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石他們三人養了幾天傷便着急着要回去把林子裡的情況告訴十八皇子, 李少爺點點頭表示很理解,然後當天晚上要李澤帶人繼續去阿古他們村寨,而他自己換了身雲南當地村名的衣服護送吳石他們回軍營。
李澤都要瘋了:
“少爺你這是胡鬧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和老爺交代?”
李少爺不以爲意:
“我不過是送吳兄回軍營又不是去賊窩, 那有那麼容易有個好歹的!”
李澤板着臉不讓人給李少爺打包袱:
“這林子裡毒蟲走獸那麼多, 叛軍也藏了好幾萬, 你們四個人要是被叛軍抓了連屍首都找不到!”
李少爺緊了緊找村民買來的粗布短打的腰帶看着李澤樂呵呵的笑。
李澤更生氣了, 他覺得李少爺這混不吝的性子太磨人!
“再說, 你一個大家公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村民,你以爲叛軍那麼好騙啊?”
李少爺點頭正經的說:
“我也覺得這衣服不適合我!我還是穿我的衣服吧,讓吳兄他們扮我的小廝。”
李澤氣樂了:
“那我的少爺, 你這舒坦的日子不過跑到這深山密林的來幹嘛了?”
李少爺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副少爺做派,斜睨着李澤:
“那少爺我現在帶着你們來着老林子是在做什麼?”
李澤冷笑:
“如果你被叛軍逮到了叛軍拿你和老爺換軍餉呢?”
李少爺一臉沉痛:
“那你就讓我爹再生一個吧!”
李澤成功被李少爺氣的摔門而出, 李少爺摸鼻子。
屋外吳石聽見李澤和李公子的話進了屋子, 李少爺撐着下巴問吳石:
“你說我是穿什麼好?”
吳石也樂了, 坐在李少爺身邊摸上李少爺的頭:
“聽李叔的話和李叔回杭州吧!”話是這樣說,可吳石沒有看李少爺, 他心裡難受,杭州還有個趙家小姐等着李公子回去成親。
李公子扭頭看他:
“把你平安送回軍營我就回杭州。”
這次吳石沒有捨得拒絕,握上李少爺的手抓的緊緊的,手背上繃的青筋明顯。
“好!”
第二天天沒亮李少爺穿着他那杭錦製成的華貴勁裝搖着扇子在李澤千叮嚀萬囑咐恨不得自己一起走的嘮叨裡上路了,身後跟着吳石和他的同袍。吳石揹着李少爺的小包袱, 裡面裝着白藥和杭州帶來的各種成藥和乾糧。
明明算是逃難結果李少爺硬是走出了遊山玩水的架勢。
吳石的兩個同袍要不是被李少爺救過一定不敢相信這個少爺靠的住。
不過走的時間長了便顯示出李少爺這半年雲南沒白待, 砍水藤驅毒蟲抓野味兒沒有李少爺不拿手的, 最重要李少爺可以在老林子裡找到路, 吳石的同袍都快要給李少爺跪了。
李少爺眉飛色舞嘚瑟的不得了, 吳石看着李少爺不禁誇的樣子也樂的不行。
吳石傷沒好利索,李少爺幫吳石上過藥後有些憂慮:
“吳兄, 我揹你吧!”
吳石笑笑拍拍李少爺肩膀哄着說:
“不要緊,你不就是大夫嗎?”
李少爺不放心,吳石又繼續說:
“咱們放慢腳程就成,要是把你累倒了誰也出不去。”
李少爺知道吳石說的對也沒再堅持,吳石沒和李少爺說的是,他的老臉不允許李少爺揹他。
四個人一直走着沒多久李少爺一直樂呵呵的臉就沉了下來,他倒是找對了路,是找對了叛軍的路,他領着三個朝廷的武官闖進了叛軍的大本營,還在外圍便被巡邏的隊伍逮了正着,吳石眼神一冷就要拔刀死拼,被李少爺一個眼神按下了。四個人連反抗都不用直接被綁了關起來。
有負責審訊的人將模樣最好看最不能惹的李少爺提出來帶到小屋裡審訊:
“名字?是漢人?”
李少爺皺眉擰擰身子:
“這繩子太勒!能不能鬆鬆?我弱不禁風的,跑不了!”
負責審訊的是當地人懶得和李少爺貧嘴:
“名字?來這裡做什麼?”
李少爺冷哼:
“李明軒,杭州人氏,來雲南做生意,你們這裡太窮!百姓都看不起病,我好心帶着家僕鑽老林子在各個村寨給村民治病,結果就被你們逮了。”
那人頭也不擡:
“來了多久了?”
