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丟出去四把刀,手裡拎着兩把,腰帶旁邊還彆着三把,假如剛纔趁機會一股腦全丟出去,或許會在阿春身上扎幾個窟窿眼,從而能將這個嘴巴臭氣熏天的傢伙弄成重傷。
但那只是或許。
趙瘋子做事向來喜歡留一手,不會把賭注全部仍在一個上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三把刀若在,阿春就會投鼠忌器,發動偷襲時會分出幾分心思,來鎖定三把刀的去向,這也是戰略戰術的一種,敲山震虎。
一照面吃了大虧,阿春漸漸收斂起輕敵心思,低腰,突擊刀架在前方,在趙鳳聲身邊反覆盤旋,慢慢尋找着可乘之機。耐心這東西永遠是高手必備要素之一,阿春平時看着乖張跋扈,但大部分是小人得志後的猖狂,有了翟紅興依附,多年受到的屈辱找到了發泄途徑,變成了省城江湖口碑最差的狠人。真要到了生死相搏的時刻,他還是顯露出多次拼殺打磨出的鎮定一面,忍氣吞聲,等待進攻最佳良機。
關乎性命,趙鳳聲如臨大敵,眸子眯成一條縫,左手刀在前,右手刀在後,礙於行動不便,身體只能隨着對方挪動而旋轉。
呼……
阿春率先發難,大腿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急速,先是朝着趙鳳聲左半身位置虛晃一槍,接着身體側傾,突擊刀橫掠,目標直指對手行動不便的右腿。
早在阿春眼神掃過自己身體的時候,趙鳳聲就判斷出這傢伙避實就虛,會拿自己右腿做文章,所以心中並不驚愕。左手武士刀豎劈阿春腰間,右手武士刀撩起一道半圓弧度,刀鋒直指阿春咽喉部位。
阿春冷哼一聲,單足蹬地,兩把武士刀跟他擦身而過,隨即踹向籠子,藉助鐵條的反彈力道,一躍來到趙鳳聲身後,朝着大椎穴狠狠一紮!
沒等阿春露出得意笑容,突然覺得一縷陰風直奔自己面門,原來是趙鳳聲假裝轉身不便,迅速丟掉武士刀,趁機掏出了一把匕首,想要以傷換傷,拼成殘廢也要贏取這場籠鬥勝利。
進,能將趙鳳聲一刀捅死,可自己勢必會陪着他殉葬。阿春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二條路,退!使出國術裡幾乎人人會用的鐵板橋,利用恐怖腰力,強行彎曲身體,白光一閃,匕首貼着鼻尖堪堪而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趙鳳聲腳尖一挑,武士刀重新迴歸到左手,扭腰,轉身,一記勢大力沉的雙刀斬接踵而至!
阿春臉頰佈滿虛汗,走投無路下只好朝着旁邊翻滾,趙鳳聲哪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用未曾受傷的左腿用力一躍,身體騰空而起,刀鋒跟隨對手如影隨形,如同跗骨之蛆,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咣!
被逼到角落裡的阿春只好猛踹鐵籠,幸虧實木地板比起水泥地面光滑許多,身體像是泥鰍一樣爆退。見到趙鳳聲招式用老,阿春陰鷙的眸子閃過狠毒色彩,右手一拋!突擊刀脫手而出。
噗!
噗噗!
三聲刀子入肉的聲音相繼傳出。
阿春大腿和腳腕分別被砍了一刀,尤其是腳腕處傷勢極爲嚴重,鮮血洶涌中,幾乎能看見森森白骨。可阿春這位悍將不愧是翟紅興重點提攜的新貴,即便身體劇烈打着擺子,愣是咬着牙一言不發,撿起趙鳳聲剛纔丟出的匕首,劃破襯衣袖子,鈕釦崩開,露出了胸前茂盛毛髮和紋着的碩大骷髏頭,拿碎布條使勁繫好流血不止的位置,控制好出血量,阿春泛起獰色笑道:“小子,功夫不錯,再來!”
趙鳳聲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突擊刀正中手臂和胸口連接處,右手立刻變得綿軟酸楚,哪怕舉起武士刀都無能爲力。
叮!
趙鳳聲隨手丟掉了不太趁手的雙刀,雖然武士刀的形狀跟他的唐刀看起來大同小異,但無論是重量還是弧度都無法相提並論。高手廝殺,講究的就是比拼細節,發力方式不一樣,導致了結局天差地別,如果上一刻是自己慣用的唐刀,阿春早就變成了殘聯預備會員,後半輩子只能拄着單拐闖蕩江湖。
趙鳳聲掏出了腰間匕首,放到左手,嘴角勾勒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來就來!”
