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綠想了一下道:“確是如此,咱們初來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完,她就走出去到旁邊的小廚房裡爲允央準備晚膳去了。
允央見她走了,便輕輕把手裡的明黃綢花帖翻開了,只見裡面沒有標題,沒有落款,只是平白無故地寫了四句:“細雨霏霏春草齊,江山如夢鳥空啼。百花環繞殷勤重,唯有海棠不能提。”
看着這蒼勁又有些古拙的字跡,允央微微蹙了蹙眉:“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壞人!自己周圍已是百花環繞,又何必再說海棠不能提?既然是不能提,又何必移來花樹,送來花帖,只怕比嘴說出來的更讓人傷心呢!”
飲綠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盞香茶:“娘娘,那個小廚房裡雖然不大,但是五臟俱全,茶桶裡竟然還放雁蕩白雲茶,看樣子還是新茶,奴婢給您烹了一盞。您且嚐嚐,與淇奧宮的一樣不一樣。”
允央點了點頭:“放在這裡吧。”
飲綠見允央興致不高,捧着一本冊子正在發呆,也就好奇地走過去看了一眼,然後扭過頭咯咯笑了起來。
允央並沒有生氣,只是有些詫異地說:“這四句有什麼可笑的嗎?”
飲綠道:“以前沒見過情場高手,今天才算是見到了高手中的高手。”
“此話怎講?”允央又看了看帖子問道。
飲綠先是施了一禮,然後說:“娘娘,奴婢今天所說的話都是信口開河的玩笑話,您可不要惱啊!”
允央橫了她一眼:“多事!你跟本宮多久了,本宮可是那動不動就使小性子的人嗎?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飲綠言道:“明明是流戀百花,還要做出一副對海棠癡情的樣子來,一邊左擁右抱着新歡,一邊安撫着舊愛,兩邊都不得罪,兩邊都牽掛着他。這若不算高手中的高手,誰還能算?”
允央想了想,忽然“噗嗤”一笑,合上冊子,擡頭認真地一指飲綠:“雖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抵不過你這伶牙俐齒的明白人。”
飲綠道:“奴婢只怕娘娘傷心,所以只能做個明白人,只願時時能爲娘娘寬心撫慰。”
允央含笑看着她,卻沒說話,靜靜地端起茶盞,品了一口:“果然是新茶,和淇奧宮的是一個味呢。”
飲綠眨了眨眼睛道:“這還不是那位不能提的高人所贈嗎?您在這裡的一舉一動只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呢!”
“你呀,許多事情,能不說出來就不說出來,像他一樣‘不能提’多好!”允央有些嗔怪地說。
飲綠知道自己剛纔已經太大膽子,若是有人出去告發她,那便是吃不了兜着走。於是她說:“是,娘娘教誨的是,奴婢這就閉嘴,給您準備晚膳去。”
允央卻叫住了她:“這個先不急。你去把李掌事與鄭掌事叫進來,本宮有話要和她們說。”
很快李掌事與鄭掌事便走了進來。
允央讓飲綠爲她們拿來繡墩,請她們坐下,然後才說:“本宮既然已到了浣洗局,那一切就都按着這裡的規矩來。本宮現已是彩繪令,那就要開始當差了。李掌事,你這裡有什麼需要本宮畫花樣子的地方,請快點告訴本宮,本宮都有些等不及了。”
李掌事一聽允央向自己要話幹,一時想不出個合適的差事,便把目光投向了鄭掌事,似是請鄭掌事快點說出些什麼來,替自己解開這份尷尬。
鄭掌事卻也不含糊,她馬上站起來回道:“娘娘雖然在浣洗局當差,但是以您的身份不是所有的差事都能給您來做的。”
“正巧上午甲庫裡送來了一件藍綢面累絲甲,還附有皇上的手諭——此甲裙長短寬窄俱好,但內襯袍前襟略長些,做時俱略收短些。甲袖甚窄,放寬些。此甲準備在春獵中用,將內襯袍由藍綢改爲絳紅色彰絨,邊緣畫上飛龍紋纔好。”
允央聽罷起身言道:“謝兩位掌事將這樣重要的差事交給下官,下官一定不辱使命,將皇上交辦的差事辦好。”
這就輪到浣洗局的掌事不好意思了,她們倆都站了起來深深行禮道:“回娘娘,此差事比較細緻,也很費精力與眼睛。娘娘剛剛住進這裡,一切都還有個熟悉的過程,這個爲皇上改鎧甲襯袍的差事,也不急於一時,等您明天養足了精神再來畫也不遲。”
允央本還想堅持幾句,剛想說話,就見飲綠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允央說道:“回娘娘,小廚房的鍋裡還有新做的菜式與紅豆百合粥,奴婢看這個樣子,像是有人提前就給您備好了。娘娘您看,您在高人心目中有多麼重要。”說完,飲綠還衝允央眨巴了一下眼睛。
允央嚇得臉色登時就變了,畢竟還當着兩位掌事的面呢,這些人都是人精,飲綠言語上的一點點漏洞都有可能被她們抓住把柄。
飲綠卻不在乎,她看着允央臉色的變化,那十分緊張的樣子,反而覺得好笑。她忍着笑道:“娘娘若是有時間,奴婢便給您盛一碗甜粥過來嚐嚐。”
允央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你沒看到本宮正和兩位掌事說話嗎?”
飲綠抿嘴笑着轉身走了出去。
見她走了,允央回過頭和李掌事又說起了話,沒說兩句,就見飲綠再次神色慌張地走了回來,一見李掌事與鄭掌事還沒走,她就把已到嗓子眼的話,給生生忍了下來。
允央知道飲綠不是一個愛大驚小怪的人,她這般慌張一定事出有因,於是緩緩站了起來,看了兩位掌事一眼。
李掌事與鄭掌事馬上會意,起身道:“今天大人勞累,需要休息,老奴先告退了。”
她們走後,允央把飲綠叫到身邊,關切地問:“怎麼回事,這樣慌慌張張的?”
飲綠臉色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娘娘,這裡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吧,爲什麼剛纔奴婢明明放在廚房裡的一碗粥,轉眼間就被喝了個底朝天?”
允央鬆了一口氣道:“本宮以爲是什麼,原來是這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也許有人拿去喝了,這也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