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竟然是——那讓她傷心了很久的,被人認爲已經歸西了的皇帝!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健健康康,看不出任何問題的男人,結巴道:“你、你不是死了?”
秦厚德靜靜看了她許久,炙熱的目光掃過她全身,許久許久,他才張口:“我沒死。”
雷萌退後一步,瞪大眼睛:“你沒死!你沒死你幹嗎要裝死!”她忽然心頭火起,想起自己爲了這個男人哭了好幾回,還傷心了好久,以爲他當真離開她歸西了。天知道,現在他竟然好端端地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他沒死!
任何人在這種時候估計都得火冒三丈。
“你還問我?你留下一封信就這麼離開了紫金關,音信全無!雷萌,你還敢問我!你當初騙我離開的時候心裡有過一點難過嗎?你這該死的女人!我恨不得我當真死了纔好,也不用再看到你,也不用再想你!”皇帝怒道,一邊大步走到她跟前拉着她就向內室走去。
雷萌一怔,頓時啞口無言。
“沒咱們的事啦!”風念晚似笑非笑。
“哼,大老遠來了,倒是便宜他了!”曲靈楓不滿道。
南宮羽則是黯然神傷,握緊了拳頭,忽然轉身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將她帶進內室之中,怒道:“你當初離我而去,可曾想過我是什麼感受?最後,你是選擇了楚飛揚了是嗎?”
“對不起,我……”
“對不起,我不要聽什麼對不起!雷萌.你心裡是否有一丁點愛過我?”他定定地看着她。
雷萌忽然昂起頭,狠狠猛捶他的胸膛:“我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我討厭你,混蛋,我還以爲你真的死了!你騙我,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我以爲你死了……我以爲……你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她捶着捶着忽然抱住他大哭起來:“我討厭你!”
他擡起她哭泣的臉蛋,低聲問:“討厭我還哭什麼?討厭我你還爲我的死傷心?”
雷萌睜着朦朧淚眼看着他,許久緩緩伸出青蔥玉指撫上他剛毅的臉頰,直到指尖緩緩觸碰到真實的溫暖,才低聲問:“你沒死,對吧?”
“對,不然你以爲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她摟住他,低喃道:“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混蛋,你幹嗎要詐死,我被你嚇死了!”
他低頭吻住她,火熱的脣舌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他的靈舌伸進她脣瓣之中吸吮蜜津.淡淡的香甜味道勾引他一再沉迷。
呵,好久好久了,這味道讓他迷醉,讓他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也揪心不已。
那麼熟悉的味道,軟玉溫香,噬骨。
雷萌在他如同狂風暴雨般的熱吻中幾乎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他的脣離開了她,她急促喘息着,想問他到底爲什麼詐死,又再度被他炙熱的脣瓣封住紅脣。
直到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緊緊摟住她,把頭埋進她濃密的青絲中,緩緩汲取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沙啞着嗓子道:“我想你,雷萌,你想我麼?”
雷萌“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喃喃道:“我,也想你,那時聽到你死了,我一直不相信,可是大家都說你死了。爲什麼你要詐死?大秦的江山你都不要了麼?”
皇帝嘆道:“我慢慢跟你講——”
雷萌聽他說了,這才知道,其中竟然有如此內幕。
當初皇帝偶染風寒,可是因爲積勞過度,因此風寒久久不愈。不論太醫院的太醫醫術有多高明,不論名貴的草藥丹藥用了多少,皇帝依舊無法痊癒。
他不理太醫勸止,依舊我行我素地每日批閱奏章到深夜。
終於在某天早晨,皇帝陛下於早朝時突然咯血,朝臣大驚,皇帝卻忽然下令當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寫下遺詔,言之萬一有一天他突然歸西了,大秦王朝就將易主。
之後皇帝的病情每況愈下,直到一天深夜,皇帝病逝於御書房中,臨死前皇帝召集文武百官打開遺詔,宣佈立七王爺秦穹即位。此舉大出羣臣意料,皇后自然大力反對,但是皇帝忽然搬出前朝先皇遺詔,上面言明若皇帝去世,則由七王爺即位。此遺詔一出,自然無人再敢反對,何況皇帝下旨安排七王爺和宰相之女蘇卿雲成親,朝臣許多以宰相馬首是瞻的官員也就紛紛倒向七王爺一邊了。
外人所知道的事實就是如此,而其中真相,又是如何呢?
