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在淇奧宮中本就掌管着飼養小鳥,小獸的事宜,聽到這些事情自然十分關心:“什麼樣的鳥啊,我怎麼沒看見呀?”
執壺故作高深地說:“這種鳥通體是淡青色,紅喙,叫聲如泉水叮咚。這種鳥可不一般,相傳是前朝的一位小姐的魂魄所變,所以有些奇異的地方。”
“鳥就是鳥能有什麼奇異的地方?”扁擔有些不相信地說。
“這位小姐出身名門,從小家裡就將她許給了一位世交的公子。怎知快到出嫁的時候,世交公子家道中落,小姐父母聽說後很快就毀了婚,將她另許給了一位候爺作填房,誰知這位小姐性情剛烈,竟然在出嫁當天投河而死,死後魂魄就化作了這種鳥。由於小姐生前就是愛憎分明,所以這種鳥的奇異之處就在於別看它平時是天青色,可是若離高潔之物近,它的羽毛就會越變越白,若是離那污穢之物越近,顏色就會越變越花俏。”執壺一本正經地說。
“啊,還有這種鳥?”扁擔越聽越奇怪:“快讓我看看你昨天在哪裡見到它們的?”
“喏,就在那!”執壺一指鋪霞她們的頭頂:“就是在尋屋檐下的彩繪畫邊,昨天見是雪白雪白的一眼就看到了!”
扁擔一聽是在屋檐下,一邊往前湊着看一邊說:“屋檐下呀,多半是在那裡作窩了吧?”
忽然,執壺驚叫起來:“我看到了,還在那裡,只是變得得和彩繪畫一樣花哨了,不仔細瞧,根本看不見!”
鋪霞當然知道執壺這是在諷刺她們,一時漲紅了臉道:“什麼鳥呀,魂呀的,不就是指桑罵槐嗎?有本事真刀真槍地來呀,陰陽怪氣,指東指西的算什麼東西?”
執壺卻也不惱,只是盯着屋檐下的彩繪畫道:“快看,快看,顏色更花哨了,從沒見過這麼花的鳥啊!它們這是離污穢有多近呀,怎麼顏色凌亂到如此地步!”
鋪霞氣得一跺腳:“你們有完沒完呀,欺負人也有個限度吧!大不了我回了內府局到別的地方當差去,免得在這裡礙你們的眼!”說完她抹着眼淚急匆匆地回房去了。
桔榴與紫葵本就是三等宮女,平日裡都是跟在鋪霞身後辦事,如今鋪霞走了,她們兩個呆立在那裡也沒意思,紫葵還想說兩句,桔榴趕緊拉了拉她的衣服,使了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地跟在鋪霞身後走進了廂房,很快三人便唧唧咕咕地說上了話。
執壺衝她們所在的廂房一撇嘴,一臉得意之色。
扁擔卻還盯着屋檐下的彩繪畫看,遲疑地說:“這哪有鳥啊,執壺你是不是眼睛花了?”
執壺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對不住啊兄弟,可能真是我眼花,你看我纔多大就眼花,真是要氣死人了……”
正在他們兩個推推搡搡地打鬧之時,宮門忽然被打開了,劉福全帶着兩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執壺和扁擔一看這陣勢,臉上的笑意一掃而光。
劉福全似是根本沒看到他們兩個,只將手裡的拂塵一揮,朗聲道:“時辰已到,還請彩繪令到浣洗局當差。”
言罷,劉福全扭頭對着兩個小太監說:“你們快進內殿去,彩繪令大人可能有一些行李要搬到浣洗局,你們快去幫忙搬東西,切不可讓彩繪令自己動手。”
兩個小太監應道:“是。”說完便快步地走向了大殿,一會的功夫,他們一人捧着一個錦盒走了出來,他們按照宮規來到劉福全面前道:“請劉公公過目。”
劉福全只輕掃了一眼這兩支錦盒,並沒有打開查看,就道:“無妨,全都送到門外的轎子裡。”
直到這兩個小太監出了宮門,允央才緩緩地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已將貴妃儀制的衣服全都換了下來,只着了一身湖色素羅常服,頭上的珠翠已卸,只帶了兩朵絨花。
劉福全緊走幾步來到允央面前道:“娘娘不必如此樸素,您的貴妃名號還在,並不是普通的彩繪令,依然可以着貴妃的常服。”
允央擺了擺手道:“身在其位,自然要按彩繪令的標準來辦。本宮出了淇奧宮就只個普通的彩繪令了,何必還要那些衣着配飾上的花架子。”
劉福全點了點頭,接着說:“娘娘,按皇上的意思,送您去浣洗局的轎子要從天淵池邊走了圈,才能到浣洗局。老奴知道,這本是一條繞遠的路,但是爲了讓更多的宮人親眼目睹你被貶去浣洗局的過程,只能出此下策了。”
允央臉上並沒有不高興的神情,她認真地說:“皇上心思細密,想得周到,本宮沒有什麼意見。這件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沒有什麼可躲躲藏藏,越多人看到越好。”
劉福全還是有些不放心,補充了一句道:“娘娘,宮人們看到倒是沒有什麼,只怕有些人不只是想看到,還想要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只些事情還請娘娘心裡有個準備。”
允央笑笑道:“你放心,這點肚量,本宮還是有的。”
劉福全看允央一臉從容坦然,也就放心地說:“娘娘的氣量讓人敬佩。皇上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別讓娘娘覺得心冷了,看來,皇上是多慮了。”
允央一擺手道:“好了,走吧。”
劉福全馬上住了嘴,轉身帶路,允央跟在他後面出了淇奧宮。宮門外此時停着一個青布轎子,只是這個轎子比平時自坐的要寬了不少。允央有些奇怪,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今天是搬去浣洗局可是不串串門那麼簡單,選一個寬一點的轎子,也好放行李。劉福全辦事一向是這麼周到靠譜。”
想罷,允央也不客氣,徑直走了過去,掀開轎簾就探身進去。進去之後,只聽到身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斂貴妃娘娘,別來無恙啊!”
這個聲音如此之熟,以至於允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麼會在這裡見到這個人,她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