李少爺撇嘴:
“半年!”
負責審訊的男人收好本子,吹乾墨跡看了眼李少爺,踩着軟底的淺面兒布鞋出去了。
管事的正在牢房外面的樹下和人喝酒,醉眼惺忪的!
審訊李少爺的男人將記錄的情況遞給管事,不解的問:
“不過是抓了兩個人,直接拉出去殺了不就好了,還審什麼審?”
管事的搖搖頭,抖開紙張,眼睛快速的掃視上面的內容,嘴裡還說着:
“往常倒也沒什麼麼,殺了便殺了,如今侄少爺來了非說什麼要留意林子裡的人,要是看見了江南來的人一定留着,沒準是李家的少爺……”這樣說着,眼睛突然睜大,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
“杭州人!來了半年!”
“南方口音,還姓李?”突然想到從前侄少爺交代的事情,有些拿不定主意親自進了屋子問李少爺:
“可是杭州李家?李承德是你什麼人?”
李少爺頭一次覺得他爹的名字這麼好使喚微微掀了眼皮:
“正是家父!”
管事一臉興奮的點點頭出去了。
李少爺被重新關進了牢房,和吳石他們關在了一處。
李少爺對三個人交代:
“你們是我爹請回來的護院,是退下來的老兵,跟着我鑽林子給村民治病。”
吳石皺了眉擔心:
“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李少爺樂呵呵的安慰吳石:
“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安全送回軍營。”
吳石沉聲:
“你不用多爲我們考慮自己平安就好,我們當兵打仗早把生死看開了。”
李少爺一腳踹上吳石屁股,吳石由着李少爺使性子:
“鬧什麼?”
李少爺嘟囔:
“想這麼開怎麼不去出家?”
吳石摸上李少爺腳背,看着李少爺低聲笑着不說話。
李少爺被他看的心熱扭開腦袋不看他。
牢房外面傳來了動靜,李少爺和吳石他們幾個人聽見外面有不少人靠近。
吳石他們禁了聲齊齊看着牢房門口。直到牢房管事和一羣當地人和漢人組成的護衛圍了牢房,李少爺纔看見一個漢人貴公子打扮的青年被兵士簇擁着走了進來。
青年驚喜,快走兩步靠近李少爺:
“明軒,果然是你!”
李少爺驚訝:
“逸夫?”
吳石挑眉:什麼人?
張逸夫命人給李少爺鬆了繩子,拉着李少爺左右打量一臉欣喜:
“之前便聽說你隨人進了雲南,一直惦記着想看你,誰知你一鑽進林子便不出來了!讓我好找!”
李少爺也是笑着打量張逸夫一臉親熱:
“我們有個兩三年沒見了吧,前些日子我還聽我爹和我嘮叨說是以前過完年初一逸夫準上門要紅包,如今這人長大了反倒不來了。”
張逸夫一聽李少爺說起李老爺滿臉愧疚:
“是我這個小輩做的不好,以後一定親自上門和伯父賠罪。”說着拉着李少爺就要出牢門,李少爺看了吳石一眼,吳石帶人默默跟上。
吳石他們正要出牢門卻被護衛攔了下來,李少爺眼尖瞅到吳石他們被攔原本已經快要走出去牢門的腳又轉了回來和吳石他們一起呆在牢裡,看着張逸夫一臉歉意說的義正言辭:
“你瞧我這個想的不周到,讓逸夫爲難了,不論是誰就應該一視同仁,該查查,該殺殺縱然是我也不能例外。”
張逸夫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吳石,隨後扭頭蹬了那攔人的護衛一眼親自進到牢裡請李少爺出去了小坐,李少爺嘆口氣,裝模作樣的推辭了一番帶着吳石他們成功離開大牢!
張義叛軍號稱百萬雄師實際僅有六萬人還都被十八皇子趕進了老林子,六萬多人的吃穿用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今朝廷大軍壓境他們的糧餉也不好運進去了。
六萬人在老林子裡修了工事,搭了帳篷,內城由外城拱衛,而張義和他的官員們都住在內城。
吳石裝作沒見過世面一副好奇的樣子左顧右盼暗暗記下軍營裡的情況,李少爺忙着和張逸夫說話:
“逸夫,你怎麼會來這裡?你沒有出海去暹羅!”
張逸夫淡淡一笑:
“你都來雲南半年了還不許我出海回來?我來尋我叔父。”
李少爺一副瞭然的樣子然後又問:
“你叔父是誰?”
“張義!”
李少爺驚訝:
“怎麼和這裡的叛軍頭目一個名字?”
