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犬養一郎的心跳指數隨着對手的腳步臨近而迅速攀升,太行神槍每前進一步都是對他心臟負荷能力的嚴峻考驗,再這樣持續高負荷運轉下去非驟停了不可!他不斷地張大嘴作深呼吸,力求把狂亂的心跳恢復到正常的水平,握槍的雙手已經開始冒汗了。

太行神槍的可怕並不在於他神奇的槍法,而是那種無形的威懾立,簡直能將人逼瘋!作爲一名優秀的帝國軍人,犬養一郎受過嚴格而冷酷的軍事訓練,又經歷過無數次慘烈的戰鬥,其心理承受能力絕非普通士兵可比。但此刻他卻變得像個剛上戰場的新兵一樣緊張,等待戰鬥對於一個老兵來說似乎更加難耐。

多次深呼吸後,要命的心跳終於降到警戒線以下,可太行神槍的腳步聲卻已迫近不足三十米,進入了衝鋒槍的最佳射程之內。

不能再等了!

犬養一郎突然自淺坑中蹲起,握緊衝鋒槍,手指將扳機扣死,槍身頓時猛烈顫動起來,子彈傾瀉而出……

沒有聽到彈頭着肉時發出的聲響,山路上空無一人,子彈全部射在地面上,打的土石飛揚。

這怎麼可能?自己明明聽到腳步聲了,真他媽的邪門!

危險!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穿過犬養一郎的大腦。他第一時間往回縮身,但動作還是稍慢了一些,左臂立時捱了一槍,衝鋒槍也差點脫手。他驚得汗毛倒豎,馬上重新臥倒單手把衝鋒槍伸出坑外,對準槍響的方向一陣亂掃,打光了彈匣內的剩餘子彈。

夏少校這種誘敵現身的方法很是冒險,如果不是他的感官與反應超人一等,在犬養一郎發動偷襲前的一瞬間準缺判斷出對手的方位,並快速離開山路撲倒在地的話,那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自信有時候是會致命的。

反擊的一槍沒能擊斃犬養一郎並不意外,因爲倉促之間他只能使用手槍,而且自身所處的方位和角度都不太理想,能命中就很不錯了。

要不要使用手雷呢?

等犬養一朗盲射過後,夏少校開始考慮這個想法。他的野戰揹包了有兩枚美式MKII型手雷,估計仍一枚就可以結束戰鬥了,不過兩枚都用上當然會更保險了。

犬養一郎居高臨下,地勢有利,手上又有利於近戰的衝鋒槍,優勢明顯。而夏少校的狙擊步槍在近距離內無法發揮精確打擊的戰術特性,大威力的射速也根本不能和衝鋒槍相比,硬拼準吃虧,使用手雷是最佳的選擇。

不過夏少校還是希望能用狙擊步槍幹掉犬養一郎,畢竟能成功狙殺,一名敵方將軍可是每一個狙擊手的願望,雖然沒有兩名以上的軍官在場證明是無法寫入戰史的。他的德國狙擊教官就曾在一戰時的西線戰場狙殺了一名法國將軍,聽說當時有三名高級軍官在場證明,這一記錄被載入了德國陸軍的狙擊戰史,至今無人能破。

像這樣的顯赫戰績光有技術是不行的,還必須要有運氣,因爲不是每一個將軍都會親臨前線的,而又偏偏進入你的射程之內,德國教官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用一句嫉妒的中國俗話來講,就是走了狗屎運!

現在這個運氣就擺在夏少校面前,他可不想用手雷給炸飛了。手雷當然還是要用的,但並非想炸死犬養一郎,而是要將他從藏身處逼出來,然後再一槍狙殺,追平德國教官的記錄。

犬養一郎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伏擊失敗後應該立刻轉移,或者利用衝鋒槍的近戰優勢主動發起攻擊,死中求生,待在原地不動是最愚蠢的行爲,坐以待斃!

