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車緊緊跟着她, 兩車的距離近到,隔着車窗完全能看清,他怒火正燒的臉。
看的寧恩心裡毛毛的, 他的樣子怎麼那麼像恐怖分子, 隨時發動襲擊活動, 下一秒就能把她連同車頂到公路外。
她自然而然地想像, 車子順着公路翻滾爆炸, 火光沖天中透過他冷漠的臉,和陰森可怕的笑。
還以爲他會跟自己同歸於盡,原來是她想多了。人家是有錢人, 命金貴着呢,怎麼會跟她這個一窮二白的人一起死, 着實划不來!
憑啥她就該死?他生什麼鳥氣, 是他不正經的朋友給他撮合小三, 跟她有啥關係!
難不成要她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拋棄我, 我離開你就會死!’做他的大頭夢吧,姑奶奶什麼陣仗沒見過,再苦再難都熬過來了,擺一張臭臉嚇唬誰呢!
寧恩越想越氣,叫司機加速, 再把音響開到最大。她點到爲止的害怕早跟着音樂, 隨着風兒頂出車外, 涌向車後。
勁爆的搖滾, 重金屬的音符硬生生地, 砸在彭湛的擋風玻璃上,又奔向他的耳膜。這讓他重災區的火情藉着風勢, 又無法遏制地燒了一路。
看她和着音樂,手舞足蹈的樣子,他越是惱火,心就越涼,有人接管彭太太的位子,就讓她這麼開心!
兩輛車子相繼駛進古堡,寧恩被搖滾轟的熱血沸騰,以前的她不愛聽這種音樂亂哄哄的,今天聽來,還挺好聽地說。
要不是彭湛在她身後響起冷嗖嗖的嚇人動靜,她差點都忘了他的存在。
“寧恩,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
彭湛撂下帶着冰碴兒的狠話,徑自走向前去。
寧恩對着他的背影做鬼臉,恨不得腳下的小石子,變成大石頭砸他的後腦勺。‘姑奶奶纔不稀罕你的容忍!’她很慫地只對口形,沒敢說出聲來。
寧恩在房間裡盤算着,豪門恩怨果然出奇的多!好在阿晗的病比以前穩定了許多,她欠的人情債也還得差不多了。還是要趁早去找孟婆,遠離這羣有錢人,儘快回到自己的世界纔是王道。
她一大早就騎着小摩托出了門,一個靠撿破爛爲生的孟婆,應該最愛的是垃圾桶。最初見到孟婆時,是在白領雲集的商業辦公區。寧恩鎖定這兩個關鍵,來做爲突破口,抱着一線希望開始尋找起來。
看着陸續上班來的職場精英們,男男女女精神抖擻,穿着入時,很有時代感。
讓她想到曾經的自己,每天早起上班跟打仗似的狼狽,好懷念雞飛狗跳,不夠睡累成狗的日子啊!她甚至有些想念,沒有胸的紙片人主管。只要能讓她回去,她發誓,聽主管的數落比任何天籟都美妙!
“哎喲,今天我老太婆可發財了...”
一個帶有詭異竊喜的笑聲傳來,闖進了還處在愣神中的寧恩耳中。她就算忘記自己是誰,也絕不會忘了這個帶有魔咒的蒼老聲音。
她看向發聲源,就在離她不到百米的垃圾桶旁,破舊的小車裝滿了瓶瓶罐罐。
“這個年代的人,就是最懂得浪費。”佝僂着身子的孟婆從垃圾桶裡撿到,還剩下大半瓶的飲料,仰起頭正要喝。一歪頭,也看到了寧恩。她不顧剛撿到的寶貝扔下,推着小車撒腿就跑。
寧恩見孟婆跑,她在後面追,以至於忽略了自己的小摩托,直到跑出一段距離後,才發現這致命的錯誤。
不怕,她比孟婆年輕不知多少倍,要是還跑不過一個老人,她死掉算了。
孟婆小車上的破爛,因劇烈的跑動而叮叮噹噹,輪子吱吱嘎嘎地作響,快要承受不住隨時要散架,而孟婆更是超出自身年齡的速度,玩了命地向前飛跑。
寧恩追出了兩條街,非但沒追上孟婆,反而拉開了距離。不行!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累死也不能停下,這是她好不容易纔得來的機會。
寧恩加快腳步,使出全身的力氣,眼看就追上前方的目標,孟婆競然打翻小車上的瓶子,一路撒下來製造障礙。寧恩像只追肉骨頭的小狗,邊躲閃邊死咬着她不放。
就在她們你追我趕的焦灼戰況間,一輛校車從側邊的路口開來,寧恩大喜,她就不信了,孟婆還能不要命地冒險穿過校車!
