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他恣意怡然的神情,她撇了撇嘴,眸光轉向了一旁,咕噥了句,“誰知道你們兩兄弟在想什麼?”
手腕上猛的緊上一襲力道,清淺一個踉蹌,被連澈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了下來。
鬆開力道,連澈將手搭在了自己的膝上,目光遠眺着夜色。
看了看他依舊精緻的側臉,清淺咬了咬脣瓣,也不知方纔那句話,他可有聽到。本不願和他靠的如此近,他的力道卻極大,她也只得侷促的坐了下來。以爲他會有下一步的舉動,卻發現並沒有,他只是那麼安靜的坐着。
四下輕拂而過的晚風因白天的大雨,而透着些許的微涼,似乎隱去了夏的氣息。那偶爾一兩聲的蟲鳴,也不似盛夏那般清脆而歡快。
再次瞥了眼他沉默不語的模樣,清淺只覺氣氛似乎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她將小手虛握着移至脣邊,輕咳了一聲,“更深夜涼,你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連澈並未應她的話語,而是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出宮找連彥是有何事?”清淺微微一怔,她未想到他會問的如此直接,但她暫時並不打算將蘇相的事告知於他。
“之前他的腰牌一直在我這裡,出宮找他便是爲了向他道謝,順便將腰牌送還與他。”她目光落向路邊隨風微微輕擺的花樹,淡淡應聲。
連澈仍是遠眺着前方,眸光卻微微的淺凝了幾分,“還個腰牌而已,需要爲此特地約見在宮外嗎?”
他雖未很明確的說什麼,但清淺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質疑,他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
微揚了下頜,她眸色淡薄,嗓音略略清冷了幾許,“信不信在你。”
連澈大掌猛的抓上她的小手,禁錮的力道讓他的骨節已有了微微的泛白。隨即他緩緩側過臉,看向了身旁的女子,一字一頓的開口,“蘇清淺,你爲什麼不能坦誠一點。”他清淡如水的嗓音已沒有了往日的沉凝,而是透着一絲輕責與薄慍。
聽得他如此理直氣壯的來質問自己,清淺這段日子以來壓抑在心頭的所有委屈與不安,一瞬涌上了心頭。
她這段日子承受了太多的苦痛,母親的離世,蘇相的秘密,甚至是在相府險些喪命且被逼服下毒藥。
而自回宮後,他也冷漠的不再見她。這一切的一切,她都無從說起,沒有可以商量的人,也沒有人能幫到自己。
在她最苦悶難熬的時刻,這個男人不在自己身邊,而是陪在另一個女人身旁。
她只能將所有的苦痛獨自吞下,默默承受。
深吸了口氣,清淺微微顫抖着將所有的思緒壓下,她霍然起身,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連澈猛的起身,雙手死死的扣住了她的雙肩,指尖的力道已深深的嵌入了她的骨肉裡。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女子的雙眸,仿若要透過眼眸,看進她的靈魂骨血般。
肩膀教他扣的生疼,清淺咬了咬牙,眉眼的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緊不慢的開口,“皇上這樣激動似乎不太好。想必此刻惜妃娘娘已等了你很久了。”
見他扣在自己雙肩的力道絲毫不減,她繼續道:“惜妃娘娘頭一次有孕,會有諸多不適,你該多陪陪她,以免生了產前憂鬱症。”
“還有,讓她注意些,有孕了之後,很多東西是不可以吃的,比如山楂,桂圓等,以及諸多寒涼的食物。莫要因爲貪嘴,造成孩子的胎息不穩。”
清淺思慮了片刻,脣角微凝,“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唔…”她的話語瞬間消失在了他的嘴裡。
看着她略顯離神,卻深幽的望不到底的眼眸,聽着她在自己面前一直不停的說着無關自己的話語,連澈眉間一擰,狠狠的吻上了她的脣。
脣上突然而來的瘋狂吸吮與舔吻,讓清淺心中微微一驚,她忙用小手狠力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推拒着他。
可那擒在她肩頭的力道卻是越收越緊,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她索性放棄了掙扎,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任由他舌尖挑開自己的脣齒,狠狠抵着她的舌吸吮教纏。
清淺卻是淡淡的凝着眼前的男人,不閃不躲,卻也不予迴應。儘管嘴裡和鼻端縈繞的滿是他淡淡的龍涎香氣息,那曾讓她最熟悉,迷戀的味道。
但她卻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提醒警示自己,她已放棄了所有幻想。她不會再去熾烈的迴應他的親吻,貪戀他的懷抱……
連澈緩緩擡起眼眸,看着眼前女子依舊晶亮如星,卻帶着微微疏離的眼神。他一點一點的止住了親吻,隨即順手放開了她。
沒有開口說什麼,他只是靜靜的凝着她的眼,眸光深邃的似要將她的心,一寸一寸看清。清淺卻是擡眸對上他懸深似海的眼眸,略顯艱澀的吐出了幾個字,“或許,我和你之間誰也沒有錯,錯的,只是我們相遇的時間和地點。”
她緩緩轉過身,徑自朝前邁開了步子,快步離去。
愛情,帶來的種種傷痛,並不會因誰的刻意忽略而不再痛。愛依然,痛仍在。愛到極致,卻也是痛到極致。
