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中南在電話那頭哭得不能自已。
可安直覺不對,她迅速撈起自己的車鑰匙,跑下樓去開車。
“穆廠長,是不是小淼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我害了小淼,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我害了她……”
可安的車奔馳在風裡,穆中南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逼。
“都是寧稼孟,他害我女兒變成這樣,現在,他還要殺了我的孩子,這個惡魔,他毀了我的一切……”
聽到寧稼孟的名字,可安的車速更快了紱。
沒一會兒,她就到了醫院。
穆中南的電話還沒有掛,她甩上車門的時候,忽而聽到他憤怒大吼一句:“既然寧稼孟要殺了我女兒,那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也要殺了他的女兒!”
“穆廠長,你別亂來啊!”
可安想要制止,可是聽筒裡只剩下了一片忙音。
她一邊把電話撥回去,一邊跑進樓道。
小淼的病房在3樓,可她徑直跑上了4樓,因爲寧正瑜的病房在4樓。
果然,可安剛拐進走廊,就看到穆中南闖進了寧正瑜的病房。
病房裡很快傳出了吵鬧聲。
可安立馬推門進去。
病牀上的寧正瑜被穆中南嚇得面色如土,幸而正陽在。
“你要幹什麼?”正陽擒住了氣勢洶洶的穆中南。
“我要殺了她!”穆中南指着病牀上的寧正瑜,“惡魔的女兒,也不會是個什麼好東西!既然天不治你們,那就由我來替天行道。”
穆中南說着,一把推開了正陽。正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穆中南已經快步逼到了病牀邊。
“穆廠長!”可安扔下手裡的包,一把攥住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喊打喊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穆中南迴頭看了可安一眼。
他的眸間含着熱淚,沉頓了幾秒之後,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可安的面前。
“寧總,我對不住你!我該死!我對不住老寧總,對不住寧副總!”
可安愣住了。
平川,工廠,父親寧啓仲,哥哥寧容成還有眼前跪在她面前懺悔的穆中南……這一切串聯在一起,她好像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麼。
“穆廠,我爸和我哥已經去世了。這聲對不住,我不能無緣無故替他們收下,你說吧,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她的聲音倏然變得清冷,病房裡的氣壓一下子就低了。
寧正陽不知何時站到了可安的身後,寧正瑜看了弟弟一眼,悄然閉上了眼睛,她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我知道老寧總和寧副總的死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爲之。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寧稼孟。”
寧稼孟,果然是寧稼孟。
可安很平靜。
這個真相早如一塊浮木,漂在她的心海。如今只是上了岸,並沒有驚起多大的風浪。
倒是她身後的寧正陽,很明顯的頓住了。
“你胡說什麼?我爸怎麼可能害他的親哥哥和親侄子?”
穆中南冷哼一聲。
“親哥哥和親侄子再親,哪裡有錢親?”
