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心回到家門口,鑰匙還沒有插到鎖眼,忽然從一旁冒出來一個人。她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呼一聲。有了響動之後樓道的聲控燈就亮了起來。
定睛一看,原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是別人,而是江公子江山。他怎麼會在這裡?吉心很是奇怪地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山今天晚上穿着一身休閒西裝,五月份的天氣有些熱了,此刻他脫了外套拿在手裡,上身穿着襯衣。下面穿着休閒西褲,皮鞋。原本一身算作是正式的服裝,愣是被他這個回了頭的浪子穿出幾分痞氣。
不知道是他骨子裡面的紈絝公子的習氣沒有改掉還是怎麼回事,這樣子突然出現在在人家門前的樓道中,給人一種特別彆扭的感覺。如果要見面,就不能事先來個電話,預約一下?何必蹲在人家的家門口?
江山胳膊上搭着他的西裝外套,在滿口旁邊的牆壁上靠了,開口說:“見你一面還真的是不容易,李凡看你看得緊,生怕你這個妹妹被我怎麼樣了,我也只有趁他不在家的時候來見你一面。”
吉心感覺有點頭大,夜元閻說不定現在還在樓下,她卻在樓上被其他的男人給堵了,這要是讓夜元閻知道了,估計又是一通鬧騰。於是開口迴應他說:“有什麼話,明天白天再說吧,現在那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別啊,我好不容易見你一面,你就這樣急着趕我走。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就算了,好歹聽我把話說完吧。”江山一副不達目的不休的架勢。
吉心沒法子,只好開口道:“有什麼話,你說吧。”說完了趕緊地走人。
江山靠在門旁的牆壁上,藉着樓道里略顯昏暗的光線,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吉心,開口對她說:“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你做我女朋友吧。”
簡單的一句話,把吉心嚇了一跳,她慌忙拿鑰匙開了門,走了進去,江山也想跟進來,她忙用門把他給堵在了門外,只開了一道狹窄的門縫,透過門縫對門外的江山說:“我有點不舒服,剛纔你說的什麼我沒聽見,你趕快回去吧!”
說完砰地把門關上了,心裡有點亂,就算是她無意中刺激了江山這個花花公子,讓他良心發現改邪歸正,浪子回頭了,就算是她做過他一段時間的助理,幫着他理順了不少工作,可是那真的只是工作上的關係啊!她真沒想到江山這個表面上看上去沒心沒肺的紈絝公子會在這樣的晚上對她這樣子直接大膽的表白。
她在房間裡面,趴在門上的貓洞看着外面的情景,看到江山在門外提着外套踟躕了一陣,幾次想要擡手敲門,卻又止住了。最終還是轉身走開了。樓道里面回覆了安靜和空曠。
吉心嘆了一口氣,這纔開了房間的燈,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陣,然後洗洗睡。
第二天,吉心哪裡都沒有去,就呆在家裡看門。一方面是因爲昨天晚上和夜元閻偶遇的事情而感覺心情有些複雜,他說的那些事情,自己到底要不要相信他?假如相信他,那麼自己吃的那些苦又算什麼?他就算是要演,那也要事先給她說一聲啊,就這麼獨斷專行,自以爲是的替她做了所有決定,完事了什麼就又過來找她和好。
怎麼可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她又不是機器人,隨便他怎麼遙控都可以?
可是假如不相信他的話,他說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很是兇險,他如此做,也是爲了她好。
不管怎樣,吉心的心裡就是感覺怪彆扭的,有些複雜。所以哪裡都沒有去,就在家裡呆着,好好的清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省得再在外面遇上什麼人。
平靜的生活就這樣持續了三天,眼看着李凡夫妻就快要從外地回來了。這天中午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江姐打過來的。
怎麼說也是曾經的頂頭上司,就算江山這人多麼的彆扭,江姐人其實還是挺好的,吉心接了電話問:“喂,江姐,有什麼事嗎?”
