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只想懲戒她一番,萬一鬧出了人命,他還真有些自責。不再猶豫,一個躍身,便跳進了河裡。
“腦子進水的大傻瓜!”
攀附在橋樑下的顧卿咧着嘴巴,幸災樂禍的笑着:“蕭樂師,我就陪你戲水荷花池了,我先走了!”翻身起來,便蹦蹦跳跳的離去了,留給蕭引扭來扭去的屁股。
蕭引一拳砸在水裡,氣的咬牙切齒,又被這個女人擺了一道!
回到太和殿,已經撤去午膳,一羣人正欣賞歌舞,她順着角落貓回座位。
偷偷瞄了眼北唐烈,發現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突然他伸出欣長的手臂,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面頰上,仔細擦了擦,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但是有種說不出的好聽:“臉髒了。”
她也順手摸了一下,全是灰,看來是在橋洞裡面弄的了。他的身上帶着一種很淡雅的香氣,她不知道是什麼香,但是很舒服。
他寬大的袖擺柔軟的蹭着她的臉,她竟然有種心動的錯覺。顧卿嚇了一跳,對!一定是錯覺。
平淡的擦完臉,北唐烈突然遞過來一碟糕點,便不再言語。
難道是他看到自己中午沒吃什麼,所以特意給自己留的?
心裡一暖,這個北唐烈似乎也沒那麼糟糕嘛!喜滋滋的吃着糕點,回頭瞄了一下蕭引的位子,只見他還沒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差不多過了半個多時辰,蕭引換了身淡綠色的衣服,襯得他身長如竹。只是這麼清新淡雅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不論是他微微撩袍,還是步曳生風,都有一種極致的美感,讓人驚歎,妖冶,移不開目光。
他一進來,北辰帝就打趣說道:“蕭樂師怎麼半道去換了衣裳?剛纔皇后還問朕你去哪了!”
蕭引細長的眉眼微微一揚,聲音一轉:“剛纔不小心被一隻貓捉弄掉了荷花池,只可惜,草民髒了衣裳,卻放跑了那隻貓。”
北辰帝興致頗高:“沒想到蕭樂師還有這般狼狽的時候,朕看你是平日裡隨行慣了,一隻貓而已,你怎麼和它置氣?”
蕭引搖搖頭:“這貓可惡的很,草民捉了好幾次,每一次都狼狽而歸,所以這貓是定要捉的。”
皇后接話道:“宮裡只有曹貴人那養了貓,好幾只呢,回頭送去給你看看,是哪一隻。”
蕭引笑着點頭,便坐下了。一雙充滿邪佞的眼有心無意的落在顧卿身上,只有顧卿心知肚明,那隻貓到底是什麼。
顧卿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冤冤相報何時了啊!兄臺,請住手啊!
這時皇后看着顧卿說道:“本宮着實好奇烈王妃送的什麼賀禮,本宮心就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好奇的不行。”
顧瀟瀟趕忙說道:“是啊,臣女也很好奇烈王妃到底是要獻上什麼珍寶,這樣子遲遲不肯拿上來。”
顧卿騎虎難下,一羣人全部目光考量的落在她的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災樂禍,既然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別具匠心,還故意拖到這個時候,他們倒要看看有什麼珍寶能敵得過《鳳凰于飛》和和田暖玉。
她剛想讓身後的宮人將錦盒呈上去,沒想到北唐烈淡然的開口:“這個時辰還不行,要等晚上熄了燈後才能看出來。”
北唐烈感受到顧卿在拽他的衣袖,冷漠的回頭看了眼,看到顧卿擠眉弄眼,一張臉皺巴巴的還真是難看。
“你在幹什麼啊,一對玉如意要熄燈做什麼?”
“閉嘴。”他直接回了兩個字,顧卿只好不再追問,反正她就等着出醜吧,也不在乎了!
這時兵部侍郎李大人起身奏請:“皇上,今日是乃是皇后生辰,小女最近新學了一曲舞,正好獻於娘娘。”
“皇上,臣妾聽聞李小姐一曲霓裳舞聞名盛京,臣妾一直想看呢!”
“既然皇后喜歡,那麼全聽皇后的。”
於是那李家千金換好衣服,身姿搖曳的款款而來。眉目帶怯的看了眼蕭引,斗膽說道:“皇上,臣女有個不情之請。”
“哦?說來聽聽?”
“臣女素問蕭樂師一柄玉簫傳名大周,不知小女子有沒有那個福氣請得蕭樂師爲臣女伴奏?”說罷眉目傳情的看向蕭引。
此時蕭引正恣意的坐着,一身的淡綠色的長衫早已褶皺,但是絲毫不影響美感,反而讓人更加捉摸不透。看不清面容,一雙眼睛之下,是無限的風流。
他的風流與北唐風不同,帶着與生俱來的魅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讓人如癡如醉,如果真要說個比較,那麼蕭引就是男版的蘇妲己,而那北唐風只是在男女之事上風流,不如蕭引從骨子裡就帶着妖嬈。
他長長的手指摩挲着酒杯邊緣,看着裡面一汪碧綠的佳釀,眉眼微微一擡,桃花眼落下風情無數,直把李家千金迷得神魂顛倒。
“草民的簫音隨我,不隨人。”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別人叫我吹我是不吹的,沒錯,就是這麼傲嬌任性!
