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腦袋,一臉的懊惱。
上個月,張員外瞧着海捕魯達的文書沒被取消,怕走漏了風聲,便在徵求了他的意見後,將其送到了五臺山出家。
魯達原想着自個在張員外家也多有不便,出家當個和尚沒有了那麼多的煩惱也好。
便利索地拜了這寺院主持智真長老的師傅當師傅,與智真長老成了師兄弟。並且還有個一個“智深”的法號。
但半個月下來,魯達卻發現他當真不是一個當和尚的料。寺院裡的規矩太多,拘束的讓人難受。
不過能到這當和尚是張員外花了心思花了錢的。魯達也只得硬着頭皮當下去了。
別的清規戒律還好說,就算是念着要瞌睡的佛經課業,魯達也能忍了。只是這不讓吃肉喝酒的規矩,魯達實在是受不了。
每餐青菜蘿蔔每個葷腥,這是人吃的麼?
魯智深心不在焉地聽着智真長老講經,心底裡思忖着是不是偷偷下山,在弄些酒肉吃。
上回下山他還順便打了一條禪杖。魯智深心中對自己說,他這回下山不是爲了喝酒吃肉而是爲了拿禪杖。
“智深,聽經的時候不得分神!”
一聲渾厚深沉的聲音響起,讓魯智深心底裡一驚,連忙收回四處亂轉的眼睛盯到智真老和尚光禿禿的腦袋上。
說也奇怪,智真老和尚說話的時候還閉着眼睛,這時候也沒有睜開。
但魯達卻很快的低下頭,不敢朝這老和尚眼睛的位置看。彷彿看一眼,這老和尚就能把自個瞧個透。
“咱家屍山血海裡也走過,平素裡神佛也不怕。怎的在這老老和尚面前這般膽小,當真是邪門,邪門!”
魯智深滿臉不爽的在心底裡嘟囔了一句。這經書實在是聽得無聊,讓他如坐鍼氈,很不得時間快些,早完成了今日的經課。
“智深,你如今已經爲僧,佛也與你有緣,自當誠心誠意,消除妄念,切不可三心二意,失了計較……”智真長老的話再次在魯智深的耳邊響起。
“這個老和尚……”魯智深在心底裡暗自嘟囔了一聲,但卻雙手合十向智真行了一禮:“長老教訓的事,智深受教了……”
說罷便坐的端端正正不敢開小差。
上完經課,有和尚告之有人找他。
待得魯智深走進一間客房,卻瞧見裡面俏生生站着一位戴着白絲紗罩的婦人。
這婦人瞧見有人推門進來了,便掀起了紗罩回頭莞爾一笑。
一張白皙精緻的俏臉便出現在了魯智深的面前,直讓魯智深一陣恍神後便迅速的瞥開了目光,有些驚訝的溫聲道:“妹子,你怎的來了……”
“小妹,想着天氣寒冷了,怕哥哥在山上凍壞了身子。特定爲哥哥縫補了件厚的僧衣,都是用的一些尋常料子,想着若是料子好了,哥哥惹人眼,只怕哥哥不要嫌棄纔是。”
魯智深一聽這話便脫口而出道:“只要妹子做的,咱都喜歡。”
話一出口,魯智深又覺有些失言,臉色有些紅,只覺很是拘束。
金翠蓮卻是微微一笑,從桌案上拿過衣服道:“哥哥,試試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的話,小妹好拿去改了。”說着便拿着衣服給魯智深穿。
“咱家自個穿就好,可不敢勞煩妹子。”魯智深連忙拿過衣服笨手笨腳的穿了起來。不知怎的,一時半會兒總穿不好。
“還是我幫哥哥吧。”金翠蓮噗嗤笑了一聲,便幫着魯智深系衣帶子。
鼻間傳來女子的體香,柔軟的肢體動作透過衣面傳過來,魯智深只覺渾身不自在,臉又紅了些。
雖說二人已結爲兄妹,上次又將關係說開了。但魯智深終究比不得金翠蓮老練。
總算將衣服穿好了。尺寸上不大不小,非常的合身,可見用了心思。
二人又寒暄了一會兒,魯智深覺得孤男寡女在這待得久了怕惹人閒話,便藉故離去了。
金翠蓮看着魯智深離去的身影,幽幽地嘆了口氣。放下紗罩便下山去了。
魯智深穿着金翠蓮新做的僧衣心情愉悅的往住處走。在一處禪房的拐角見得幾個僧人在那裡竊竊私語,魯智深便藏在一邊聽着。
