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原,東典膳所一號。
典膳所原本是明朝晉王府管理膳食的地方,後來被用作街道名字,1921年這裡施工時候還曾經掘出當年典膳所使用瓷器,上有“晉王府典膳所”紅字。後來居民漸多形成不規則的小巷道,民國二十三年(1934)按方位分別爲東、西、南、北典膳所。
現在,這個東典膳所一號,是晉綏軍的“太原聯絡處”,秘密的,但瞞的都是老百姓,因爲無論對於八路軍還是老蔣來說,這裡發生的都不算是什麼秘密。
“趙先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花谷正冷笑着,看着趙銀壽,說道:“那是1935年,我當時是駐濟南武官,我在廣播裡,聽到滿洲國總理鄭孝胥的講話,他說,洲國是個小孩,需要日本抱着走,但是,這個小孩逐漸長大了,就可以脫離懷抱了。他說的這是什麼話?真是豈有此理,難道滿洲國可以脫離大日本的懷抱麼?”
趙銀壽表情很尷尬,但卻也只能尬笑着聆聽。
這個故事,哪裡還需要花谷正講呢?他早就知道。
作爲九一八事變策劃者之一,花谷正始終以“滿洲之父”自居,而關東軍那段時間也很給他面子,1935年花谷正聽了鄭孝胥的廣播講話之後非常生氣,於是就打了個電話到關東軍司令部,然後鄭孝胥這個總理就被撤職了。
那時候,花谷正的軍銜只不過是個大佐而已。
“趙先生,你能代表閻錫山嗎?”花谷正輕蔑地看着趙銀壽。
“參謀長先生……”趙銀壽拱了拱手,清清嗓子。
好歹自己也是晉綏軍的二把手,第七集團軍總司令,晉綏軍騎兵司令,晉綏軍官學校教育長,二級上將……
當然了,花谷正剛剛那個故事,已經“委婉”表達了他這個中將和自己這個上將不對等。
“我看你代表不了他。”花谷正打斷了趙銀壽的話,說道:“閻錫山詭詐多端,把中國人都騙遍了,派誰當代表,都當不了他的家,必須與閻直接談判,才能解決問題。”
“參謀長先生,咱們去年已經簽署了《汾陽協定》,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現在我們做到了我們答應的,可是……可是裡面規定的東西,你們還沒有全部兌現……”趙銀壽看着花谷正冷笑的樣子很是討厭,但極力剋制着。
“好吧,是的,我們是簽署了一份協定,我們的確還沒有全部兌現,但那又怎麼樣呢?就算是我現在反悔了,你又能如何呢?哈哈,哈哈哈哈!”花谷正哈哈大笑幾聲,啪地一拍桌子,獰笑着說道:“現在我告訴你,閻錫山要想從我手裡得到協定裡規定的東西,必須先通電脫離重慶!”
“這……”趙銀壽肥臉上的肉哆嗦着,喃喃說道:“當時不是這麼說的……”
趙銀壽有苦說不出。
按照《汾陽協定》,日軍撤出孝義,提供給晉綏軍10萬支步槍和10萬名壯丁,並配備訓練人員和彈藥,分四批撥發,閻錫山收到8萬支步槍之後通電反蔣並進入太原辦公,然後將晉西北的黃河渡口移交日軍進駐,然後日軍幫助晉綏軍裝備和訓練50個團……
目前日軍從孝義部分撤出,槍也只給了第一批,壯丁給了萬把人。
倘若現在日軍反悔,那這個飯,可就做夾生了!目前已經有三四個團的晉綏軍移防孝義,正在辦理駐防交接,還有兩個騎兵師和十多個步兵團也都已經在半路上了,倘若花谷正現在突然翻臉的話,
那特麼的,這可就成了日本人的菜了!
趙銀壽腦門上立即滲出了汗水!
“現在你面對的談判者,不再是筱冢,也不是南山秀吉,而是我!花谷正!”花谷正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戴在頭上,說道:“去告訴閻錫山,十天之內安排會談,地點他來定,否則,我視爲他違約,我將作廢他此前達成的全部協議,並且全部向蔣介石公開!哼哼,哼哼哼,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那就試試!”
(二)
太原,第一軍司令部。
聽說花谷正跑到晉綏軍聯絡處大發淫威威脅要翻臉,筱冢義男目瞪狗呆。
松山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山本,還是報告道:“花谷正參謀長正在安排陸航,我瞭解到,他的轟炸目標,是克難坡。”
“克難坡?他知道閻錫山的確切駐地了嗎?”筱冢義男皺着眉頭看着山本和松山。
“他不可能知道。”山本很肯定地說道。
松山也點點頭,說道:“我也有人就在那一帶潛伏着,閻錫山的住處非常隱秘,早就不在克難坡那個地址了。”
筱冢義男恨恨地罵道:“蠢貨爲什麼總是那麼自負?他的自負, 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根本不懂戰爭的投機者!”
筱冢義男看不上花谷正,那是有理有據的,並不是成見。
雖然成功參與了策劃九一八事變,並且成爲滿洲國軍的軍事顧問,但其實他那點軍事才幹,實在是連平庸都算不上,太渣了!
1937年七七事變和八一三會戰之後,關東軍也按捺不住躁動,上報了進攻蘇聯的“北上方案”,計劃迂迴包抄並殲滅蘇聯在蒙古的兵力,然後向北推進並佔領貝加爾湖……
經過用心測算,關東軍認爲,動用一個師團的兵力,就夠了!
1938年7月底,圖們江上游約20公里的張鼓峰,日軍進行了一次試探,結果被蘇軍打得落荒而逃。
事後,花谷正們分析失敗原因,認爲這是朝鮮師團戰鬥力差,如果是關東軍主力師團的話,必定拿下!
於是,這纔有了1939年的諾門坎戰役……然而在戰後總結中,花谷正們認爲,這不是他們親自指揮,如果是他們的話絕不會這樣。
所以說,蠢貨的這種迷之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將軍,也許花谷桑的投機,還是會起到效果。”山本爲筱冢義男面前的空杯子續上了茶水,說道:“雖然這是個蠢貨橫行的年代,但畢竟,國運還在。”
“嗨,將軍,以我們對閻的瞭解,他不可能因爲我們的強硬而反彈,只會繼續妥協……而且,即便是炸死他,後備人選也已經,都有了。”松山也勸慰着筱冢義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