他還剩兩個裝滿子彈的彈匣,再加上手槍和軍刀,完全有能力和太行神槍放手一搏,勝敗各戰百分之五十。可他有這個勇氣和信心嗎?對手那不可思議的反擊令他心有餘悸,擔心自己一露頭就會成爲平谷忍第二。他簡單地爲左臂進行了止血包紮,高度繃緊的神經減弱了槍傷的疼痛感,是逃是等,猶豫不決。

本來選擇開闊地設伏是爲了出奇不意,但現在卻變成了他脫身的障礙,真是作繭自縛。最近的掩體離藏身處也有數十米,要跑過這麼長的距離而不被太行神槍擊中,其難度可想而知。

伏擊失敗,優勢瞬間轉變成劣勢,等待成了最致命的威脅。犬養一郎明白在這樣等下去必死無疑,但又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氣,所以他選擇後撤,賭一賭運氣,冒險跑過那幾十米的生死距離。

速度不是關鍵,如何躲避太行神槍的瞄準才最重要,跑“Z”字型線路是不二選擇。

對於怎樣恰當地投擲手雷,夏少校有些犯難了。投近了會炸死犬養一郎,對自身也不安全,擲遠了又達不到逼其現身的目的,白白浪費手雷,不遠不近則很難掌握,真是頭疼。

犬養一郎死不足惜,但絕不能讓他死的太痛快,不然如何對得起那些慘死在他手上的無辜同胞。可惜虎子不在,不然以他精狠的刀法,一刀一刀削剮了這狗孃養的才叫解恨呢!

普通士兵可以放過,元兇首惡必誅無疑!

夏少校大力拋出手雷,落點位於淺坑上方不到十米,恰好是手雷殺傷半徑的邊緣,相當理想。手雷落地後朝下滾了滾,隨即轟然起爆,強大的氣流裹挾着破片急速掠過淺坑,沒有傷到犬養一郎,卻驚得他頭皮發炸,嚇出一身冷汗。

太行神槍居然還有手雷!

犬養一郎再也不敢待着不動了,下一枚手雷要是落到坑內,自己的死相肯定會被平谷忍更慘!他立馬起身爬出淺坑,撒腿就往山上跑,也顧不上跑什麼“Z”字型路線了,彎腰沒命地飛奔,那速度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

夏少校從容地站起來舉槍瞄準,光學瞄準鏡很快就鎖定了犬養一郎,腦袋不太好瞄,一槍爆頭有些困難,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嚇破膽的獵物慌不擇路,跑不了多遠,也讓他嚐嚐等待死亡降臨的滋味兒。

瞄準鏡的十字分劃線由上而下移動到犬養一郎的雙腿上,交叉點在仔細尋找最合適的停留位置,先讓這狗東西喪失奔跑能力,然後在慢慢地往死裡整!

槍響了,在犬養一朗跑到山路最高點正要下降的剎那,彈頭準確命中他的右大腿,人立刻向前栽倒,順勢翻滾下去。夏少校冷靜地垂下狙擊步槍,以四十五度角斜指地面,繼續保持戒備狀態,隨後大步向上走去。

大腿上的槍傷不致命,可這一路翻滾下了卻把犬養一郎摔的夠嗆,臉上被粗糙的沙石劃出道道血痕,軍服也被掛蹭破好幾處,更要命的是,衝鋒槍不知甩到那裡去了。一棵粗壯的山槐終結了犬養一郎的翻滾,差點沒把他的腰給撞斷,估計肋條會折幾根,山腳下。

暈頭轉向的犬養一郎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渾身像散了架一樣,鬆軟無力。但他的意識還沒有被完全摔亂,知道不能躺着等死,必須趕快找地方藏起來,然而卻是有心無力,乾着急沒辦法。

從幾百米高的山上飛滾而下,沒摔死已經夠幸運的了,這全賴山體的坡度相對平緩,中途有又低矮的灌木叢緩衝了一下的原故。

求生的慾望促使犬養一郎忘記傷痛,奮力翻身而臥,以雙肘作支撐,艱難地想前爬行。前方不遠出有一片青翠的小樹林,爬過去或許會又逃生的希望,至少也可以暫避一時。衝鋒槍雖然丟了,但軍刀和手槍都還掛在身上,仍有自衛的能力。

