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
打量着南希的背影,雷心底浮現起這兩個字。
他拿出裝有靈視藥劑的滴瓶,往兩眼中各滴了一滴。
“那是什麼?”南希放下凳子回頭看見雷收起滴瓶,疑惑地問。
“眼藥水。”
“柯蒂斯博士在東方遊歷時發明的,能夠緩解視力問題。”
雷把滴瓶揣進兜裡。重新滴入靈視藥劑後,他看到的南希體表的靈魂光芒更加清晰了,不光顏色,甚至靈魂的“呼吸”頻率,都與純白之門十分接近。
“緩解視力問題?”南希睜大眼睛,“您能告訴我在哪能買到這種‘眼藥水’嗎。煤油燈快把我的眼睛薰壞了,我感覺我立刻就要變成近視。”
“藥店暫時沒有,這是非賣品……”如果是真的眼藥水雷直接送給南希也無妨,現在只好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他走進起居室,坐到凳子上,一邊說着一邊繼續打量屋內的狀況。
本來到這只是爲了調查葛瑞思的事,但突然發現了“鑰匙”,讓雷的目的產生了偏移。他要深入瞭解這個女孩了。
如果把她帶到昇華之路里,她能否打開那扇純白之門?那樣是否意味她就成爲了那座捧燈石像的傳承者?但用什麼辦法讓她甘冒風險追索超凡?
綁架,強逼?雷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自我否決了。他的性格很簡單,給自己定下的不可觸犯的底線就是“活下去”。在不觸犯這條底線的時候,他人格中道德化的超我部分要大過於本能驅使的本我。
“那真是太可惜了。”得到雷否定的回答,南希稍微有點失望。
“有機會我或許會送你一瓶。”
“真的?”南希雀躍道。
雷微微一笑,表示默認。他目光落到南希那張窄小的讀書桌上,書籍邊上是一頂正在簪花的帽子。
“你課餘時就做這些?”
“多少能掙到一些錢,而且手工和插花都是學校的課程之一。”南希說話時拿起大頭針又開始給帽子添加裝飾,動作嫺熟,“雖然代數幾何讓我很頭疼,但我擠不出太多時間去學,畢竟學費很貴。”
“這樣問可能有點唐突。”雷看了一眼旁邊的縫紉機,縫紉機底下有好幾個空酒瓶,還散發着隱隱約約的酒氣,“霍夫曼先生的收入能支付得起所有支出嗎?”
“不是很夠,不過薩莉斯特嬤嬤,還有託莉夫人都在資助我。”南希說着停下手頭工作,疑惑道:“您找我就是來問這些事的嗎?”
現在還不是時機。雷打量着南希體表的純白色光芒,收起了關於“鑰匙”的念頭,說:“不,我找你另有要事,你認識葛瑞思嗎?葛瑞思·哈利特,她和你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葛瑞思?”南希思索了一下,“我知道她,她總跟苔絲還有塞西莉亞她們走在一塊兒……”
說着南希突然想到了雷的身份,怔了一下,緊張問道:“她怎麼了?”
“別緊張,我只是在做例行調查。”雷沒有透露葛瑞思死亡的事實。
薩莉斯特嬤嬤曾說……異常調查員的工作是保密的……南希反應過來,不再追問。
“我只是和她說過幾次話,和她不是很熟。”她補充說。
“近期一週內,你和她交流過嗎?”雷問。
這次南希思索了挺久,才說:“我在走廊和她碰面了……對了,那時她說自己噩夢纏身,想尋求薩莉斯特嬤嬤的幫助。”
“後來呢?”
“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是你近期跟她的唯一一次交流?”
“沒錯,我確定。”
雷的連番追問讓南希露出不安的神色,她欲言又止,還是沒有追問真相。
“薩莉斯特嬤嬤呢?她最近有沒有什麼讓你感覺怪異的地方?或者她有沒有接觸什麼奇怪的東西?”
雷說完,見南希立刻就想反駁,又補充說:“別誤會,我不是懷疑她做了什麼。你先仔細回憶幾分鐘再回答吧。”
南希頓了頓,道:“好吧,其實我不用回憶也能記得。這周除了每日的課程以外,薩莉斯特嬤嬤還是把時間都交給那些苦難中的人們了。”
她緊接着說出了薩莉斯特兩週內去幫過的人,如數家珍。
雷已經問完所有問題,只得到了一個消息,就是葛瑞思曾向薩莉斯特求助。顯然薩莉斯特沒爲葛瑞思解決問題。
案情的進展不明顯,倒也在意料之中。不過雷此行倒是收穫頗豐,發現了南希很有可能就是純白之門的鑰匙之一。
“我近期肯能還會繼續來詢問一些問題。”
最後雷從凳子上起身,向南希告別。
“您的帽子。”
南希小跑到雷身前,幫他取下門邊的帽子。
這時舊木門被哐哐敲了兩下,力道不輕,伴隨着吐詞不清的叫喊聲。南希微微一怔,對雷尷尬地笑道:“別在意,我父親最近有點酗酒,如果他有失禮的地方……”話沒說完門又被加重力道敲了兩下,門外的人不耐煩了。
南希投給雷一個抱歉的眼神,便打開房門。一道身影和冷風一起衝入屋子,這是個穿着褐色舊大衣的中年男人,臉膛通紅,衣領上還沾着酒氣。他腳步還算穩,卻稍微有一點點飄,像踩着一塊黃油似的,明顯是喝到了微醺的狀態。
“我親愛的……”霍夫曼甕聲甕氣喊着南希,忽然目光落在雷身上,露出帶有敵意的目光,皺眉道:“你是?”
雷暗暗皺眉。
他理解父親對接近自己女兒的年輕男人天生的敵意,但雷卻感覺這位鞋匠的敵意不太純粹,更像是出自於對南希有種佔有慾。這是個酒鬼,再聯想到他和南希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南希的處境看起來似乎不是特別安全。
“這是貝德維爾先生,莫蘭先生的朋友。”南希介紹道。
“額,這位貝德維爾……”霍夫曼剛想質問雷,又看見雷的黑色呢絨大衣和貼合身材裁剪得當的黑色亞麻長褲以及那雙高幫皮靴,於是話沒說完,語氣和神態都有所變化。
“打擾了,霍夫曼先生,我還有工作。”沒跟霍夫曼寒暄,雷便離開了南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