連澈靜靜的立在原地,脣上,仍繚繞着她清甜的氣息。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伸手去阻攔她的離去。他只是眸色沉幽的望向她清瘦單薄的背影,直到完全輕隱於蒼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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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雲瑤府與蘭陵府的交界地,一輛馬車正緩行在略顯荒僻的小道上。驕陽如火,直直的耀至車頂,使車內顯得更加的燥熱溼悶。
透過窗簾看得路旁有一家古樸的店肆,車內爲首的男子忙招呼車伕停了下來。
掀開車簾,馬車上依次下來了幾個人。店小二見生意來了,忙熱情的迎了上去,將幾人帶至了大廳邊角的一張桌子旁落座。
將廳中用膳的食客細細打量了一番後,爲首的男子瞥了眼一旁的店小二,吩咐道:“你們店裡有什麼好酒好菜,都給爺統統拿上來。”
店小二一聽他的需求,忙滿臉堆笑的應聲,“是是是,馬上就來。”他躬着腰身,將白布巾朝肩頭一甩,隨即便朝膳房而去。
坐於桌旁的另一男子用手撫了撫額際的汗珠,徑自倒了一盞涼茶猛的灌下,隨即抱怨道:“怎麼就攤上這個苦差事,跑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尋人。”他再次倒了一盞茶,咕嚕咕嚕的吞下。
“哎,這也沒辦法,太后差人交待的事宜若完不成,便要提着腦袋回去嘍。”爲首的男子一掌拍向了方纔男子的手,將水壺拿了過來,倒了一盞茶,遞至了對面而坐的婦人面前,“莫要拘謹,喝口茶水吧。”
婦人點頭笑了笑,隨即道了聲謝。
將水朝自己杯中倒滿,爲首的男子繼續道:“還好如今人是尋到了。不然回去真沒法交待。”男子仰頭飲下了手中的茶水,眉間舒展了開來。
片刻功夫,小二便上齊了四菜一湯,抱上了一罈好酒。爲首的男子示意小二盛一碗飯給同桌的婦人,便與另外兩名男子一道舉杯共飲了起來。
酒過三巡,小店內的門窗忽的一瞬全都封閉了起來,爲首的男子微微一驚,目光警覺的探向了四周。
四周用膳的食客也略顯驚惶的四處張望着,唯有靠門口的兩桌人,卻是仍舊神色淡然的品着酒菜。
男子自覺不妙,剛朝一桌的幾人渡了記眼色示意起身快走,他便覺得腦袋一陣昏沉,皺了皺眉,他明白自己是中了迷.藥。
眼皮沉重的望向四周,除了門口的那兩桌人外,其餘的人皆出現了同自己一樣的反應。幾人還未行至門口,便紛紛的倒地而臥。
門口的兩桌人緩緩起身,其中幾人將倒地的婦人扶了起來,擡至了一旁。
十餘人剛準備起身走人,門卻教人猛的一腳踹了開來,衆人微微一凜,迅速將目光轉向了門口。
霎時,便有數十名黑衣人竄了進來,來人個個手持刀劍。一名藍袍男子看了眼來人,眸光輕輕一挑,笑道:“是誰?也想來參一腳,看來對這件事有興趣的人真不少。”
他話音剛落,身旁的衆人便各自從腰間抽出了佩劍,朝黑衣人襲去。激烈的打鬥教纏中,黑衣人似乎並不得力,已漸漸的敗下陣來。
看着了被人靠放在牆壁旁的婦人,爲首的黑衣人心有不甘的朝同伴渡了記眼色,便迅速撤出了小店。
藍袍男子瞥了眼被自己擊退的兩波來人,忙警覺的示意衆人將婦人擡上後院備好的馬車,隨即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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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
蘇相正靠坐於書房的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花件。門口忽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他瞥了眼雕花木門,“進來。”
木門被輕緩的推開,一名男子快速的行至他面前,施了個禮,“老爺,惜妃的嬤嬤已被我們的人控制住了。此去雲瑤府截人,除了太后娘娘的人外,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對她有想法。”
蘇相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藉由工程進度太慢之名,將負責修建防堤的周維一干人等都革了職。他已經開始有所行動。看來,我們需加快進度了。”
“我得好好問候下親愛的女兒。”他脣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招了招手,他示意男子上前,直起身子,他附在男子耳際交待吩咐了一些事。
男子會心的一點頭,隨即迅速的退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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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淺正緩行在去往永寧宮的小道上,方纔太后身旁的雲芳來傳話,示意讓她去一趟。目光緩緩挑向前方,她遠遠的便看見了竹煙。
本想晃過去假裝沒看見,卻發現竹煙正看着自己,清淺咬了咬脣瓣,快步行至了她面前,朝她行了個禮,“見過惜妃娘娘。”
竹煙忙一手扶了起她,笑道:“我們莫要因宮中這些禮節,而搞的姐妹情分都生疏了。回想在蘇府的日子,倒也是愜意自在的。”她雖淡淡的笑着,可仍是能從神色中,看出她對宮中的生活並不十分適應。
“蘇姐姐是準備去哪?”
