匿在暗夜裡的黑曜石。
眼見車子將凱旋廣場遠遠甩開了,譚惜瞪着周彥召,帶着幾絲怒火:“爲什麼帶他來?爲什麼是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的脣上還染着血,那樣小小的一個傷口,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周彥召卻看得清清楚楚。
“等你欠下我第四個人情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答案。”目光從她的脣上收回後,他忽然咳起來。
“停車!”譚惜不再看他,面色漠然地要求着司機。
車子在路邊緩緩停下來。
“周先生,我很感激你這些日子以來爲我所做的一切。在我有生之年,我也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譚惜把裝着搶的盒子還給他,然後走下車,在細雨中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說:“但是,從今天起,我不會再欠你任何的人情。”
聲音已漸漸遠去,人亦遠去。車又重新發動起來。
周彥召貌似平靜地靠在車背上,黑暗中,卻隱約能看出他眸底的光亮。
一種陰鬱而清冷的光亮。
………
同樣的夜色,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無限地蔓延。
雨水落在地上,又蕩起白茫茫的霧氣。
譚惜停在一棵棕櫚旁邊,闔上眼,晶瑩的雨水便從她漆黑的眼睫,一路蜿蜒而下,如同半年前的那個雨夜。
那晚像今晚一樣,飄着零星的雨花。
一羣羣女生從自習室裡陸續走出來,因爲突然下雨,大家又都沒有帶傘,所以就圍站在屋檐下,聊起了八卦。
“知
道嗎?”當那個孤冷美麗的女生徑直走進雨中時,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上個月在巷子裡,她差點被人強暴了。”
另一個膽小的女生驀地掩住口:“天,是誰幹的?”
“還能有誰?”女生用一種獵奇的口吻敘述着,“你不知道嗎?她爸爸是個強姦犯,受害人的家屬爲了報復,把她堵在巷口。然後——”
“什麼?她爸爸是個強姦犯?”
有人驚呼了一聲,片刻的悄靜後,纔有人接下去:“真是看不出來啊,這樣的女生,居然也能跟林學長談戀愛。”
“林學長哪裡知道這些?”爆料的女生嘖嘖地說,“聽說幾天前,他們剛分手,是她傍了個大款,把林學長甩了。”
其他人都在惋惜:“有其父必有其女,林學長可真是可憐。”
“那她現在……”有人問了一句。
“她現在……哼,狐狸精一個,勾引了林學長,又勾引別人。總之,誰有錢,她就衝誰張開大腿。反正她的身子早就髒的不能再髒了!”
“這樣的女生真是噁心!X大的恥辱!”
大家都紛紛爲她們愛慕的“林學長”抱不平:“說得對,我們應該在校園網上曝光她,讓她也曬曬太陽,省得再出來丟人現眼。”
夜風吹過單薄的衣衫,不遠處,譚惜漠然地久久望着那羣女生竊竊私語,到各自結伴而去。
其中,那個挑起事端的人,在所有人都散去後,朝着與衆人相反的方向,消失於教學樓後面的花園裡。
她靜默地跟過去。
婆娑的樹影裡,是女生故意壓低的聲音:“師姐,我已經按照你說的把謠言都散出去了。”
很快,一把熟悉的、清越的聲音,從縱橫的枝椏中傳來:“辛苦了,給自己換個手機吧,上次你不是說,你的手機都過時了嗎?”
“謝謝師姐。”先前那個女生興奮地幾乎叫出來。
連連稱謝後,她轉身,撥開茂密的枝葉,剛想一腳踏出來,人卻一下子定在那裡。
如同是見了鬼。
清冷的雨夜,譚惜脣色蒼白地看着她,還有她手裡的錢,忽然輕笑出來。那樣不屑又深惡痛絕。
那女孩尷尬地往樹林裡看了一眼,之後低下頭,步履匆匆地逃走了。
譚惜沒有阻攔她,她只是一把掀起遮在眼前的枝條,踏進了那個黑暗骯髒的地方。
那裡,有一雙像夜晚一樣漆黑的眼眸,隱約有細碎閃動的波光,又彷彿是能夠將一切吞噬的黑色漩渦,映着她白皙美麗的面容,如同一朵在暗夜盛開的罌粟花。
“爲什麼這麼做!”譚惜無法控制地走進那雙眼睛,“爲什麼要在同學面前中傷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