“不可能,我不信。”正陽連連搖頭。
“是真的。倉庫的意外是寧稼孟指使幾個工人做的。我和小淼都聽到了。”穆中南怯生生地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目光一派冰冷,好像海城這場初雪下在了她的眼裡。
“爲什麼不說?你爲什麼不早點把真相說出來!”可安的聲音憤怒,悲涼。
“寧稼孟威脅我,如果我敢透露真相,他就讓我失去一切。我只是平川工廠的一個小小廠長,而他是寧氏的副總,我哪裡有能力與他抗衡?況且,我還有妻兒要養,我還要賺錢給小淼治病。”
穆中南捂住了臉。
他想起那一段與現實和良心鬥爭的日子,想起那時的茶飯不思,想起那時的徹夜難眠……可他終究選擇了昧起良心向現實投降。
寧稼孟很滿意他的識相,他甚至主動提出讓他的院長朋友無償給小淼治療。
這讓穆中南省下了很大一筆開支。他瞞着妻子,默默地達成了和魔鬼的交易。
哪怕,剛開始他仍然時不時會懊悔會覺得自己不是人,可這點尚未泯滅的人性很快被磨得一乾二淨。
他帶着妻兒繼續在平川過着心安理得的日子。
這樣的安然,一直持續到小淼拿石頭砸傷寧稼孟的那一天。
小淼一口一個“大狼狗哥哥”,一口一個“殺人兇手”,別人聽不懂,但穆中南懂。
寧容成曾在小淼被大狼狗追咬的時候救過她,小淼雖癡傻但一直銘記這恩情。她喊寧容成大狼狗哥哥,她默默想爲她的大狼狗哥哥報仇。
那塊朝寧稼孟丟出去的石頭,
tang大概花費了這個病弱孩子的全部勇氣。
寧稼孟眼見小淼如此口無遮攔的在可安和言澤舟面前胡說,他怕事情暴露,隔天就動了殺心。
好在穆中南發現的及時。
穆中南向寧稼孟保證,保證小淼以後一定不會再胡說,他求他放小淼一命。寧稼孟表面答應,可背地裡,仍然計劃着要除掉小淼。
這次落水事件,不單單只是個意外,而是一場謀殺。
穆中南憤怒難抑,卻敢怒不敢言,而真正讓他爆發的是今天。
今天,爲小淼治療的醫生告訴他們,小淼一直在服用的都假藥。
假藥啊!
這個消息,對穆中南而言,簡直晴天霹靂。
他的孩子,這一耽誤,就耽誤了整整一年啊。
他終於明白,和蛇蠍心腸的人打交道,是不可能得到一點點所謂的好處的。
寧稼孟從未將他和他的女兒當成人對待,他們的生命,在寧稼孟眼裡,連草芥都不如。
他只在乎他自己。
“啪!”
病房門口,是水壺墜落的聲音。
可安回頭,看到王天奈站在那裡。她想必是聽到了穆中南的所有話,纔會有這樣的反應。
“媽!”寧正陽跑過去,一把握住了王天奈的胳膊,急於求證:“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王天奈不語,她纖秀的眉緊鎖成山,目光躲閃着正陽。
可安上前一步。
“大伯母,我知道,大伯這些年幹了什麼事情,你未必有所參與,但絕對是知情的。事到如今,難道你還要瞞着正陽嗎?”
王天奈的雙肩開始聳動,眼裡有淚花在涌動,但她沒有開口。
“媽……”
病牀上的寧正瑜忽然開口叫了一聲。
王天奈朝她看了一眼,眼裡的淚終於滑落。
“媽。爸爸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這些年他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從未顧及過我們的感受,你活得憋屈,我也不曾好過。他害了那麼多人,也害了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正瑜!”王天奈跑過去抱住了寧正瑜的腦袋:“我的女兒,是媽不好,一直放任你跟着你父親,才讓你有了今天這樣的結局。都是媽不好!你放心,媽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媽媽一定不會離開你!”
寧正瑜也抽泣起來。這個向來也是冷血至極的女人,終於在命運面前有了懺悔的熱淚。可此時,已晚。
“這麼說來,我爸,他真的害死了大哥和二叔?”正陽仍然不敢相信,他追問着。
寧正瑜在王天奈懷裡不住地點頭。
“是。爸爸爲了得到寧氏,他不僅害死了二叔而且還害死了大哥,他……正陽!”
寧正瑜話還未說完,正陽已經掉頭跑出去了。
“正陽!你去哪裡?”王天奈不放心地追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病牀上的寧正瑜,她兩邊都放心不下:“可安。”
王天奈轉而握住了可安的手,重重地搖晃着。
“可安,我知道你大伯做了這麼多錯事不可原諒,我和正瑜眼睜睜看着他做這麼多錯事也不可原諒,我們一家都是壞人,但正陽他真的是無辜的。這麼多年來,他一心都撲在他的律師事業上,他骨子裡是正義善良的。我求求你,幫我勸勸他,幫我看着他,不要讓他做傻事好不好?”
可安看着早已哭成淚人的王天奈,無聲地點了點頭。
她追着正陽往門口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