一個僧人道:“今日有個婦人來見魯智深了哩。”
另一僧人道:“我也瞧見了。這個婦人是在一個客房裡見的他。這婦人還是我帶進客房的。雖然戴着紗罩,但我認識她的一個丫鬟,她丫鬟是我俗家的表妹,我那表妹在張員外新納外宅身邊做事。那個小妾,上回給張員外的老母做超度是我見過哩。瞧着身形,這房裡的婦人跟那小妾一般無二。”
“不是吧?我就瞧着那魯智深不像個善人。這回看來真是了,那張員外好心花錢財讓他來來寺院裡當和尚。他卻反過頭跟員外的小妾勾搭上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這個你們卻是不知。我瞧着那小妾也不是什麼好婦人。聽說以前是江湖上賣唱的,乾的就是勾搭人的活計呢……”
……
世界沒有什麼真正的淨土。只要人,人所處的環境總不會那麼純粹,寺廟也不例外。
魯智深生的不像個僧人,平素又不太注意清規戒律,但卻得智真長老器重,惹得一些僧人對他有些敵意。
但魯智深生性灑脫,倒也不曾將那些關於自己的閒言閒語放在心上。
但今日,這些僧人的閒話卻讓魯智深勃然大怒。
“幾個禿驢!(連自個也順帶罵了)在這嚼個什麼舌根!咱家讓你等污衊了,不在意也沒個什麼打緊。但咱家妹子清白的聲譽,怎容得你等亂潑髒水?真是討打!”
說着便怒瞪着眼睛,掄起鉢大的拳頭就要揍人。
這幾個和尚本就是膽小的人,一見如此都嚇得面色慘白:“我等只是胡說,你千萬不要當真!”
“咱家管你什麼胡說不胡說!污衊了咱家妹子,就得打!”
魯智深大喝一聲,便拿着拳頭朝着一和尚的腦袋砸了過去。
“智深,不得如此。”但是拳頭到徒,手臂卻被一隻枯瘦的手臂給鉗住了。
魯智深用力像前拉扯,卻怎麼移動手臂。
魯智深回頭一看,卻瞧見智真長老站在了那裡,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長老……”
魯智深素來覺得這老和尚不簡單,心底裡不知怎的還對他有些懼意。從他爲僧以來,這智真和尚又對他多加照顧,心底裡也是敬着他的。倒也不好當着他的面打人。而他也不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現在若是放過了這幾個僧人,他也不會回過頭來再私下找他們麻煩。
“嗨!”
魯智深看着嚇得面無人色的幾個僧人,恨恨的跺了一腳,氣呼呼地去了。
智真長老看着離去的魯智深似有深意地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世界萬相,自有緣法。”說完又唸了一句佛語。
然後看着幾個說閒話的和尚,神情威嚴地道:“佛門中人,豈能亂語是非!這個月寺院裡挑水的事都你們幾個幹了,作爲懲戒!下次若是再犯,便逐出寺院!”
寺廟建在山上,吃水要到山下去挑,所以這挑水的事是這寺院裡最辛苦的。這幾個和尚一聽這話,不由得一個個都面露苦色……
夜裡,魯智深睡在牀上卻怎的也睡不着,很是煩惱。
白日裡那些和尚們說的閒話,似乎戳破了他心底的某種薄膜。
說實在話魯智深這些天當和尚,心底裡就念着兩個事,一個就是酒,另一個就是金翠蓮。總是時不時的在腦海裡冒出金翠蓮的倩影,就是做夢也不例外。
以前他沒太在意,只想着金翠蓮是自個妹子,自己念着也沒什麼。
但是今日被這些和尚們一說,魯智深便覺得自個似乎的確做錯了事一般。
“想這破事做甚!忒是心煩!還是弄些酒肉吃纔好!人還是要活着快活哩!”
魯智深自言自語的大罵了一句,一骨碌從牀上起來,穿上衣服,偷偷出了寺院,跑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