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大門外的腳步聲漸緊,一個太監把頭埋得極深,兩隻腳如同踩着風火輪,趕得快極了。
剛一入內殿,見着蘇嬤嬤,忙在她耳邊遞上兩句話,然後等在那兒不動了。
“稟娘娘,太子殿下去齊妃宮中了。”
皇后在燭光下好生端看剛着上色的丹青,不緊不慢道:“這麼快就去了,就知道他耐不住性子,看來天下只有韓子嫣可以燃起翊兒的鬥志,所以這樣的女子留不得啊!本宮要好好籌謀籌謀了。”
“娘娘,傳話的宮女是殺是留?”
“留她一條命吧,把她弄到鳳棲宮來當差!”
“娘娘菩薩!”
皇后放下丹青,柔和的光照映出她內心的冷酷,“死在本宮手裡的人不少了,與菩薩是隔了千山萬水啊!可在這深宮,本宮也沒有辦法,明爭暗鬥不就是爲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故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坐以待斃就是死路一條。”
“娘娘心繫太子,想必太子也不會辜負娘娘的期望,終有一日會懂得娘娘的心意。”
“但願如此吧!”皇后垂眉,拿起墨筆沾染了一些硃砂,在丹青上輕輕描畫着。
蘇嬤嬤欲退下,忽聞,“江南有名的戲班子什麼時候到京城啊?”
“奴婢去問了,不出三日,戲班子就到。”
“到了好,讓戲園子那邊的執掌公公好生生地準備着。”
“是!娘娘大可放心,奴婢早就吩咐過他們了。”
皇后沉思片刻,“太子妃那邊也該用膳了,去送吧。”
“是!”
蘇嬤嬤退下後,便讓那通風報信的太監繼續監視,又吩咐宮女爲皇后備上川貝雪梨湯,然後帶着一個親近的宮女來到了暗室。
韓子嫣和小蝶還沒有用過晚膳,肚子早開始咕咕叫了,這天一黑,屋子裡更是暗得很,只能聽得見對方的聲音,看不清楚面容。
“小姐,我好餓!”
“先忍一忍,一會兒就有人送飯來了。”
“午膳都沒人送,更別提晚膳了。”
韓子嫣的話寬慰自己倒還行,可小蝶不能像她那樣畫餅充飢,她需要實實在在的東西填飽肚
子。
飽漢不知餓漢飢,皇后山珍海味,可不會想着她們,蘇嬤嬤也不敢提,反正餓一頓也不打緊。
這不,到了晚上,皇后聽聞太子有所行動,纔會下令賞她們一口飯吃。
飢餓的人,嗅覺特別靈敏,蘇嬤嬤還差兩步走到門口,小蝶便聞到飯香味,“小姐,小姐,聞到了嗎?他們送飯來了。”
清淡的米粥,一盤沒葷腥的調芥菜,兩個不涼不熱的嬤餅,想那普通老百姓家的膳食都比這強上幾倍。
韓子嫣自己不吃不喝可以,但不想委屈身邊的人。
“嬤嬤,怎麼說我還是太子妃呢,這東西叫我如何下嚥!”她嗔怒道,毫不猶豫的將盤中的食物打翻。
只見小蝶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看着熱氣騰騰的米粥吞嚥了好幾口,小嘴撅得都可以掛一個油瓶了。
“太子妃好大的架子啊!”蘇嬤嬤狗仗人勢。
韓子嫣怎麼會示弱,“嬤嬤今日若不能端來我平日所用的晚膳,以後就不要送了,想必餓死在鳳棲宮內,皇后娘娘也無所忌諱的?”
蘇嬤嬤以爲韓子嫣不吵不鬧,沒什麼脾氣,現下遇到她耍起狠來,自己反倒不敢硬碰硬,就算仗着皇后的威儀,可不能不顧忌太子殿下。
“請太子妃稍等,奴婢一會兒就送過來。”
這一等可不是短短一盞茶的時間,整整過去一個時辰,蘇嬤嬤才帶人送來一頓豐盛的晚膳。
“請太子妃享用!”
“嬤嬤,好走!”
“太子妃千萬別得意,來日方長,奴婢與太子妃的緣分還長着呢。”
“長着纔好呢,我生怕有朝一日見不到嬤嬤了,誰不知太子性子暴烈,有朝一日尋到這裡,嬤嬤要好好護着脖子上的東西纔好。”
蘇嬤嬤被氣得漲紅了臉,切齒道:“這麼個牙尖嘴利,日後可有的受,太子妃自求多福吧!”
“嘭”的一聲巨響,大門被重重地撞上,後咔嚓一聲的上鎖音。
固然,爭吵不快,但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餚,韓子嫣和小蝶陰霾全掃,開始狼吞虎嚥。
這邊是短暫的消停,那邊卻是風起雲涌。
趙
翊身後跟隨着一幫奴才,氣勢洶洶地闖進齊妃宮中,通報的太監被嚇得縮退到一旁,不敢動彈。
齊妃正翹着蘭花指,捻起一小塊桂花糕,忽聽殿外吵吵哄哄的,還沒吩咐下人去看個究竟,趙翊便盛氣凌人地掀簾而入。
齊妃頓時嚇懵了,手一抖,桂花糕掉在了桌案上。
“娘娘,把人交出來!”趙翊單刀直入找她要人。
“本宮不知太子殿下在說何人?”齊妃氣不打一出來,早些被皇后佔了上風,這晚間又被太子欺凌,她不怒纔怪!
“太子妃,韓子嫣,娘娘知道了嗎?”
齊妃冷笑道,“本宮這裡可沒有太子妃,太子要找人應該去自己的宮中找,跑本宮這裡撒野,簡直不知好歹!”
平日裡齊妃嘴巴就尖利,可沒什麼心計,話語上自然佔不了上風,但她身邊的丫鬟雪蓮一副食人骨頭不吐渣的模樣,越俎代庖,直指趙翊的罪過。
“太子殿下夜闖后妃寢宮,對皇上妃子出言不遜,不知犯下這罪責按照趙國律法應該如何處置?”
趙翊噤聲,灼灼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丫鬟身上,脣邊倏然抹開幽詭的笑,“一個奴才敢跟本太子出言不遜,看來是欠缺管教,來人!把她拖出去杖斃。”
旋即,兩個太監上來抓人,雪蓮不從,掙扎着嘶聲叫嚷:“奴婢沒錯!太子殿下濫用私刑,奴婢不服!奴婢不服!奴婢沒罪!”
趙翊眸光一沉,瞳孔盡處駭浪翻滾,一聲厲喝:“給本太子拉出去!”
齊妃深知太子的毒辣,當初橫在她眼前的凜凜劍光,如今想來,仍不寒而慄,她噤若寒蟬,脣瓣微顫,用手捂着胸口,按制住胸腔內亂了節奏的心跳。
雪蓮奮力反抗,不屈不撓,一直重複着對趙翊的指控。弱弱女子不及男子的強力,被生拉硬拽至門口,她依舊不求饒,十指緊緊扣抓在門柱上,不出片刻,指甲斷裂,血色浸染指頭,讓人不忍直視。
忽的,外面揚聲高喊:“娘娘,娘娘,二皇子回來了,二皇子回來了!”
屋內陷入灰燼般的死寂。
跑進來的人是儀鸞宮的掌事太監,半個時辰前被齊妃派去打探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