夜深人靜,停放帝王陵寢的宗廟之中燭火隨風擺動,陰氣陣陣。
高公公守在皇帝的棺槨旁邊,一邊燒紙一邊嘀咕着什麼。
突然,一雙手拍上他的肩膀,嚇了他一跳,他回頭一看,舒了口氣:“我說風大人,你可真會嚇人吶!這大半夜,你來這裡幹什麼?”
風念晚一臉悲傷,“我來看看皇上,我跟皇上也認識這麼多年了,現在,我來送他最後一程。”
高公公嘆道:“唉,好吧,風大人,你也爲皇上念些往生經吧!”
風念晚撫着皇帝的棺槨,長嘆一聲:“唉,皇上,你我君臣一場,你就這麼去了,微臣心中難過啊!皇上啊,你這麼英明神武,怎麼就……”他擦擦眼淚。
高公公感傷道:“現在大家都去巴結新皇了,也只有風大人你還記得來看皇上。明日皇上的龍體就要安葬入大秦王朝的帝王陵墓之中,以後怕是看也看不到了。”
風念晚嘆道:“你說皇上怎麼就這麼死了呢?”他忽然耳朵一豎,驚恐道:“高公公,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高公公疑惑道:“哪有什麼聲音?”
風念晚驚恐地指着外面大叫道:“天啊,皇上!”
高公公向外一看,什麼也沒看到,卻覺得一陣冷風吹過,嗚嗚作響,陰風陣陣。他心頭一涼:“風,風大人你是不是看錯了?”
風念晚急道:“沒有,不信你出去看看啊!”
高公公將信將疑地走了出去,忽然看到一個白影從眼前閃過,他嚇了一跳,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跑遠了:“鬼啊,來人啊,鬧鬼了!”
高公公的聲音漸漸遠了。
風念晚忽然臉上神情一變,笑嘻嘻地趴在棺槨上叫道:“皇上,出來吧!”
四周依舊一片靜情悄。
他挑眉:“我說皇上,您還真能裝呢!還不出來,憋在裡面不難受啊?”
還是沒聲音,風念晚咳嗽了一聲:“皇上,你不想知道雷萌的下落嗎?”
等了半天,他漸漸沒了耐性,正想上前打開棺槨,卻聽“叮”的一聲脆響,棺槨上面的棺蓋逐漸移開,接着皇帝從中坐了起來。
風念晚嘿嘿一笑:“皇上,您終於肯出來啦?”
皇帝哼了一聲:“風念晚,你在那鬼吼什麼?”
風念晚好整以暇地說:“皇上,您不會打算一直就呆在這裡吧?我知道你想去找雷萌,我知道她在哪裡。”
皇帝冷哼一聲:“你瞞着聯這麼久,現在倒肯說了?”
風念晚嘆道:“皇上,你的決定實在太魯莽了,爲什麼要丟下江山不管?在皇帝的位置上你一樣可以去找她不是嗎?”
皇帝淡淡道:“不止是如此,我只是不想再繼續把自己困在皇帝的位置上了,我累了。”
風念晚點頭:“好吧,累了?累了就能丟下你身爲皇帝的責任嗎?”
“我就是不想當皇帝了!七弟想當,讓他當去好了。我不覺得他會比我差。”他從棺槨中走了出來,舒展了一下四肢:“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在野天。”
皇帝挑眉:“野天?沒想到她竟然去野天了,難怪探子在大秦怎麼也找不到她。”他想了想,又道:“我已經打算好了去找她了。風念晚,我已經跟七弟說好了,他會繼續讓你呆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的,你這小子倒是個難得的人才,七弟不會爲難你的。”
風念晚哼了一聲:“皇上,你以爲我還真愛呆在那位置上麼?要錢沒錢,既不好玩也不有趣,不是看在皇上你的面子上,我風念晚早逃之夭夭浪蕩天涯去了。”
皇帝挑眉:“這麼說,倒要怪聯了?”
“是呀!皇上,我說你要去塞外,乾脆我也去得了!你知道我和七王爺向來不和,呆在他手下,說不定哪天他找點小毛病把我風念晚給咔嚓了。那多不划算,算來算去我還是離開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這舊臣乖乖走了纔好。”
“風念晚,你如果真這麼想,那我也無所謂。我去跟七弟商量,讓他派個使節團去野天,你作爲使節一起去。”
“這樣好!”風念晚滿意地點點頭:“噢,對了,我師弟想去野天走趟生意,跟我們一同去好了!”他心裡打瞭如意算盤,笑得很是開心。
皇帝哼了一聲,轉身從密道口進入,然後步行了一會,到達了皇帝的寢宮。
此刻,七王爺已經宣佈即位了。
皇帝踏入寢宮,叫了一聲:“七弟”
七王爺從龍牀上坐起,掀開紗帳看着他:“不是還沒天明麼?到時候我會派人送你離開。”
“不,我改變主意了,七弟,你安排使節團明日跟我一道去野天王國。派風念晚爲使者之一。”
秦穹挑眉,想了片刻:“難道雷萌在野天?”
