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孤獨,連生死的關頭,也只有一個人在等候。
寫意便是那樣的流着淚水,光着腳,走向那亮着燈的手術室。
一時間,那進進出出的慌亂人們都消失了,那扇像是審判人生死的門,緊緊的關着,卻依舊能聽見裡面醫生和護士有條不紊卻緊張異常的聲音。
寫意呆呆的站在門口,淚水滴落在醫院走廊裡的大理石地面上,幾乎都能聽見聲響。
雲清朗似乎沒有看到他們一樣,指尖依舊夾着那根香菸,只是那手顫抖的不成了樣子,掉在地上的煙,怎麼拾,也拾不起來。
眼前,一隻修長的手,拿起那根地上的煙,遞到雲清朗面前。
雲清朗看着慕子皓沒有表情的臉,顫抖的接過那根香菸。
艾寧走過去,拿出打火機,爲他點燃了那顆指尖的香菸。
雲清朗沒有言語,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嘴脣顫抖,一直含在眼眶裡的眼淚便混合着那吐出來的煙暈,一起流了下來。
一位路過的護士,冷冷的說道:“這裡不準吸菸,立刻掐掉。”
蘇景然忽然瞪着那個小護士,樣子嚇人極了,小護士便灰溜溜的快速的離開。
雲清朗咬着嘴脣,輕輕的說道:“他很可憐。”
周圍安靜下來,只聽見寫意的抽泣的聲音和雲清朗帶着悲傷的話語聲。
“他沒有親人,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抱着他的骨灰痛哭,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去尋找他的墓碑,即使死了,也不會影響到誰的人生。”
“如果你們是來等待他死亡的,那麼希望你們在看到他蓋着白布被推出來的時候,不要笑得太大聲,就算是可憐他……”
雲清朗指尖的香菸燃盡了,燙到了手指,他卻絲毫沒有發覺。
雲清靈走過去,拿掉他指尖燃盡的香菸,輕輕的抱着他,輕輕的說道:“哥,他們雖然很恨他,卻也沒有人希望他死,不要這樣說。”
寫意便那樣站着,推開慕子皓爲她穿鞋子的手。
他的過去,她從未試着去了解,她一直都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身影裡總是帶着一股子濃濃的悲傷,轉瞬即逝。
那樣的悲傷
,是隻有看到寫意的時候纔會淡了一些,再淡一些。
寫意光着腳,站着地上,似乎那樣纔會感受皇甫曾經心底的寒涼,她不知道他發生過什麼,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悲傷,那些自己抹殺的愛意和悲傷。
“如果你們瞭解了事情的真相,便會恨自己,不過,如果他死了,便帶着那個秘密離開,他說過,那是他心裡最不能說的秘密。”
雲清朗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後的慕慶國。
在綿長的等待後,手術室的門推開。
寫意推開徐靜琬的攙扶,衝了上去,直到看着那個臉上毫無血色,頭上纏滿了綁帶的皇甫被推出來後,寫意才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樣。
她太害怕了,那種恐懼,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樣,這樣的感受寫意有過一次,便是在沈老頭離開的時候。
寫意有些呆滯的坐在那裡,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直到沈畫情攙扶起她來,她才忽然間清醒,快步的跟上那推去重症監護室的手術車。
醫生看着一羣人,說道:“只能有一個家屬陪同,你們誰是家屬?”
雲清朗和寫意同時說道:“我是。”
隨後寫意看着雲清朗,然後說道:“醫生,我是他的妻子。”
醫生點點頭,示意寫意可以進去。
走過雲清朗的身邊的時候,寫意聽見他懇求的話語。
“如果選擇愛他,就原諒他。”
寫意沒有言語,走進了重症監護病房,沒有理會徐靜琬和慕慶國的不安。
只要你活着,就好,無論怎樣,只要你活着。
寫意六個月的身孕,穿着最大號的隔離服,依舊顯得瘦弱極了。
她安靜的坐在皇甫的病牀旁,隔着面罩看着他,他的眉眼依舊俊朗,即使是在那樣沒有血色的蒼白下。
薄薄的嘴脣,沒有血色,緊緊的抿着,例如往常他思考起來時候的樣子,寫意就是那樣柔軟的看着他,這樣的柔軟似乎感染了肚子裡的小生命,輕輕的胎動着。
手術後的第三天,皇甫依舊沒有醒來,卻住進了普通病房,醫生告知,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病
人會清醒過來。
這幾天,寫意一直呆在病房裡,雲清朗也一直守着,不時的慕子皓、艾寧和蘇景然會以看望寫意爲藉口來到這裡,也不言語,只是看着那病牀上的皇甫君傾,許久都不離開。
寫意知道,將近二十年的兄弟情義,即使再決裂,在生死攸關的關頭,依舊會牽腸掛肚。
雖不言語,那樣的關切之情,卻早已經表現在他們的言行舉止上,例如慕子皓悄悄買來的卻若無其事放在病房裡的營養品,例如艾寧經常出現在皇甫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內,例如蘇景然嬉皮笑臉的叮囑護士給皇甫打針要輕一些,他從小就怕打針。
雲清靈時常會來,在查看皇甫的情況的時候,也叮囑寫意注意身體。
而那些聞訊趕來的軍區的人們,都被雲清朗擋在了門外。
皇甫已然昏迷了三天。
寫意坐在病牀前,喝了一點徐靜琬送來的雞湯,便沒有了胃口。
這幾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坐在皇甫的旁邊,看着他的臉。
看着他的臉由蒼白轉爲有血色,慢慢的恢復成了平常的臉色,雖然還帶着病態的白皙,卻也看着生動了許多。
寫意看着皇甫,醫生說今天他會醒過來,忽然,寫意有些莫名的恐慌。
寫意想起了雲清靈的話語。
雲清靈說,寫意你想好要用什麼樣的情緒來面對皇甫了嗎?你心底是愛他的我們都知道,但是你能忘記他對你的傷害嗎?如果選擇重新選擇了去愛,就忘記曾經的傷害,好好的和他過日子。
那話說完後,寫意便一直不敢去想,該用一個什麼樣的自己,去面對醒過來的皇甫。
就是在那樣的思考中,一個沒有注意,皇甫便醒來了。
長長的睫毛閃爍着,皇甫慢慢的睜開雙眼,迷茫的看着周圍,最後將目光鎖定到了自己眼前的寫意的臉上。
寫意猶豫了一下,便猝不及防的微笑起來,輕柔的說道:“你醒了?還疼嗎?”
皇甫眼眸漸漸清明,戒備的看着寫意,猶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姐姐,是你救了我嗎?”
一瞬間,笑容僵在了寫意的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