籠子裡比拼焦灼,外面人看的膽戰心驚,申葉榮是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哪曾見過江湖中的拼殺,等到鮮血濺出籠子,申公子竟然有種嘔吐的慾望,乾嘔了幾口,趕緊喝光杯中茶水,臉色鐵青道:“翟紅興,我去外面透透氣,放心,今晚我肯定不會走,跟你一起背這口黑鍋。”
“申公子,虧你還是大老爺們,這麼快就不行了?嘖嘖,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啊,竟然不如我一個寡婦心理承受能力強大,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嗎?”劉春香拿美目瞟了他一眼,表情和話語的鄙視味道十分強烈。
“呵呵。申公子身嬌肉貴,怎麼能跟咱們這些粗人一樣,第一次見到血腥場面,饒不了會引發身體不良反應,適應一會就好了。”翟紅興遞給申葉榮一根大前門,雙手恭敬點燃,笑道:“上一場申公子贏了兩千萬,這一次還沒下注呢,趁這會倆人戰成平手,不玩一把?”
“翟爺,不能厚此薄彼啊,光給申公子打開後門,我們也得摻和一腳。”王禹明大大咧咧喊道。
雖然翟紅興表面說兩人不相伯仲,可明眼人瞬間看出其中貓膩,阿春只是一條腿受傷,趙鳳聲卻是傷在右手和右腿,根本沒有可比性。勝利天平快速向阿春傾斜,從五五開到四六開,然後四六開到三七開,假如腦子不傻,鐵定會衝阿春下注。王禹明做人準則向來是無孔不入,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典型代表,既然見到翟紅興今天心情不錯想做善財童子,他不介意分一杯羹。
“可以。”翟紅興笑着點頭道。
“我壓五百萬,阿春勝!”王禹明闊氣喊道。
“切,五百萬?身爲泰亨七大股東之一,好意思麼?既然阿春跟我有緣,名字也帶了一個春字,那我就壓一千萬在他身上。”劉春香叼起一根綠摩爾女士香菸,抽的風情萬種,一舉一動柔美動人,挺像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當紅影星。
餘慶是位官二代,不假,但他家裡人全是仕途常客,沒人拿出銀子供他揮霍,況且餘慶從小學會財不露白,清楚大財伴隨着大禍。如今的賭約雖說讓他手心癢癢,可餘慶愣是隱忍不發,喉嚨翻滾了幾下,臉色陰晴不定。
“你呢?申公子?”翟紅興詢問道。
“我壓兩千萬。”
申葉榮略顯涼薄的五官糾結片刻,也不再提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的事情,冷靜說道:“趙鳳聲。”
一句話引起了所有人矚目。
“哦?”
翟紅興詫異問道:“趙鳳聲的情況不像表面那麼樂觀,難道申公子另有高見?”
“沒什麼高見,只是對他恨之入骨罷了。把錢壓在他那裡,就算他贏了,我心裡也不會太過難受,輸了,我花一筆錢買了仇人一條命,左右都不會吃虧。”申葉榮壓低嗓子解釋道。
翟紅興釋然一笑,轉而將目光投向鐵籠。
趙鳳聲步履蹣跚發動攻勢。
阿春一瘸一拐不退反進。
兩個行動不便的人旗鼓相當,沒辦法利用敏捷優勢突襲,只能一步一步靠近,用意志力和悍勇摧毀對手心理防線。
阿春利用雙手靈活的優勢,率先用左拳勾出一記凌厲攻勢,握緊匕首的右手巋然不動,準備尋找對方躲避時留出的破綻,發出雷霆一擊。
砰!
沒想到趙鳳聲比他的定力還沉穩,硬捱了一記重拳,晃了晃略感眩暈的腦袋,吐出一口帶有後槽牙的鮮血,笑盈盈站在原地。
阿春雙眉一皺,又是一拳揮出。
趙鳳聲依舊紋絲不動,對這一拳置若罔聞,轟的一下,臉蛋腫起老高,嘴裡不清不楚含糊說道:“喝娘們洗腳水長大的?再加把力氣!”
阿春勃然大怒,繼續用左拳轟擊!
這一次,趙鳳聲動了。
腦袋一偏,正好閃過力道剛猛的重拳,利用阿春慣性帶動的身體傾斜,左手攥了許久的刀子猶如毒蛇一般,狠狠扎向對方小腹!
阿春避無可避,他從小時候就以悍勇著稱,同樣舉起匕首還以顏色,一刀刺向趙鳳聲胸口!
兩條血絲飄搖飛出。
一個白襯衣浸滿了黑色。
一個黑襯衣塗抹了紫色。
接着兩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同時刺向對方手腕。
兩把沾滿血跡的匕首猛然撞在一起,一前一後倒飛出去。
即便沒有了武器,趙鳳聲和阿春仍然用拳頭奮力相博,但大量失血導致雙方思維變得麻木,行動也極其遲鈍,你一拳,我一拳,姿勢呆板僵硬,跟小孩子打架如出一轍。
其實大傢伙都明白,這兩人鬥智鬥勇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唯一的出路,就是像兩條瘋狗一樣不死不休,撕咬,纏鬥,哪方受不了壓力和痛苦,勢必會伴隨着鮮血丟掉性命。
鬆口的一方,便是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