“吉心,想請你吃一頓飯,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前些日子李凡幫你請假,請的突然,也不知道你到底遇上什麼事,剛好這幾天五一放假,有空閒,一起出來聊聊吧?”江姐的聲音在電話裡面說。
吉心想了一下,江姐這個人做事一向注重效率,從來都不是做多餘的事情的人,今天爲什麼要打電話過來約吃飯?看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於是答應說:“好的,江姐,你說個地方吧,我這就趕過去。”
江姐在電話裡面說了個地方,定了時間。然後通話結束。
吉心收拾了一番之後出門了。踩着時間來到江姐約定的見面的地點。
這是一個很有氣氛的幽靜的茶餐廳。江姐已經早早地等在一個角落了。吉心看到今天的江姐沒有像平時那樣的穿着中規中矩棱角分明的職業裝,今天她只是穿了一身寬鬆休閒的春季休閒裝。既然沒有穿職業裝,那麼今天要談的一定不會是工作上的事。可是私底下自己有什麼私事可以讓江姐這麼大費周折的約到這裡見面呢?
懷着有些好奇的心情,吉心走到江姐坐着的餐桌旁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在江姐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果然江姐一開口就說道:“今天約你出來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不過就是想聊一點私事。”
吉心垂頭笑了一下,看吧,自己果然猜中了,江姐果然是約自己來聊私事的。於是開口問:“江姐,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以前的工作中你對我照顧有加,我也不是不知圖報的。”
江姐今天穿着一身休閒裝,臉上也很是素淨,沒有任何的妝容。除去了堅硬的外殼和所有鉛華的江姐,今天看上去柔和不少,還顯得格
外的淡泊。這可是職場中手段嚴厲雷厲風行的她所沒有的一面。
只聽江姐開口道:“今天約你在這裡見面呢,一方面是想和你談談心,另一方面還真有些事情想拜託你。”
因爲今天見面的主要目的是談心,所以吃飯喝茶什麼的都是點綴,吉心隨便點了幾樣食品就沒有做聲了。
只聽江姐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怎麼說呢,很多的事情還真沒辦法說,以前啊,總是認爲,只要拼命了,努力了,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
吉心聽到這些話心裡不是一般的贊成,職場之中女人要想站穩腳跟,真的是很不容易,需要作出的犧牲不是一般的大,職場尚且如此更別說商場了,商場之中爾虞我詐,衝鋒陷陣的,男人尚且感覺到吃力和勞累更別提女人了。江姐一個女人能把一家公司經營得這麼出色,何止是拼命喝努力這麼簡單啊。
想到這裡,吉心開口道:“江姐,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女老闆了,你的付出一定都會有回報的!”怎麼會沒有回報呢,現在公司裡面逐月往上爬升的業績,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
江姐聽到這話,很是無奈地笑了一下,擡手耙了一下頭髮,前額的頭髮扒拉到腦後之後使得她那張沒有任何化妝品修飾的臉看起來更加的蒼白。
又是一聲嘆息之後,江姐開口說:“上個月,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大家都是做企業的。其中有一個公司的老闆說了這麼一句話,這年頭人人都羨慕做企業的人得到的豐厚利潤,卻從沒有人想一想這些企業老闆的辛苦和辛酸,我們這些做企業的人,大家都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活活累死。”
江姐說完後看着吉心笑了一下:“算了,你可能不會懂。”
吉心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姐,感覺她今天有點奇怪,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尋常的職員,一個人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每月按時拿薪水就好了,再往上到主管總監什麼的,只要負責好自己部門和自己所負責項目的事情就好,可是一個老闆就不那麼簡單了。
一個老闆需要協調各種各樣的事情,來自公司的各個角落的難題和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應付所有的勾心鬥角,往往手下的員工都已經下班休息了,作爲老闆卻還好爲生意操心。真要像夜元閻那樣的掌握着雄厚的資本,有着過人的天賦,倒還罷了,最辛苦的就是這些中小企業的老闆們。
於是吉心開口回答說:“我怎麼會不懂呢?江姐你平時的辛苦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辛苦啊,怎麼會不苦呢。哎……”江姐嘆了口氣,輕輕地搖着手邊的飲料杯子,緩緩開口說:“你知道我的名字爲什麼叫江川嗎?”
