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自然不是傻子,要是被這一封簡短的字條就約出去的話,那麼自己的命估計也不是自己的了。來人不知路數,而且自己在晉城的消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不認爲是蕭引透露出去的,否則顧卿只怕還沒離開北唐烈,李墨就追了上來了。
那麼,來人到底是誰?
顧卿也不知道,隨着自己接近北唐烈,似乎很多事情都要打破祥和,浮出水面,這種感覺並不好受,顧卿也制止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顧卿將紙條毀掉,便一個人站在窗戶邊上看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羣。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絲謹慎和恐懼,似乎黃河之難的恐懼已經蔓延到這裡了。這次的影響似乎比往年更甚,甚至傳言是前朝皇室枉死的孤魂野鬼來報仇的,否則前朝至寶龍騰圖怎麼會流傳到了黃河沿岸?本來就民不聊生,再謠言四起,本來不安的民心轉眼崩塌。
顧卿不知道那傳言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人肯定相信那是真的,凡事有一線機會,那些想稱帝的人便不會放棄的。蕭引此次去霍城,目的也不單純,那麼北唐烈就危險了。而且北唐烈此次是被人推到這個地步,朝中那麼多大臣,爲何偏偏派北唐烈?再加上那些刺殺的刺客,根本就是有人蓄謀已久。
所以,霍城一行定是艱險無比。
“哎呀!都說了不再想北唐烈那個王八蛋,爲什麼還在想?”顧卿氣的一拳砸在牆上,一時間心情十分複雜。越是不讓自己去想,北唐烈的身影鐫刻的也就越深。他冷漠的面容,鋒利的鳳目都輾轉腦海深處。
一個人安靜下來果然會亂想嗎?顧卿打開房門,便下了樓。還是出去走走吧,蕭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時間還早,出去感受一下北方的風土人情也好。
剛下樓就聽見下面傳來紛亂的聲音,掌櫃粗着嗓子十分不悅的吼道:“滾滾滾,老子又不是開善堂的,沒錢也敢住店?”
“掌櫃的,你就行行好吧,我……我也是走投無路啊!”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着濃濃的無奈。想必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走上這樣的地步。
青衫男子一看是個讀書人,手上還拿着一本書,正苦苦的央求着。只有幾個路人好奇的看了兩眼,轉眼就沒了興致。沒錢吃飯的人不在少數,也都是見怪不怪的了。
掌櫃剛纔在那奇怪的客人面前嚇得驚魂,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做什麼大善人?要是都碰上給珍珠不給現銀的,那自己還有活路嗎?現在倒好了,還來了個白吃的了!
他雙手叉腰,站在門口,大馬金刀的攔着門檻,龐大的身體一下子遮住了店內的陽光。他惡狠狠的看着那人道:“晉城多了我這樣的店,你趕緊給我離開,去別的地方,別擋着我財路!”
那讀書人也着實沒什麼辦法了,就算被掌櫃這樣羞辱,也還是低聲下氣的說道:“掌櫃的你們店裡還缺不缺人?我可以給你工作抵房錢的!”
“有多遠滾多遠!你看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掌櫃說的正興起,沒想到身後突然搭上了一隻盈白無骨的小手。
一回頭看見顧卿笑顏如花,不知道爲什麼渾身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蟬。“姑奶奶……您,您有什麼吩咐?”
“你還讓不讓人出門?你這麼龐大的體
位堵在這,才真的不能做生意吧!”顧卿上下瞅了一眼,是不是人到中年就會發福?掌櫃該減肥了!
掌櫃渾身一顫,連忙閃開身子。顧卿也看到了門口站的青衫男子。模樣不算十分的好看,但還算硬朗,身上帶着一股子書卷氣息,淡淡的融入陽光之下,十分好看。一襲青衣上面沒有多加修飾,只是簡單的青竹節,已經勾勒修長的身姿。
顧卿讚賞的看了兩眼,有些人就是一眼看着十分舒服,有的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顧卿有一次瞅了一下掌櫃,掌櫃被她看的心裡發毛,一聲不吭。
顧卿只是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那書生打扮模樣的男子一下子橫在了自己的面前,拱手說道:“姑娘,小生林開,從霍城流落至此還望姑娘施以援手,林某自當感激不盡。”
他說的十分誠摯,腰彎下去的弧度不卑不亢,既表達了自己的禮貌,又不顯得太卑微。
她一下子來了興致:“讀書人也好意思問姑娘家要錢?”
林開淡笑一聲,一點都不像逃難的模樣,反而淡若清風,讓人十分舒服。他微微一笑:“事關生死而居於小節,讀書又有何用?姑娘,林某不是要,是借。”他加重字音,身上有一股氣節。
顧卿不禁多瞄了幾眼,這個人真的是逃難的?但憑這骨子裡的氣節就讓顧卿讚賞:“那你要如何還我?”
“這本書!”他遞過來一本書,上面用草書潦草的寫了三個大字“青蓮決”。
顧卿怎麼看都不像詩詞文章,怎麼看名字反而覺着是本武功秘籍什麼的?似乎看出了顧卿的疑惑,林開緩緩解釋道:“這是先祖早年曆經江湖的時候帶回來的一本內家心法,能起強身健體之效,故此流傳下來的,但是我家書香門第,因爲黃河之難,我家錢財都被霍城知府強行徵收了去,無奈我才流落到此。如果姑娘能賞臉今日抵我一日的房錢餐費,那麼這本書就是姑娘的了!”