張逸夫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
“他們是一個人。”
李少爺不好意思了用扇子捂了臉,張逸夫嘆口氣拍拍李少爺肩膀。
本來留意四周的吳石眼睛冷冰冰箭一般的落在張逸夫拍李少爺肩膀的手上,頓時感覺危機四伏。
張逸夫將吳石他們安頓在了他帳篷不遠處的一個小軍帳裡從其他兵士同住,而李少爺則跟他住在了一處!
吳石和李少爺分開的時候吳石暗自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遞給李少爺,低聲交代:
“注意安全。”
李少爺接了匕首,眼睛在匕首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搖起扇子看着吳石,吊梢眼揚起笑:
“你這是要我殺別人啊還是要我自殺?”
吳石怪他亂說話冷着臉注視着李少爺,李少爺收起匕首笑嘻嘻的看着吳石,吳石嘆了口氣手指蜷縮着想要摸摸李少爺的頭髮卻又極力忍住了,轉身離開。
李少爺看着吳石的慢慢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減去,臉上一派平靜。
他看着不遠處最大的那個軍帳,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當晚,張逸夫在他自己的大帳裡設了宴請李少爺吃飯,張逸夫知道李少爺不喜歡有女人親近他沒有安排歌姬在場,兩個人一人一個小几相對着埋頭飲酒。
“這麼些年過去只有你還是以前的樣子。”張逸夫舉着酒杯看着李少爺,臉上的笑淡淡的。
李少爺利落的回敬他一杯仰頭幹掉:
“有什麼變不變的,我一直都是我。”
“你要和芹芹成親了?”張逸夫似是隨口問出握着酒杯的手卻用了力。
李少爺聽到張逸夫的話一頓,隨即苦笑:
“可憐了芹芹那孩子了。”
張逸夫把酒杯放下,臉上帶了惱意:
“你怎麼不可憐可憐自己?”
李少爺有些驚異張逸夫的反應,隨即默默搖頭沒有說話,心裡卻開始思量吳石那裡的行動。
吳石和另外兩個同袍被安置在其他兵士居住的軍帳裡,明裡是不防備吳石他們,暗裡卻也是在監視吳石他們。
吳石三個人裝作久跟商隊的退伍兵士,憑着同是南邊人開始很這羣叛軍裡的士兵們套近乎聊家鄉聊天南海北。
儘管兵士們依舊對他們有防備但還是鬆懈了一些。
夜晚,軍帳裡一隊士兵出去巡邏,吳石斜倚了軍帳門口看着張逸夫和李少爺所在的大帳繃着臉,冷冷的不說話。
突然他看見帳外警戒起來,遠處有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由兩隊兵士護衛着向張逸夫的帳子走來。
吳石警惕起來。他認識來人,那正是叛軍賊首張義。
張義從前是雲南的節度使,早些年回京述職吳石站在宣德門外曾經見過一面。那時候的張義謹小慎微遠不像如今步步生威。
有人通告張逸夫張義到來的時候張逸夫一臉複雜,他看着李少爺有些愧疚的說:
“你到來這裡我並未告知叔父。”
李少爺無所謂的擺擺手,他和張逸夫都知道在這裡沒什麼可以瞞的住張義。
李少爺和張逸夫出帳迎接張義,張逸夫向張義介紹李少爺:
“叔父,這是我朋友,杭州李明軒”。
李少爺恭敬的向張義行禮:
“見過伯父”。
吳石躲在一旁,他看着張義和藹的要李少爺起身後三個人一齊進了帳中。
吳石皺眉:不會真讓李澤說準,這張義這時候出現是爲了扣着李少爺和李老爺要餉吧?
這個目的李少爺一聽到張義親自來了的時候他已經想明白了,以張義的身份區區張逸夫的朋友出現他沒必要親自露面,既然來了是一定有所目的。李少爺沒有兵,卻有錢。
吳石趁着諸人的注意力都在張逸夫的軍帳中,他藉着夜色悄悄潛往何處打探張義軍中情況,這些情報很有可能會成爲致勝的關鍵。
李少爺和張逸夫坐在張義下首,帳簾被兵士掀下,兩個帶刀穿着鎧甲的護衛虎視眈眈的把在門口。
李少爺眼神不經意的掃過門口,扇子搖的慢條斯理。
“早聽逸夫和我聊起說李世侄不是尋常大家公子,不僅醫術高超武藝也非凡。”
張義命人抱來兩罈陳年花雕,分別給李少爺和張逸夫添了酒。
李少爺起身謙虛。
張義擺手要李少爺坐下:
“你同我們不要客氣,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
李少爺笑嘻嘻的應承了,就聽見張義繼續說:
“你伯父家的長子娶得正是我們張家的姑娘,論起來你還要叫我一聲姨父呢。”
世族大家盤根錯節相互聯姻要是細論起來都是親戚。可還是照樣相互傾軋。
李少爺心裡不以爲意,臉上卻是笑嘻嘻喚着:
“以後明軒全仰仗姨父了!”