事實證明孟婆的確是,沒把性命當回事兒,在千鈞一髮之際,從飛馳而過的車頭前,愣是擠過到了馬路對面。還氣人地衝着寧恩擺手,滿是皺褶的臉笑出勝利之花。
寧恩在親歷了龜兔賽跑的悲劇後,她想一頭撞死。氣喘如牛的她帶着不甘砸着牆壁,就這麼被孟婆給甩掉了。
衰到不能再衰的現況,手機也來湊熱鬧響個沒完。
“寧恩姐,我打電話怎麼不接啊?”周怡純的聲音,隔着手機屏幕在那頭響起。
她的‘煩’字就差一開口就能噴出來,但還是憋住了。“剛纔沒聽到。”
“我打電話去你家,墨管家說你一早就出門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這個時候心情欠佳的她,真的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特別是陪周大小姐聊天。“怡純,我今天...”
“啊!寧恩姐我看到你了。”周怡純在路口,興高采烈地向她揮手。
寧恩看了看牆,又一次想撞上去,就地解決自己的生死!
毫無例外,寧恩被周怡純拉到有情調的咖啡店裡,還叫了很多點心。“寧恩姐,我跟你表明,我是堅決站在你這邊的。”
“哈?”寧恩都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邊的。
“真想不到,王舒會是這樣破壞別人幸福的人,她怎麼可以喜歡阿湛哥呢?”周怡純大惑不解地譴責着。“所以我堅決支持寧恩姐,捍衛自己的婚姻。”
寧恩攪動着咖啡杯裡的小勺,認真地想,自己幾時要捍衛了?
“寧恩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別擔心,我和我哥都是你堅定的後盾!”周怡純看低落的寧恩,不住地給她加油打氣。
終於說到點兒上了,她的確是心情不好!但不是爲了彭湛那個傢伙,而是沒追上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細想想真是丟人啊!
“怡純,我們說點別的吧,你的文稿怎麼樣了?”
“過了,並且還得到了編輯的表揚呢!”周怡純一說起自己的成就,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說曹操,曹操到。周怡純接到編輯大人的應召,匆匆忙忙地走了。寧恩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編輯大人,慷慨地獻出了膝蓋。她終於可以單獨呆會兒,爲自大默哀三分鐘或者更久。
就在周怡純臨走前的囑咐,讓她徹底破滅了獨處的幻想。
“寧恩姐,你在這等我,我把新稿子交上去,就來找你,我們繼續聊啊。”
寧恩盯着鋪滿小桌的甜點,卻吃出了苦味兒。還有那杯正在融化的冰淇淋,一滴一滴往下趟,好像是她的淚,有點鹹。
一個半小時後,周怡純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寧恩有點坐不住了。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隔壁有間酒吧,想也沒想鑽了進去。
昏暗的色調,長長的吧檯,高腳椅,對面是一排排玲琅滿目的酒。這纔對嘛,這才匹配她此時糟糕透頂的心境。
“兩位需要什麼酒?”酒保擦着玻璃杯,接待着今天剛開始營業的首批客人。
寧恩看向旁邊還有個客人,是個女人,並且還認識——王舒。
王舒也看過來,沒有搭話,只是輕微地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隨便。”
異口同聲地回答,讓寧恩又看向王舒。而王舒盯着自己的指尖,在吧檯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彷彿等的有些不耐。
這跟她前兩次見到的王舒有着天差地別,和善的微笑,得體的舉止,處處散發着從容又優雅的職業女性。還別說現在的這份清冷和孤傲,跟彭湛還真的很相配。
酒保調了兩杯一模一樣的藍色夏威夷,分別推到她們面前。
寧恩從來沒有喝過雞尾酒,一是因爲錢,二是因爲窮,用她閨蜜錢小蕾的話說,就一字,摳!
醒目的海水藍,嚐起來酸苦居多,清爽成了點綴。剛好適合失意的她們。
她們舉杯,一口氣喝個見底的神同步,又是分毫不差地開口。“再來一杯。”
‘她這張毫無含金量的臉,競被孟婆踩在腳底下,還沒個飲料瓶值錢!’
“再來一杯!”
‘她是不是真成廢物了,輸給了奶奶級人物。又慪又氣的她真想活活灌死自己算了!’
一杯酒加一條消極情緒,再一杯附加又一個負能量,層層疊疊越累越高,從心一直頂上寧恩的嗓子眼。
“酒!”
而王舒似乎也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杯杯下肚的藍色液體,溢滿了愁苦在她臉上。
酒保認定這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女人,不是朋友就是情敵,爲了男人而在酒中一較高下的戲碼,他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