顧卿看着李家千金面色煞白,宛若風中扶柳,嬌弱無比,就連顧卿這個女人都忍不住上前想要安慰,可是蕭引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將杯中的酒一口飲下,還笑道:“皇上,此酒甚好。”
李大人看着女兒受辱,差點拍案而起:“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樂師,我女兒是看得起你,你竟然……”
“李大人,你逾越了。”北辰帝威嚴的聲音傳來。
李大人只能暗自咬牙,悻悻作罷。北辰帝看着殿中模樣泫然欲泣的李千金,和言笑道:“朕聽聞這霓裳曲用古琴配最好,傳樂師。”
北辰帝都這麼說了,誰敢反駁?
霓裳舞好看,霓裳曲好聽,但是因爲先前蕭引這麼一出,全都沒了欣賞的心思。而北唐烈目光飄渺的看着遠處,一雙漆黑的墨瞳,藏着看不透的深邃。
一曲歌舞完畢,皇后讚賞有加:“李大人有這樣的女兒是有福氣了,只是這一曲歌舞本宮看的不盡興。瀟兒……”
她叫着顧瀟瀟的名字:“本宮知道你的琴藝最好,不如就彈奏一曲如何?也好讓本宮高興高興!”
顧瀟瀟乖巧的說道:“娘娘可別這麼說,臣女有幸彈奏是臣女的福氣。”
不一會殿中擺好了一張七絃古琴,顧瀟瀟坐在凳子上,眼神瞟向顧卿,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神情。
一個孕婦還出來顯擺,真是作死啊!
顧卿搖搖頭,不再理會。她常年作畫,自然明白藝術的意境和本人有着莫大的關係,就算顧瀟瀟琴藝造詣再高,她性子高傲,凌駕他人,這樣的心境,就算是陽春白雪、高山流水這樣的曲子,也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
顧瀟瀟的琴音動聽是動聽,只是少了最原汁原味的東西。如果不是出生在那樣的環境,以顧瀟瀟的天賦還是可能有一番質的飛躍的,只可惜啊……
就在她覺得可惜的時候,顧瀟瀟竟然提及她的名字:“臣女聽聞烈王妃在王府勤學琴棋書畫,
只是不知道王妃學的如何?不如上來露一手,也好讓我們看看王妃天資聰慧啊!”
尼瑪,你從哪聽說她勤學琴棋書畫了?這不是明顯吹牛不打草稿嗎?就算勤學了,是這一個月能學會的?這擺明了就是挖了個坑,顧卿說什麼也是不會跳的!
顧卿連連搖頭:“兒媳自知學的遲,所以更加勤奮。但是時間太短,實在是拿不出手。”
皇后滿含笑意的看着她,眼睛時不時流轉着精光,明顯就是和顧瀟瀟串通一氣,合起夥來給她難堪的。“你有這個心最是好的,不論學的怎麼樣,本宮都不會說你的。”
皇后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就放心大膽的上吧,就算是琴不能聽,棋不會下,畫看不懂,詩答不上,這些皇后娘娘都不會笑話你的!
看着顧瀟瀟一臉得意,她知道自己必須硬着頭皮上了。
“兒媳最近學會寫塗鴉之作,難登大雅之堂,還望皇后不要嫌棄。”
這話說者無心,聽着有意。蕭引聽後胸腔裡憋着一團怒火,這個顧卿都會一語雙關了。難登大雅之堂,不就是說那一晚畫的那些東西嗎!
手中的玉杯悄無聲息的化作了一把粉末,只是誰也沒看見罷了。
她就要起身,沒想到北唐烈一把拉住她,冷漠的眸子對上皇后的眼,聲音清冽如寒泉經過:“本王的王妃資質愚鈍,怕掃了皇后的興致。”
北辰帝也隨聲符合:“皇后,你就不要爲難烈王妃了,禮部侍郎的千金七步能作詩,不知是不是真的?”
下面的禮部侍郎連忙回道:“是的!小女確實能七步作詩。”
眼看着這麼好的機會就要被北唐烈給禍害了,顧瀟瀟臉色一急,急忙說道:“如果王妃自知資質愚鈍的話,那麼就應該日夜勤加學習。嫁入王府已經一個月了,難不成絲毫沒有建樹嗎?那麼臣女就改懷疑王妃是否有心學習了!”
北唐烈一個淡漠的眼神看了去,眼底的紫色流光一順不順的落在顧瀟瀟的身上,看的她心裡直發毛。但是她任頂着壓力,不滿道:“王爺這般維護王妃,知道的是王妃與王爺感情和睦,不知道的還以爲王爺是在遮掩家醜呢!”
沒想到打擊顧卿不止,還帶着北唐烈一齊牽連進去了。顧卿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出去表現一下,否則這個不用心學習的罪名就坐實了,而且還害的辱沒了北唐烈的聲譽。
“本王的王妃,自然有本王操心,不必顧千金費神。”
他抓緊她的手,不讓她有絲毫的動彈。
他的大手厚實溫暖,包裹着她。
原本還不想出頭的顧卿現下微微一笑,拍拍北唐烈的手臂。
北唐烈回過頭看着那一塵不染的眼睛,在裡面看到了自信的光芒。
掙脫北唐烈的手,直接走到殿中:“兒媳學藝不精,唯有繪畫還能拿得出手,希望大家海涵。”
所有人幸災樂禍的看着顧卿,誰不知道她是鄉下來的,就算一個月不眠不休,也難以有什麼成就,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戲,唯獨兩個人心中卻不這樣想。
一個是蕭引,他見識過她的畫功,紮實穩重,是作畫老手。
另一個是北唐烈,不知爲何,看着她的眼睛,他心中就相信她一定能出色的解圍。
擺好筆墨,她緩緩的拿起筆,回頭給北唐烈報以安慰的微笑,便閉上眼眸,想到那一日皇宮中看到的桃花,燦爛美麗,如火如荼。
心定筆落,自成一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