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長安與雪翊月老祠受刺, 長安被重創後年輕時戰場上的屢次傷痛徹底被激發,而他的身子也被這一次的受傷掏空。
長安的病越來越嚴重,常常昏睡不醒。
朝中因爲雪翊要與長安共享天下的聖旨爭論不休。
雪翊仍不肯退步執意要將長安封爲定王與長安共享天下, 文臣諫官御史三十八人齊齊跪在正德門前, 更有大臣直接說出雪翊與長安兄弟不倫的隱私然後撞死在正德殿的柱子上, 一時朝內動盪人心不穩。
冠冕旒珠垂在雪翊面前依舊遮不住雪翊臉上的殺意, 他雙目通紅幾乎咬碎一口牙齒。
長安已經撐不了多久, 他只是想在長安走之前給長安一個交代,給他自己一個交代,明明只涉及兩個人的事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
這時小寶跌跌撞撞跑到雪翊面前, 有御史正要參小寶殿前失儀就聽小寶喜極而泣的聲音:
“皇伯父,十八叔醒了。”
雪翊一聽睜大眼看着小寶, 澄澈的眸中凝出些水霧, 他顧不上再在這裡看一羣人鬧騰, 定了定站在御座下緩緩掃視此刻亂糟糟的朝堂,堅定有力的話敲在衆人心頭:
“朕做的決定不過只與朕與定王有關, 關天下人何事?若你們覺得朕不配爲天下主大可痛快的換了朕!”
說完帶着儀仗大步走出正德殿,留下殿中一干面色灰白的大臣。
匆匆忙忙來到長安的寢宮看見太后也在。
長安正靠在背靠上低低的和太后說着話,臉色蒼白,眼底有深深的青色。
見到雪翊進來,太后站起來笑着衝長安說:
“想必皇帝和十八還有些話說, 那哀家就先走了, 改天在來看你。”
說完看也不看雪翊一眼, 帶着人離開。
長安嘆氣, 劉峋死後太后同雪翊的關係便成了如今這般冷冰冰的樣子。
雪翊站在長安牀前看着長安現在的樣子心頭滿是酸楚, 長安衝着雪翊笑笑,招招手讓雪翊靠的近些。
雪翊讓殿裡的衆人都退出去, 將他自己身上的冠冕朝服都扯去了,然後上了牀將長安抱在懷裡,將臉深深的埋在長安頸間。
長安任由他抱着,雪翊頭也不擡悶悶的說:
“長安,我害怕。”
長安輕輕撫上雪翊的手:
“雪翊怕什麼?”
肩頭慢慢溼潤:
“我怕身邊沒有你!”
長安感覺到肩頭溫暖的潮溼心頭一顫疼的厲害,他呼吸有些緊促:
“沒事,雪翊,沒事……你別哭,我難受。”許久長安輕笑出聲,淚水卻從眼底滑出:
“傻!”
長安走的那天雪翊正在天壇主持祭天,因爲臨近新年整個帝都都顯得喜氣洋洋,雪翊是看着長安狀態比之前稍好纔出的門。
在祭天過程中雪翊總覺得心神不寧禮部官員禱唸祭天文的時候宮裡出來人通知雪翊長安要不好了。
病榻上長安已經說不出話來,柳依依一邊使勁的搓揉着長安的身子一邊慌張的和長安說着話:
“主子爺,不要睡,皇上馬上就要回來了!您快看看我!”
長安睜大眼睛看着頭頂明黃的幔帳歇斯底里的笑拼盡全力的吼出一句話:
“雪翊這場夢,該醒了!”
匆忙趕回的雪翊聽着長安最後的話彷彿被釘住一般站在寢宮門口,他看着長安的身影越來越淡,看着整個宮殿裡所有的人越來越少直至最後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眼前彷彿有光滲入,雙眼慢慢由模糊到清晰,耳邊漸漸有嘈雜的聲音傳入:
“陛下醒了!”
雪翊漸漸張開眼,小寶湊上前抓住雪翊擡起來的手驚喜的說:
“皇伯父,您終於醒了!”
雪翊的眼睛在周圍打量許久沒有看到長安的身影,急忙問:
“長安呢?”
小寶驚訝滿臉疑惑的問身後的人:
“叫長安出來,誰是長安?”
雪翊急了甩開小寶的手眼神脆弱憤怒:
“他就在長安宮裡住着!一直住着!”
小寶慌了神不知道雪翊怎麼了:
“長安宮不是一直空着嗎?”
多少年來長安這個名字一直是這個皇宮的秘密,除了少數人還活着知道以外,再沒有多少人可以記起。
最後是魏傑站出來看着雪翊低低地說:
“陛下,十八爺在紫雲關就沒了。您忘了,是您獨自去將他的屍身帶回,然後一病不起直到現在?”
雪翊聽後突然安靜下來。
正德宮因爲要定期通風所以窗戶是開着的,窗戶外面有一叢竹子在寒風中迎雪搖曳,雪翊扭了頭靜靜看着窗外暗色天地中那抹惹眼的綠色。
那時候長安風頭無兩父皇逼他過甚,他爲了長安平安去獨自去尋過魏帝。
“父皇,如今兒臣處於此等境地難道不是您寵愛幼子太過嗎?說什麼十八弟是您留給兒臣立威的,如今兒臣卻成爲一個笑話,堂堂大魏太子被各國使臣笑話,百姓也覺得兒臣窩囊······”他連禮都不行站在魏帝面前指責魏帝。
魏帝被他氣的直髮抖:
“混賬東西,沒有朕寵愛長安讓他爲你擋在前面堵刀子你能安穩做你的太子到現在?”
他冷笑:
“您想廢兒子便廢了,莫找諸般藉口。”
說完他跪倒在地爲魏帝行了大禮,明明雙眼通紅話中卻越發的不恭敬:
“兒臣做不了這太子,您把兒臣廢了吧!”
魏帝扔下硯臺砸在他額角:
“給朕滾出去!”
他站起身來用寬大的袖子擦擦額角的血冷笑着離開。
第二天他便帶了少數幾人以休養爲由搬出東宮來到雨花臺。
只要他不是太子,長安便會是最好的儲君人選。
一到冬日,魯山便會被大雪封山。
他躲在雨花臺裡誰也不見,整日讀書寫字日子過得極爲安逸,只是有時會惦念長安,不知道沒了他這個太子,長安的日子會不會過得舒坦些。
直到有一天他從山上回來看見雨花臺外面的竹林裡躺着一個人,險些被大雪掩埋,那時候的長安看上去鬚髮皆白。
他抱起長安那一刻就彷彿就已經過了一輩子。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