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這一等就等到了太陽西落,眼見漫天晚霞都要散去,董蓉和柱子才拎着大包小包的雜物趕回來。曹婆子跳起來就要喝罵,不想有人卻比她搶先一步,竄上前拉了董蓉的手就問道,“蓉姐兒,怎麼樣?那事兒可是成了?”
董蓉裝作沒有看到自家的黑臉婆婆,笑嘻嘻應着劉嫂子的話,“嫂子怎麼在這裡等我?早知道嫂子是個急脾氣,我就早些回來了。”
劉嫂子有些尷尬但也實話實說,“我也是盼着差事成了,賺點兒零錢補貼家用。”
董蓉喜她爽快不做作,就笑道,“嫂子放心,差事成了。每日巳時上工,未末收工,若是早早賣完一箱冰還可提前回家,工錢是二十文一日。”
“真的?”劉嫂子大喜過望,要知道一日不停的繡鞋墊和荷包,扣去布料針線錢,最多也才能賺到十文八文啊。這般做半日工就有兩倍收入,着實是個好活計了。
“還有,裝冰塊的箱子有些沉重,咱們女子推着不容易,若是你家大哥也能同你一起上工就更好了,工錢也是二十文,這樣就是在城裡碰到點兒小麻煩也不怕了。”董蓉又拋出一個好消息,砸得劉嫂子暈頭轉向,歡喜的扎着手憋了好半晌才嚷道,“當然能去,一定去!我這就去告訴桂枝兒她們幾個!”
董蓉好笑的一把拉回她囑咐道,“嫂子,冰塊沒有多少,自然也用不了太多人。若是今日見到的幾位嫂子都來幫忙就足夠了,你可千萬別張揚的滿村皆知,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也不好拒絕。”
“哎呀,知道了,妹子你就放心吧。”劉嫂子拍着胸脯保證,然後迫不及待就跑去報告喜訊了。
曹婆子在旁邊聽了這麼半晌也品出一些滋味來,她皺眉問道,“你們今日不是去拜佛趕廟會了嗎,怎麼聽着是去賣東西了?”
董蓉笑嘻嘻上前扶了她應道,“娘,咱們有話回家說啊。”
說完,她也不容曹婆子再開口就快步往家走。,曹老頭兒正坐在堂屋門口抽着旱菸,一見自家老婆子和兒子兒媳回來就站了起來。董蓉上前行了禮,然後從籃子裡尋了個大紙包雙手捧上,笑道,“爹,今日廟會上有人賣菸葉,我瞧着不錯就給您老買了一斤。”
曹老頭兒聽得這話就是一愣,一斤好菸葉最少要五十文,他平日都捨不得買,自家兒媳又是哪來的銀錢啊?
曹婆子冷哼一聲就要開口告狀,不想董蓉早防着她這一招,搶先開口把她如何接了差事,又如何尋村裡嫂子們一同幫忙的事情說了。
曹老頭兒聽完,好似不經意的掃了自家傻兒子一眼,見得他輕輕點頭,於是就咳了兩聲慢悠悠開口道,“既然是平哥兒替你尋的差事,想必也錯不了。左右家裡如今沒有活計,你和柱子出去做工賺些銀錢,手頭兒也能寬綽些…”
他的話還沒等說完,曹婆子在一旁卻是急了,高聲嚷道,“他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家裡活計多着呢,他們出去做工了,誰下地拔草,誰做飯洗衣?再說了,又不是分家另過,他們賺了工錢也該交給我管着啊!”
曹老頭兒皺了眉頭,低聲呵斥道,“你嚷什麼,田裡活計不是有我嘛。再說你也不是老得走不動,洗衣做飯還做不了嗎?”
曹婆子方纔聽得劉嫂子做幫工兒就能拿到二十文工錢,董蓉怎麼也算個小管事吧,工錢肯定更高,一個夏天少說也能賺回二兩銀子。而這些銀子不但進不了自己的口袋,反倒還要她出力洗衣做飯,這虧可吃大了!
她越想越惱恨委屈,想要撕打胳膊肘往外拐的老頭子又有些膽怯,於是索性直接躺地上大哭起來,“哎呦,我的命好苦啊,傾家蕩產娶了兒媳,卻享不了兒媳的福啊。我活着還有什麼盼頭兒啊,不如死了得了…”
曹老頭兒眼見老婆子當着兒子媳婦的面兒如此丟臉,恨得就想要上前擡腿踹幾下兒。曹二姐兒在廂房裡聽得動靜,扶着門框出來探看,一見自家孃親要捱打,立刻踉蹌着撲倒跟前,哀聲求情,“爹,有話好好說啊,不要打我娘啊。”
董蓉也趕忙上前道歉,“爹快息怒,都是兒媳不懂事,惹您和娘生氣了。”
曹婆子也是怕捱揍,藉着女兒和兒媳求情的功夫一骨碌就爬了起來。但是要她輕易放開到嘴的肥肉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抽抽噎噎的繼續哭訴着,“我就是老了,想要享享兒女福,有什麼錯,你還要打我…”
董蓉眼見曹老頭又要動手,趕忙拋出先前準備好的對策,“娘,咱們是一家人,我和柱子出去做工得了工錢怎麼會不管家裡呢?你看,我們今日就買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二斤燈油、四斤鹽巴還有一塊肥肉呢。”
曹婆子抻頭仔細瞧瞧傻柱手裡的東西,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依舊不甘心,撇嘴說道,“這才用得了幾文錢啊。”
董蓉裝作沒有聽得這話,又轉向曹老頭兒說道,“爹,我和柱子出門做工確實顧不上家裡活計了,若不然我每日出幾文工錢,在村裡找個大娘來幫忙做雜事吧。這樣我娘也能歇歇,我心裡也好受些。”
曹老頭兒搖頭,“不成,真僱人回來做家事,還不定要被傳什麼閒話呢。你們就放心去忙吧,不用理會你娘。”
曹婆子氣得跳腳,這會兒也顧不得捱打了,急聲說道,“不僱人也行,你們每月交銀錢回來,就當僱我幹活兒了。”
曹老頭兒和曹二姐聽了這話都是有些尷尬,自己做自家的活計,還要收工錢,這真是奇談,傳出去絕對要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