他忍不住回頭仰望山頂,太行神槍的身影赫然入目,心裡一顫,加快爬行速度。

夏少校點燃一支菸,慢悠悠地往山下走,犬養一朗在他嚴重已經是死人了,只是還沒想好用什麼方法送他去見他那個狗屁天!日本沒有在日內瓦國際戰俘公約上簽字,因此他們的軍人不會享有戰俘的待遇,同時不受公約的約束,可以肆無忌憚地殘害中國戰俘,也包括平民。

用活人練刺刀,做細菌實驗,高強度的體力勞作,無所不用其極!女戰俘的命運則更加悲慘,被**送後去充當慰安婦,最終難逃一死。

而夏少校認爲,就算日本加入了戰俘公約,他們的殘暴本質也不會改變,因爲這是一支徹頭徹尾由野獸組成的軍隊,很難相信他們會有人性。

中國人常講仁者無敵,但前提是必須先要擁有強大的威懾力,不然就是廢話一句!對付小鬼子這樣的野獸軍團,以暴制暴是最有效、最正確的方法,心不狠,手不辣,他們怎麼會怕你,怎麼會乖乖地退出中國,滾回老家去!

弱肉強食,帝國主義者心中永恆的真理。

站在血跡斑斑的爬痕前,夏少校吐掉菸頭,擡腳念滅,該是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敏了,自己答應帶她去看病的承諾早就該兌現了。

虎子已有了老婆,自己呢?

犬養一郎背靠着樹幹大口喘息,臉色因大量失血而變得異常慘白。他預感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了,就在這片小樹林中。原以爲此處能暫且藏身抗敵,誰知爬進來才知道,樹林原不如剛看到時那麼茂密,稀稀疏疏地根本藏不住人。

早知如此,自己就該在山腳下和太行神槍決一死戰了,何苦白白浪費寶貴的體力。

南部式手槍已上膛,九五式將校軍刀也出鞘橫於膝頭,爲天皇盡忠的時刻來到了!他已無路可走,傷口流血不止,就算太行神槍不來,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的。

堂堂一個帝國陸軍少將,居然會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真是不甘心啊!日支事變以來,他率領部隊奪盧溝,克南京,佔武漢,橫行華北,何等威風!而現在這一系列驕人的戰績都將成爲歷史,除了一個隆重的葬禮外,他將一無所有。

希望軍部能找到自己的屍體。

犬養一郎費力的掏出自己的將官證,準備撕掉,不能留給敵人做宣傳。手指剛剛將證件打開,槍聲乍響,握證的右手在眼前消失,只留下露出白森森骨茬的斷臂,痛徹心肺。

沒看到太行神槍出現,不知道藏在那裡,這個膽小鬼!他強忍斷手劇痛,用受傷的左手握住南部式手槍,對準樹林外連續開槍,同時大聲吼道:“膽小鬼,滾出來!膽小鬼,滾出來!……”

“啪!”又是一聲槍響,左臂也被齊肘射斷,真他媽的準!

犬養一郎當場痛昏了過去。

不久,一陣鑽心的劇痛令犬養一郎甦醒,有人在踩他的斷臂,簡直能疼死人!他睜開雙眼,看到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身前,應該就是太行神槍了。

“給我支菸。”犬養一郎有氣無力地說道。

夏少校點上一支菸,蹲下身塞進他嘴裡,沒說話。

犬養一郎立即用力的猛吸兩口,然後盯着夏少校說::“開槍前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夏少校神色平靜地說:“有必要嗎?”

犬養一郎的冷笑因劇痛而扭曲變形:“你怕了?”

夏少校沒有回答,起身後退兩步,突然大喝道:“太起頭,看着我!”

犬羊一郎猛然擡頭,目光依然兇悍,吐掉香菸道:“開槍吧,膽小鬼!”

夏少校用更加兇狠的目光壓制他,隨後一字一句地說:“記住,我叫中國人!”

犬養一郎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叫道:“放屁,是東亞病夫,東亞病夫!天皇萬——”

狂叫聲被子彈終結,腦漿噴濺到樹幹上,緩緩下流……

一陣山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血腥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