她微微皺眉,倒不是爲考量他話中的真假,反而是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已經服下天山雪蓮,是否就能打通任督二脈了?胖師父說是有打通經脈的功效的,那自己現在是不是可以習武了?
且不說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就算不給什麼東西,顧卿也是願意幫忙的,誰沒個困難的時候?
顧卿從錢袋裡面掏出了十兩銀子交給林開:“這本書我不要了,我今天就會離開,你到時候想要還錢要書都找不到人。”
林開面色一緊,原本伸出來的手一下子縮了回去:“既然姑娘不願意要我的書,那麼我就不能拿姑娘的錢。”
顧卿眉頭一皺,怎麼還是個死腦經?顧卿也不再廢話,見他臉上堅決的樣子,要是自己不拿的話,這錢說什麼也不會要的。顧卿接過青蓮決隨意翻了翻,上面全部是用狂草寫的,是怕人看不懂嗎?要不是顧卿熟識各種字體,否則還真的讀不來呢!
身後的掌櫃伸長了腦袋,看了下那難懂天書,忍不住說了句:“這都是什麼古怪的字啊?寫的跟鬼畫符似的。”
顧卿差點沒暴走,這樣上好的字帖放在這,這貨竟然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顧卿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掌櫃嚇得立刻縮回了腦袋。
林開接過十兩銀子拿出三兩放在掌櫃手中:“我不需要上
好的房間,就住在柴房即可,晚膳只要兩個饅頭,三兩銀子足矣。”
掌櫃見他也沒什麼要求,這麼便宜的掙了三兩銀子,臉上多了些笑容:“得,小二幫這位客人安排下柴房!”
林開對顧卿感激的點點頭,便擡腳邁了進去。只是在別人看不到的暗處,嘴角狡詐的輕揚了起來。
在擦桌子的小二立刻跑了過來,看到走進來的林開愣神了一下。這……這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款嗎?難不成美夢成真了!
掌櫃掂量着手裡的銀子,笑得賊兮兮的湊到顧卿的身邊,推搡了一下,一臉賠笑的說道:“姑奶奶,既然你這麼大方,一個小乞丐也願意救濟,那麼……我這有點珍珠,要不……要不你也替那位古怪的客人結一下賬唄?我可以將珍珠給你的!”
見他手掌心放着的那顆圓潤的珍珠,顧卿拿在手裡看了一下。在烈王府待得時間也不短,對這些珍品還是有幾分眼力的。這顆珍珠足有龍眼大小,而且色澤瑩亮,可是不可多得的東西啊!
顧卿腦海深處閃過一個畫面,當初和北唐烈在麪攤沒錢付賬的時候,北唐烈就是丟下了一顆珍珠。不知道是不是回憶的作用,顧卿反手握住,直接從腰包裡掏出了五兩銀子:“算是他一天的住宿餐費吧,你可不能苛待別人!”
掌櫃臉上一喜,現在再珍奇的東西也沒現銀來的有安全感!“我的姑奶奶哎!我哪裡敢苛待我的客人啊!還是個那麼兇殘的客人!”
顧卿懶得和他說話,將珍珠放在懷裡,便擡步出去,沒想到正好看見了蕭引。掌櫃一見蕭引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一眨眼就站在櫃檯處認認真真的查賬本。
蕭引也沒在意,看顧卿在門口站着,自然知道她不是在等自己,但是他邪佞的性格還是忍不住調笑道:“娘子是盼着見夫君,特地在這等我的嗎?”
顧卿不禁白了一眼,眸眼中靈動如水。“我剛想出門轉轉沒想到就遇見你還真是倒黴!”
蕭引見她模樣靈動,原本在蔣叔那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顧卿眼看着就是落日黃昏,也不是出門的時候了:“既然都這個時候了,也不出門了。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明日再走吧。”
“你是等不及要和我同牀共枕嗎?”他突然湊過鼻息,臉頰摩擦着她的耳朵,在她耳垂輕輕吹了一口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個賤人!現如今的蕭引根本沒有任何防備,顧卿手握一根削尖的兇器抵在他的喉嚨間,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你要是在和我玩這些,信不信我趁你不注意廢了你!”
蕭引忍不住想到那一晚顧卿是如何扒了自己的褲子的,面色一黑,笑容也僵硬了不好。
看着蕭引的面色變化,顧卿心情大好,這個人永遠是不正經,還不知道多少無辜少女殘害在他的手上呢!
顧卿收回鉛筆插回頭上,又是一根簡單大方的木釵子。顧卿昂首挺胸的大步走了回去,順便拍了拍櫃檯:“可以送晚膳了,一葷一素兩碗米飯就好。”
蕭引暗自皺眉,這女人……北唐烈實在教的不好!蕭引無奈轉身上樓,沒想到先前的林開突然出現在內堂,看着蕭引上樓的背影,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笑容。
蕭引,你的命真硬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