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莫然怒極而笑,實在不想理宇文謹,便朝牀內側躺了去。
用力過猛,一側蟲草花蚊帳落了下來,使牀裡的人影半隱半現,不見她眉眼,只見體態玲瓏、丰姿綽約,自有一股勾人心魄的豐流韻兒。
宇文謹本就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瞬間幽深了幾許。
這些年他忙着國事,忙着保護太子,也已經忘了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
轉過身,宇文謹乾脆不看她,只淡然地說道:“燕回雖不過寸土,但民風彪悍,首領赫連雄膽略過人,一直想要自立爲王。不僅如此,赫連雄還想拉着赤夷一起,和赤夷聯姻便是打破他們兩族的盟約。你以後是要當皇后的人,當以天下百姓爲重,能避免戰爭時就應該避免。”
他絮絮叨叨地講着,是解釋,也是趁機的教導。
夏莫然卻迅速地掌握了要點,七王爺宇文謹一向是朝中主戰派,燕回雖強悍,到底地薄人稀,全族加起來也不過十萬人口,加上赤夷五萬兵士,在禹陵百萬兵士面前也是不夠瞧的,一口唾沫也能把他們淹死,宇文謹何故怕開戰?
除非禹陵內政動亂。
夏莫然細細一想,宇文奎久臥病榻,不是長命百歲的人,一國之君支持的六皇子和重權在握的七王爺支持的太子,皇位之爭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了。
錦被裡,好不容易歷經重重險阻,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的小七,還沒跟主子委屈地撒撒嬌,又被夏莫然一個掃堂腿給踹了進去。
“吱吱吱!”主人,你這是謀殺愛鼠,我要到動物保護協會去告你!
什麼聲音?宇文謹剛側過身子想探個究竟,不料夏莫然突然坐直了身子,迅如閃電,那隻睡到一半被驚醒的兔子正坐立不安地蹲在她肩膀上。
一半完美無缺的臉蛋隱在帳子的陰影裡,另一邊猙獰的疤痕大大方方地顯露在橘黃色的琉璃燈光中,有一種半夜女鬼爬牀的驚悚,什麼丰姿綽約,什麼勾人心魄,統統見鬼去了。
“我就是要殺了方詩韻!”夏莫然朗聲說道,唯一秀美的眸子裡透着一股子擰緊。
她只是小女子,她不懂國家大事,她只知道每個充滿正能量的軀體裡,都住着一個
名叫“蜘蛛俠”的靈魂。
宇文謹定定地看着她,一貫讓人看不清情緒的眸子隱着審視、思考……
“把你臉上的髒東西去掉。”良久,他才略帶嫌惡地說道。
意味着他願意除掉方詩韻這個啞巴棋子了。
夏莫然鬆了口氣,倒也爽快地應了他的要求,剝下臉上的黏貼物,露出一張並不十分出彩但耐人尋味的臉來。
她把肩頭上的小白迅速地往被窩裡一塞,在宇文謹疑惑的目光之下,嘻嘻一笑:“天冷。”
接着便如得了主人一塊肉骨頭的小狗,踮着腳撒歡似的跑到他身邊,琉璃色的眸子裡滿是催促:“快走吧,趁着天黑好辦事。”
宇文謹見她像是要親眼看見方詩韻嚥氣的模樣,雖略感奇怪,但想到她睚眥必報的性格,倒也很快釋疑了,只盯着她白嫩的腳丫子不住地瞧。
一隻畜生怕它凍着,主人卻光着腳滿地跑麼?
夏莫然又是嘿嘿一笑,忙折回去趿了鞋再跑過來。
宇文謹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到了門外卻摟着她的腰當起了空中飛人。
夏莫然環抱着精壯的軀幹,感覺暮春涼爽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像情。人間的撫摸,是多情的,是愜意的,她心情極好,“咯咯”嬌笑起來,惹得侯府的下人紛紛開窗探頭,第二日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昨夜我屋子上面有一隻女鬼飄過……”
宇文謹似被她的笑聲感染,嚴峻的眉眼鬆泛了些,一邊運着輕功往侯府外飛去,一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隻蠢兔子不適合你。”
“什麼?”風聲太大,沉浸在亢奮情緒中的夏莫然只覺得耳邊癢癢的,根本就沒聽到他說什麼,而且這一晚上她都忘了問,七王爺這尊大神到底幹啥來的。
夏府外面洛寒早就候着了,見到兩人出來,他牽着兩匹馬上前,目光從夏莫然腰間一掃而過,主子寬厚有力的大掌還停在那裡。
兩匹馬裡並沒有白日見到的宇文謹常用坐騎奔霄,看來無所不能的七王爺也是有所顧忌的。
夏莫然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這種馬大多用於戰場,昂藏不凡、噴氣咴咴,輪廓嶙峋聳峙、狀如鋒棱,馬耳如
刀削斧劈一般銳利勁挺,純黑色,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雖並不十分珍稀,卻也是價值千金的名貴品種。
看出她眼裡的讚歎,宇文謹牽過其中一匹,把繮繩送到她面前道:“宛和國特有的名駒絕影,可日行千里,奔跑起來凌厲矯健。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城西方家別院,距離夏府有段距離,你自己騎馬?”
大長公主溺愛孫女成癖,但方大人卻是個嚴父,女兒戀慕夏侯爺這事也略微知曉。夏之然一回城,女兒急巴巴就趕過去了,方大人氣個半死,最後老母、女兒又那副樣子回來,方大人略一想就明白女兒又幹了什麼好事,怒火攻心,連夜就把人送到荒僻的別院,眼不見心不煩,只等和親的儀駕來接人。
夏莫然看着面前食指粗細的繮繩,瞳孔一縮,明白又是宇文謹的一次試探,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不會。
宇文謹也不勉強,身子一閃已經利落地翻上了馬,居高臨下地對夏莫然伸出手來。後者笑眯眯地把自己嬌小、細嫩的手放置在他掌心裡。
站在原地當雕塑的洛寒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雙交合在一起的手,大手包裹着小手,無比和諧,他卻感嘆着不近女色的主子一碰上夏家四小姐,節操啥的都是浮雲。
閃神間,宇文謹已經拉着夏莫然上了馬,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無比的契合。
洛寒一拍馬屁股,絕影便載着兩人飛奔出去。馬蹄上做了特殊處理,熟睡的人根本就沒聽見有一匹馬在這寂靜的夜色中疾行而過,只天幕中皎皎的月兒灑泄在地面上,映射出兩道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
也正因爲夜色的遮掩,疾馳而去的人包括隱在暗處的幾名暗衛,都沒有發現夏府不遠處角落裡佇立着兩道人影。高的那個惆悵嘆息,矮的那個目露嫉恨。
“主上,我們也回去吧。”等月下的人兒走得看不見影了,矮的那個斂了情緒,小意柔情地說道。
高的那個也沒了惆悵,只盯着遠方凌厲地對矮的那個說道:“做好你份內的事,否則別怪本尊不客氣!”
那矮個子聽罷便是渾身一僵。
夜色更濃了,風兒也更急了,沒過多久,角落裡的兩道人影也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