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冬兒姑娘,他方纔刁難你了?

“你這個逆女……”秦洪海正待怒罵,眼角的餘光忽而瞥見了一道人影,不由止住了話頭。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泓琛。

“逆女?”陸泓琛語氣沉沉,不怒自威。

如此膽大,敢罵他的王妃,當他這個王爺是擺設不成?

秦洪海老臉一陣尷尬:“七……七王爺……”

陸泓琛未理會他,目光冷冷投向一旁的小廝:“本王不是早已吩咐過,秦家人不得入府,是誰這般大膽,將此人放了進來?”

“這……”那小廝被那冷然的眸光一掃,頓時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來。

“是我讓他進來的。”秦雨纓道。

小廝舒了口氣,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天地良心,王爺發起怒來未免太可怖。

這整個府裡,能降得住王爺的,也只有王妃娘娘了……

聞言,陸泓琛的氣算是消了些,若旁人敢放秦洪海入府刁難他的雨纓,他自不會輕易放過。

“我找他是有些事要談,現在事已談妥,他今後不必再出現了。”秦雨纓話很直白。

秦洪海老臉一抖,敢怒而不敢言。

“秦老爺,請吧。”雨瑞再次說道。

秦洪海就這麼被“請”出了七王府,氣得胸口一陣脹痛,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孽障,簡直就是孽障!

他倒要看看,待這據傳活不過二十歲的七王爺死了之後,秦雨纓還能如何囂張!

七王府與秦府只隔了兩條街,秦洪海是步行來的。

路過永安街街角一家略顯破落的客棧時,裡頭忽然傳出一陣爭吵聲。

那聲音極爲耳熟,仔細一聽,似乎……是趙氏。

此時秦洪海還不知趙氏已被趕出了孃家,心道那賤婦爲何會出現在此?

頓住腳步上前一瞧,已有不少人圍在客棧門口看起了熱鬧。

“嘖嘖,這婦人還真是兇悍啊,罵起人來簡直就像放炮仗,嘴裡噼裡啪啦的一刻也不停歇……”

“據說此人是那秦洪海的夫人,秦家出了這種事,她居然不管不顧地跑到了客棧裡,想必是不想再與秦家扯上瓜葛了。”

“這可真叫一個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啊……”

聽着衆人嘰嘰喳喳的議論,秦洪海臉上哪還掛得住,一腔怒火登時全被點燃——趙氏這個賤婦,離了府還不肯消停,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他丟人現眼!

他撥開人羣,怒不可遏地走了過去。

趙氏正唾沫橫飛地與那掌櫃爭執:“你這被褥都已潮得長蟲了,居然還敢拿來給我當鋪蓋?”

“我說秦夫人,小店的被褥都是在日頭底下仔細曬過的,哪會有什麼潮蟲?”掌櫃也是頗爲無奈。

這秦夫人每日都能雞蛋裡挑骨頭,給他挑出好些刺。

先前叫小二賠上幾道小菜、送上幾盤點心,趙氏也就罷休了,今日卻突然獅子大張口,說要他退了所有房錢,這他哪能答應?

趙氏在客棧住了好幾日,身上已沒什麼銀錢了,故而才厚着臉皮出此下策。

她原本在孃家住得好好的,孃家大嫂以爲她只是回家省親,好吃好喝待了她幾日,見她越待越久,一點也沒有要走的念頭,才漸漸起了疑心。

趙氏並非出自什麼大戶人家,一家人個個極不好相與,她能從區區一個小妾變成正妻,少不了孃家人的出謀劃策。

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自從秦家米鋪出事,趙氏的長兄與長嫂,就成日憂心忡忡,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聽說到她此番打算與秦洪海和離,更是不幹了,二話不說便將她轟了出去。

不僅如此,還將她的行李全給扣下了。

長兄長嫂不是沒有自己的小算盤——一旦和離了,趙氏一大把年紀哪還嫁得出去?

俗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孃家吃吃喝喝賴着不走的,那是賠錢貨!趙鳳芹今後不能接濟家裡了,留着有何用?

孃家的翻臉不認人,氣得趙氏一連幾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一想到那些行囊裡頭,皆是自己從秦家帶出去的金銀細軟,趙氏就心疼不已。

可孃家人比她還要蠻橫,她獨自一人哪裡鬥得過?