吉心不明所以的搖頭,剛剛還在說工作辛苦,怎麼突然就把話題跳到了名字上面來了呢?江姐這對姐弟的名字說起來很有意思,姐姐叫江川,弟弟叫江山,名字取得不是一般的大氣。簡單且豪邁。
江姐看着吉心笑了一下解釋說:“不明白實情的人,還以爲我爸媽爲我們姐弟取這樣的名字是對我們寄予了多麼崇高的厚望呢,又是江川又是江山的,其實啊,我爸媽不過就是個很俗的生意人,早年辛辛苦苦掙了點家業,一直都忙啊,想要好好的出門去看一看祖國的大好山川,一直不得空。”
“後來有了我們姐弟,想要出門去好好的看一看祖國的山川美景就更加的不能夠了,所以就給我們去了名字,男孩的名字要大氣一點,就取了江山,然後我呢,就叫江川,我和弟弟的名字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前一天晚上才取好的。你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你看我爸媽就是這樣的沒有什麼文化的生意人。”
吉心靜靜地坐着,聽江川閒話家常一樣的說着他們家的往事。今天的江姐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
江姐說完了這些話後,笑了一下,對吉心說:“說了這麼多,我是想告訴你,今天開始,我不再插手任何的關於公司的事情,那一家公司,已經全權交到了我弟弟手中。我呢,明天開始啊,就要去好好的完成我爸媽的遺願,好好地去替他們看看足夠的大好山川。”
話說到這裡,吉心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江姐,爲什麼要這麼做?江山回公司並不是很久,他現在很多事情不熟悉,正是需要你幫助的時候,祖國山川的美景放在那裡,又不會跑掉,爲什麼要趕得這麼緊呢?”
江姐面色有些痛苦的別開臉去,靜默了幾秒鐘後才轉過頭來,緩緩開口道:“不趕得這麼緊,我怕我沒有時間了,乳腺癌,去年確診的。”
正在吃着東西的吉心險些被食物嗆住,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乳腺癌,癌症?還是去年確診的?怎麼會是這樣子?
江姐眼含着亮晶晶的淚花,勉強地笑了一下,努力的想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可是心中蒼涼的情緒終究是沒有忍住,聲音有些哽咽:“我弟弟他一直都恨我,當年爸媽一心送我去國外念金融,好不容易聯繫好了學校我坐了飛機出了國,去了學校。可是到了之後才發現生活根本就沒辦法適應。”
“食物吃不習慣,語言也沒法溝通,我膽子小,有一天夜裡,我是真的感覺害怕,然後就當電話給媽媽訴苦,第二天,媽媽就和爸爸一起買了機票,打算飛到國外來看我。誰知道……那個航班的飛機中途出了事故,爸媽就這樣死於這場空難。留下一大筆的家產和一筆數目不小的保險賠償金。”
“所以我弟弟就恨上了我,因爲若不是我膽小,若不是我給媽打電話說我害怕,爸媽就不會坐飛機去國外,然後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禍事。是的,不僅他恨我,我也非常的恨我自
己,我恨我自己的膽小,恨我自己的懦弱,我爲什麼要害怕?那麼多的華夏國人都出國過,爲什麼人家就不害怕?爲什麼我就要這麼膽小的打電話給媽媽訴苦?”
“那一場空難之後,我就中斷了國外的學業,毅然回國,繼承了爸媽的企業。江山比我小兩歲,那時候他還在國內讀大學,爲了表示對他的虧欠,爸媽銀行戶頭上的遺產,包括一半的保險賠償金我都給了他,我只用另一半的賠償金來維持着公司裡面的生意。”
吉心點了點頭,終於算是明白了爲什麼江山總是能趾高氣昂的說自己花的是父母的遺產,和他姐姐無關。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江山會對他姐姐的敵意這麼大。原來都是因爲有了這麼一段過往。
江姐緩和了一下情緒,繼續說着:“我一個人接手了那一家企業,那是我爸媽留給我的企業,我不能把它給弄垮了,可是我那個時候不過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本來想出國繼續深造的,可是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沒有辦法,只能逼着自己去適應,去拼搏,剛開始的時候吃虧過,虧得整家公司差點保不住。”
“沒有人指點我,沒有人真心實意的幫過我,我完全就是自己這麼摸着石頭過着河,好幾次,生意虧得厲害,深夜裡一個人難過的時候恨不得一瓶安眠藥了結了自己。可是那家公司是我爸媽留下來的,我就算是活活累死也要把它給保住了!”