皇帝點頭:“沒錯,我要去野天找她。”
秦穹下牀走到他身邊,看了他許久才道:“值得嗎?皇兄,爲了一個女人捨棄江山,值得嗎?”
秦厚德淡淡道:“無所謂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我既然下定了決心,從此以後我就不再是皇帝。大秦的江山,從此靠你了。”
“皇兄,你真的要走?”
皇帝淡淡道:“這是我們早就商議好的不是嗎?”
秦穹嘆了口氣:“到底皇兄你是性情中人,愛美人不愛江山,父皇說的對,你和我終究不同,我不會成爲你那樣的守成之君,而你也成不了我。皇兄,我不會比你差,大秦江山,不會在我手中毀了。”
“那就好。七弟,我也不再多說了,蘇鳳慶會幫你立足腳步,朝廷之中的風雨想必你也看得很清楚。從此以後,大秦建安皇帝就死了。”他轉身要走,秦穹叫住他,神色複雜:“大哥,保重!”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大哥。
秦厚德回頭看他,淡淡微笑:“我會保重自己,你更要保重自己,七弟,從此以後天涯陌路,再無相逢!”他轉身決絕地離去,再沒有回頭。
秦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密道口,不由心中一陣失落感傷。
他看着夜色中空寂的寢殿,忽然感覺到索然無味。
人啊,等到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時,就失去了搏鬥時的快樂。
有些人,只追求過程的刺激,而從不追求,結果的甘甜。
秦穹,正是這樣一種人。
皇帝回到宗廟之中,剛出密道口,就聽到腳步聲傳來。他以爲是風念晚,正想張口,卻看到昏黃的燈光中映出一張臉色慘白的俏麗端莊容顏。“皇上,你果真沒死!”
來人是甄皇后。
皇帝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死?”
甄皇后冷冷一笑:“皇上,你做的真是天衣無縫呢!我早懷疑其中有問題,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詐死!爲了那個賤人,大秦的江山你都不要了!你的妻子兒女也不要了!皇上,你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了心竅嗎?”
皇帝怒道:“不準這麼說她!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做過什麼嗎?嫁禍雷萌下毒害藍貴妃的,不是你又是誰?你倒真以爲你甄家做的天衣無縫,殺個人那麼容易!”
皇后臉色更慘白,她忽然冷冷笑了起來:“原來皇上都知道了呢!早知道那個賤人竟然能惹出這麼多事情,我當初就該早早派人殺了她,不該留下她這麼個禍害!”
“我不說是念在你我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如果不是如此,你以爲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夫妻情分?哈,如果你懂夫妻情分,你就不該立秦穹爲帝!我如果早知道你會這麼做,寧願毒死你然後讓我兒子即位!秦厚德,我跟你夫妻多年,你何嘗愛過任何人?沒有,一點也沒有!如今你爲了那個賤人甘願放棄一切,這倒真讓我奇怪了!”
“我是愛她!我已經爲父皇守了十年江山,不想再繼續守下去!七弟能比我做得更好,這江山,誰來做不一樣?活了這麼多年,我不曾任性過,我今日就任性這一次!”他哼了一聲。
甄皇后搖搖頭:“你竟然愛上了她?你竟然愛上了她!”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轉身走了出去:“哈,你竟然愛上了她!”她忽然想起當初新婚時刻,掀起她頭上蓋頭的那少年,英俊非凡,氣宇軒昂,雖然冰冷淡漠,但依舊讓人心動。
只是,十年了,她依舊沒有進入他的心房,如今,卻被那女子輕而易舉地佔領了。
世道弄人。
她搖着頭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
皇帝嘆了口氣,看着她的身影漸漸遠了。
第二天,秦穹遣人去野天國出使,南宮羽自請隨行護送。
後來皇帝才知道,原來南宮羽那日偷聽到他和甄皇后的話,這才自請護送。
而甄皇后,在當日清晨被人發現飲鴆自盡與宮中。
秦穹下令厚葬帝后,之後,皇帝的空棺槨和皇后的棺槨共同葬入大秦帝王陵寢。
從此,歷史上再無大秦建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