清淺淡淡道:“太后娘娘方纔傳召我,我這會正準備去永寧宮。”
“正好,我也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一起去吧。”竹煙淺笑吟吟的拉上了她的手,朝永寧宮的方向而去。
“即便不是現在遇到你,我原本也是想給太后娘娘請安完後去你的住處找你的。”竹煙忽的湊近她,竊喜的一笑,“順便帶上我的成果。”
“經過上次你的指點,現在口味確是更好了。一會你先回去,我將糕點拿到後再去找你,你可不要不在了。”竹煙甜甜的笑着。
清淺點了點頭,淡淡的應了一聲。
二人一路踏入永寧宮,大殿內除了皇后外,其他幾名妃嬪也在。竹煙率先行至了太后身前福了福身子,請安示禮。
太后瞥了眼一旁的蘭翠,忙開口道:“惜妃如今懷有身孕,狗奴才,還不快扶你家主子起來。”
蘭翠忙一步上前,扶起了竹煙,將她攙至太后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這椅子兩側各有一張,一面坐的是皇后沈如月,而這面便是竹煙了。
看得竹煙已穩穩坐定,太后繼續道:“你最近胃口可好?可有什麼不適?”竹煙忙溫婉一笑,柔柔應聲,“謝太后娘娘掛懷,皇上對臣妾很上心。如今吃穿用度都是宮裡最好的。但若因臣妾有孕之事,讓宮中勞師動衆的,臣妾也過意不去。”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國事。皇上如今膝下無子,子嗣便是最大的國事。”太后瞥了眼雲芳,不緊不慢的開口,“哀家這兒有別國進貢的養生蜜茶,每日睡前服用一杯,能安神養胎。”她擺了擺手,示意雲芳去將蜜茶拿來。
沈如月看了看模樣略顯嬌羞的竹煙,脣角噙了抹淺淺的弧度,“惜妃面色紅潤,看樣子狀態是不錯的,這次若是能爲皇上誕下一名皇子。便不辜負太后娘娘與皇上的恩澤了。”
指尖嵌着錦帕從臉頰撫過,她目光直直的探向了竹煙,“妹妹最近可有什麼想吃的?”
竹煙微垂了眼眸,笑了笑,“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妾最近喜愛偏酸的食物。且夜間胎動比較明顯,故睡眠不是太好。”
沈如月一聽她的話語,忙將目光轉向了太后,“恭喜母后,俗話說酸兒辣女,且她胎動較早。想必是一名皇子。”
太后笑而不語,只是示意雲芳將蜜茶交到了竹煙的貼身侍婢蘭翠手中。眸光緩緩瞥向大殿一旁靜立的清淺,她忙招了招手,“蘇丫頭,過來。”
忽然被點名,清淺只覺大殿內所有的目光一瞬全聚至了她身上。稍稍頓了頓,她幾步行至了太后身前,施了個禮。
太后卻是招呼她更靠近些,“蘇丫頭,這幾日時常下雨,哀家這腿,又開始不適了。”她輕擰着眉間,緩緩的將腿腳伸了伸。
清淺忙蹲伏在她跟前,將小手按壓上了她的膝蓋,細心的替她揉捏着。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開口詢問道:“太后娘娘最近可有經常吃堅果類的食物,例如花生?”
太后目光探向她,輕凝了脣角,算做默認。
清淺笑了笑,安慰道:“您這腿疾,在飲食方面還是有些講究的,往後多注意些便好了。一會哪些東西不可常吃,奴婢會告知雲芳姑姑,讓她在太后娘娘的膳食搭配方面多注意些。”
太后點了點頭,展眉一笑,“甚好。”
一旁的柳嬪見清淺頗得太后的歡喜,便徑自開口道:“太后娘娘,臣妾那有一味藥膏,對治療腿疾甚爲有效。”
太后淡淡的瞥了眼柳嬪,“無妨,哀家有蘇丫頭便好了,她百事靈。”
此時大殿中,沒有人再開口說話,都只是靜靜的看着清淺獨自替太后拿捏着腿膝。而衆人的各中心思,便只有自己知道。
良久,太后的腿疾終是得到了緩解,而清淺的額際也沁出了一層輕薄的汗珠。緩緩直起身子,她將一些該注意的東西轉告給了雲芳。
太后則是指尖輕撫上眉梢,慵懶的靠上了椅背,露出了一絲微微疲憊的神色。沈如月瞥了眼她,忙徑自開口道:“我們在此呆的太久,想必太后娘娘也乏了,今兒就散了吧。”
各妃嬪忙應聲,紛紛朝太后行退拜禮。竹煙也在蘭翠的攙扶下起了身,朝她施禮,剛要準備轉身離去,太后卻喚住了她,“你留下,哀家有話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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