“既然來了自己家就彆着急走,這幾天就讓逸夫好好帶你逛逛。”張義看着張逸夫和李少爺貼心的交代。
李少爺看着張逸夫,一雙吊梢眼似笑非笑,握着扇子的手衝張逸夫抱拳:
“如此,便麻煩逸夫兄了。”
當晚李少爺住在張逸夫帳中,李少爺一會嫌蠟油燃出的煙刺眼,一會嫌被子不軟和,一會嫌棄帳中蚊蟲多,把個張逸夫使喚的跟個傭人。
偏偏張逸夫甘之如飴不惱不怒由着李少爺折騰,最後李少爺自己也找不到藉口了苦笑着坐下問張逸夫:
“逸夫,我們從小長大,你實話告訴我什麼時候可以放我走?”
張逸夫拉着李少爺坐在他身邊,軟着聲音哄着李少爺:
“本來只是許久未見你想和你聚聚,如今叔父知道你來了怕是不會輕易讓你走了。”
李少爺聽後一頭仰在牀上裹了被子不理張逸夫。張逸夫苦笑,可又心裡實在稀罕李少爺稀罕的緊,只能繼續哄着。
以後的日子裡李少爺由張逸夫帶着逛遍軍營各處角落,而吳石他們三個人則被控制在住處不許擅自行動。吳石晚上出去刺探,白天看的最多的就是李少爺由張逸夫陪着樂呵呵的出去玩兒,然後樂呵呵的回來吃飯。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吳石的心裡彷彿壓了一塊石頭,壓的他的心越來越沉,沉得彷彿喘不過氣來,恨不得咬碎了牙把了刀將這地方的人殺了乾淨,可他的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李少爺是要回杭州的,那裡還有一個趙家小姐等着他。每次想到這裡,吳石的臉就越發冷的嚇人。
趁張逸夫去了張義那裡,吳石悄悄潛進張逸夫的帳中看李少爺。
李少爺拿了一本書蓋着臉坐在椅子上,雙腿交叉擱在桌面上還晃着腳,聽到帳中腳步聲試探的叫:
“逸夫?”
吳石臉都綠了,一把拿開李少爺臉上的書,繃着臉冷冷的看着李少爺,臉上全是不滿!
李少爺一看到吳石眼睛一亮,蹭的坐起。吳石一看到李少爺笑嘻嘻的臉心立馬又軟了,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李少爺湊近了吳石,高興的問:
“你怎麼過來了?”
吳石話裡忍不住泛酸:
“不然你有時間?”
李少爺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想湊上去摸摸吳石的臉頰卻又有所顧忌,吳石眼眸一深胳膊一覽將李少爺攬進懷裡,將頭埋進李少爺泛着薰香的頸肩,擁的死死的。
這是兩個人的第一次擁抱,擁的急促,抱的深情。
李少爺有些驚愕,他以爲他們兩個終究只能到明白彼此的心意卻無法做出表示的階段,這種認知時刻讓他保持清醒不敢多走一步。
可這一步還是被吳石趕上了。
吳石的味道,吳石的體溫,吳石心跳都讓李少爺的心酥成一塊老吉號的核桃酥,深深爲其沉迷,彎了眼想要回應,卻想起杭州的趙芹芹。
眼神一痛,剛擡起的手臂又緩緩放下。
幾天沒見,吳石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只有抱在懷裡才覺得心又回到了位置。
李少爺推開吳石,從懷裡掏出這幾天打探到的軍營情況的圖紙和具體的情報分析遞給吳石:
“我已經和張義說了要你們回杭州送信,你們藉此由頭出去,你帶他們回軍營,將這些交給十八皇子,裡面有走出林子的圖紙。”
吳石一聽就發了狠:
“那你呢?”
李少爺揚起笑容,拍拍吳石安慰:
“有逸夫在,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在你們離開的幾天裡我會很安全,等到他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你也應該帶兵回來了。”
“不行!我和你一起留下!”吳石回絕的很乾脆。
李少爺恨鐵不成鋼,踢上吳石小腿:
“胡鬧!我只信你你得救我的性命!你留下我們誰也出不去!”
吳石心裡難受,皺着眉抓着李少爺不鬆手不點頭答應:
李少爺軟了神情彎着眼睛,看着吳石的樣子彷彿要徹底記在心底,攀上吳石的脖頸吻上去,氣息交纏:
“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