想去徐家求女婿施以援手,卻又拉不下那個臉面,擔心被徐夫人冷言冷語譏諷,故而只好打消了這一念頭……

此時,趙氏與那掌櫃的你一句我一句,爭得面紅耳赤。

掌櫃的是個老實人,口齒明顯不敵趙氏,三言兩語就敗下陣來,憤憤然指着趙氏,好半天才擠出了一句:“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難怪那秦家老爺要休了你!”

趙氏一下就被戳中了痛處,只差沒跳起腳來:“胡說八道什麼,不是那窩囊廢要休我,是我要同他和離!”

一句窩囊廢,聽得秦洪海腳步一頓。

趙氏接下來的一番言語,更是將他氣得不輕。

“那窩囊廢做虧心生意,害得南疆鬧起了瘟疫,此事我可一點也不知情……”趙氏撇清關係。

之所以如此說,是擔心那些圍觀者聽聞她是秦洪海的夫人,一怒之下將她給收拾了。

誰人不知秦洪海數日前出門走在大街上,忽被麻布袋套頭,捱了一頓狠揍?

她身嬌肉貴,哪裡經得起那等毒打?

沒等她將話說完,一人就怒氣衝衝走了過來。

定睛一瞧,正是她口中的窩囊廢——秦洪海。

“你來幹什麼?”趙氏後退了一步,面露怯意。

實則,那些鋪子一直由她在打理,賣陳米也是她率先出的主意,鬧出那等事來,與她不無關係。

“你……你這賤婦,今日我就休了你,看你還如何在外污衊我的名聲!”秦洪海怒道。

趙氏轉目一瞧,見四周皆是瞧熱鬧的,心道秦洪海應是不敢當衆動手,膽子不由壯了幾分:“喲,你還有名聲可言?”

秦洪海被她一句話堵得無言以對,咬牙切齒地叫那掌櫃取了紙筆,當着衆人的面寫起了休書。

趙氏臉色一變,沒想到他竟敢來真的。

她還等着秦洪海求她早些回去,一同想法子解決那米鋪一事呢……

沒了她在旁出主意,以秦洪海那個豬腦子,哪能處理得來?

“好啊,你竟敢休我?”趙氏一急之下連忙奪他的筆。

“我爲何不能休你?你這賤婦心如蛇蠍,厚顏無恥,從不知三從四德爲何物,自打過門起就沒少在家中作威作福,鬧得我妻離子散,成了孤家寡人……我是個瘋子,纔會讓你再進秦家的門!”秦洪海一番話說得怒氣衝衝,皆是發自肺腑。

直到今日他才後悔不迭,若當初沒有聽信趙氏的鬼話,他或許就不會耽擱牧雨秋的病情,更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躺在牀上虛弱而亡……

如果此時陪在自己身旁的是雨秋,該有過好啊!

以牧家的財力與勢力,不難替他擺平一切,豈會任由他蒙受這等冤枉?

而這趙氏一無是處,只會從中作梗,留着有何用?

“妻離子散?我就是你的妻!”趙氏被他這話徹底激怒,唾沫橫飛道,“秦洪海,你休了我是自討苦吃,我倒要看看,全天下還有哪個女人敢嫁給你!”

秦洪海不語,三下五除二寫完了休書。

趙氏上前要撕那休書,被秦洪海一把推開。

“今日我秦洪海在此休妻,還請各位父老鄉親做個見證,”秦洪海朝圍觀衆人拱手,朗聲說道,“這賤婦一直替我打理商鋪,那黴米一事就是她所爲。我此番只是休了她,沒押她去對簿公堂,算是給足了她情面……”

話未說完,就被趙氏急急打斷:“你……你血口噴人,什麼叫黴米一事是我所爲?”

“鋪子難道不是你在掌管?那些賬簿上可都有你的字跡,白紙黑字,容不得你抵賴。”秦洪海說得頗爲理直氣壯。

若非趙氏今日這麼一鬧,他險些都忘了,這個鍋不是非得他背不可,還有個趙氏能替他擋一擋風頭。

娶了趙氏這麼多年,從不覺得她有何用處,今日倒是難得地派上了用場……

趙氏怔怔地後退了好幾步,滿臉的難以置信。

秦洪海這哪裡只是休了她,分明是想置她於死地啊!