“那一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佩服我自己,真的不曉得是如何熬過來的。沒日沒夜的工作,有時候爲了一單生意,精神緊張了好幾夜都睡不着。有時候爲了應酬客戶,沒有節制的喝酒。那時候我的助理,要求比現在高多了,不僅工作能力強,還需要有力氣,能夠把喝醉的我給扛回家去,呵呵,吉心,你算是幸運的,起碼我現在不用去應酬去喝得爛醉了。”
吉心笑着點頭:“是啊,這麼說,我真的是很幸運。”心裡想着,難怪當初李凡會說,只要自己跟着江姐,能把江姐的助理給做好了,以後跟着什麼樣的老闆就不怕了,原來作爲江姐的助理,要求這麼的高。
江姐嘆了口氣,對吉心說:“你是真的很幸運呢,李凡是個好人,當初我和另外幾家供應商競標他們公司的訂單,他知道了我的難處之後,硬是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他的老闆用我們公司的產品,而放棄了其他家供應商的性價比比較高的產品。”
吉心瞭然地點頭,難怪江姐會這麼買李凡的賬,原來是在曾經的生意往來的過程中受過李凡的恩惠呢。
話題說到了這裡,明顯得扯得有點遠了,吉心的心裡從剛纔聽到江姐說得乳腺癌之後就一直懸着。於是開口問她:“江姐,你剛纔說的乳腺癌,是怎麼回事?有沒有及時的治療?”
江姐嘆了口氣,回答說:“怎麼治療?沒辦法治療啊,醫生說要讓我儘早的祝願,配合着他們的治療多多的休息。可是你也知道,我弟弟那個樣子,整個公司又都離不開我,我走不開啊。”
吉心的心裡忽然很難過,曾經她以爲自己的痛苦和絕望已經是最難以承受得了,可是現在她聽到了江姐的話,她沒辦法想象,到底需要怎樣堅強的內心和頑強的毅力,才能一力承擔起這許多的挫折和磨難。
江姐同樣經歷了痛失親人,可是江姐卻還經歷了親人的仇恨和絕症的折磨。相對於江姐來說,吉心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的幸運了,雖然也經歷過了痛失親人的痛苦,可是她沒有被親弟弟仇視,更沒有身患絕症,時刻遭受病痛的折磨。
這個時候,吉心才明白過來,爲什麼今天江姐的臉上沒有化妝品的修飾之後會顯得如此的蒼白了。一個女人,在身患絕症的情況下,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力量下面,才能一如既往的堅持工作,堅持拼搏呢?沒有了生命的希望,那些拼搏還有意義嗎?
於是吉心忍不住開口問:“江姐,你都已經這樣了,爲什麼還要繼續工作?到底是你的公司重要還是生命更重要?僅僅是因爲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因爲你的公司離不開你,你就放棄治療嗎?你知不知道這樣的後果是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生命比任何的東西都珍貴啊!”
江姐嘆了口氣,今天她的嘆息確實多了點,可是這一樣樣的現實擺在眼前,弱小的人類除了嘆息還能做什麼呢?
江姐嘆息一聲之後便開口繼續說着:“我弟弟他沒有不成器,他其實很聰明的,小時候,他得過奧數競賽一等獎,他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他本性裡面不是一個花花公子,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爲爸媽空難離去的現實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心裡恨我,可是我是他親姐姐,他總不能找人殺了我吧,於是他就養成了花錢的習慣。”
“剛開始我想着他這麼樣大手大腳的花錢,也許是因爲這麼做心裡會好受一些,畢竟心裡面一直憋着的痛苦需要找一個出口發泄一下,可是後來他大手大腳的花錢的習慣一直都沒有改掉,爲此我和他吵過,可是越吵他就越是過分,我看不慣他這樣子不思進取揮霍金錢的惡習,他恨我當初害死了爸媽。”
“就這樣,我們姐弟的關係一直都不好,甚至於有一段時間他專門來到我的公司和我公司裡面漂亮點的女職員發生不正當男女關係,我當然看不過去了,你知道的,我喜歡一切按照規則辦事,我不喜歡任何不守規矩的人,因爲他放浪的行徑,我找他談過話,可是結果你能猜到的,我們再一次的爭吵,關係更加的惡劣。”
吉心當然知道江山和公司前臺等幾個女職員之間的愛昧關係,那幾個女同事因爲江山出手大方,也都爭先恐後的朝他的身上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