“你……你個混賬,你狼心狗肺,滿口胡言……”趙氏已是怒極,平日裡巧舌如簧的一個人,此刻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秦洪海哪還跟她廢什麼話,扔下休書就拂袖而去。

看着地上那一紙休書,趙氏心一揪,嚎啕大哭起來。

見狀,周遭衆人更是議論得起勁。

“原來黴米是從這婦人手中賣出去的?嘖嘖,這可真是應了那句最毒婦人心……”

“我看不像,說不準是那秦洪海栽贓陷害,想將此事糊弄過去。”

“就是,一個婦人哪懂這些?”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人羣中,冬兒撇嘴聽着,眼神好不戲謔。

她是來鋪子裡看賬本的,不料竟撞上了這樣一幕。

活該!狼狽爲奸,蛇鼠一窩,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正要轉身離去,忽嗅到那藺記糕點鋪子裡,傳出豌豆黃特有的濃濃香味,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這藺記,就開在王妃娘娘鋪子的隔壁。

如今兩家店鋪算是平分秋色,門口排隊的人皆是老長老長。

也不知那湯圓與年糕,這次能否幫王妃娘娘把生意扳回一局……

正想着,突然瞧見一人帶着幾個五大三粗的小廝,擠開衆人排在了長隊的最前頭。

“將所有糕點全包起來!”那人一拍桌子,朝店夥計喊道。

店夥計聞言一愣,賠笑道:“這位客官,使不得,使不得啊……若您將糕點全買走了,餘下這些等了半天的客官,可如何是好?”

“關我屁事?”那人語氣囂張。

冬兒聽着有些耳熟,上前一看,不是陸浩淼那個登徒子是誰?

“喲,世子爺,沒想到您也如此中意王妃娘娘鋪子裡的糕點?”冬兒擡腳上前道。

這“王妃娘娘”四個字,略微加重了語氣。

陸浩淼已在王妃手中吃了不少虧,想必不敢再輕易造次……

可冬兒想錯了,一聽她提起秦雨纓,陸浩淼就火冒三丈,很是不能忍。

“這是七王府的鋪子?”他問。

冬兒點頭:“當然,不是七王府的,難不成還是您的?”

京城乃天子腳下,是個人就得講規矩,哪怕是世子爺,也別想胡作非爲……

只是這陸浩淼平日裡早已胡作非爲慣了,聞言冷笑一聲:“七王府的又如何,開着大門做生意,難不成還敢挑客人?今日我非要全買下,怎麼着,誰敢攔我?”

“你……”冬兒氣結。

這人明顯是來找茬的!

陸浩淼斜着眼打量冬兒,認出了她:“你不是那七王妃的貼身丫鬟嗎?她人呢,叫她給我出來。”

“王妃娘娘不在。”冬兒沒好氣道。

就是在,也不會出來見這個登徒子!

“喲,脾氣還挺大?”陸浩淼上前,伸手要捏她的下巴。

嘖,這秦雨纓長得國色天香,身邊的丫鬟一個個也是如花似玉,瞧那小臉,瞧那眉眼……簡直比醉花樓的頭牌小桃紅還要精緻幾分。

手指剛一碰到冬兒,就被一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石子打了個正着。

陸浩淼“哎喲”一聲,捂着手疼得直吸冷氣:“哪……哪個王八蛋,敢對大爺我使陰招?”

“大爺?”一道聲音從人羣中傳來,緊接着,陸文霍大步走了過來,“你是何人的大爺?”

陸浩淼的臉色當即變得精彩萬分。

陸文霍與他差不多大小,可論起輩分,他得稱其爲八王叔。

他固然膽大囂張,卻也不敢堂而皇之在自己的叔叔面前自稱大爺,只吞吞吐吐地問了一句:“八……八王叔,你……你怎也來了?”

“你能來,我爲何不能來?”陸文霍一見他就沒好氣。

三王兄這個兒子,雖貴爲夜朝唯一的世子,卻爲非作歹,不聽教誨,簡直將王侯將相的臉都丟盡了!

尤其,看到一旁的冬兒時,他更是面有怒色。

敢情陸浩淼方纔想調戲的,是冬兒?

“冬兒姑娘,這個混賬剛剛刁難你了?”他蹙眉問得沒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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