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華沒說什麼時候修路,只說已經列入了計劃,就等頂上批了。”本冬梅面無表情地說,在父母的墳前,她心情也很沉重。
本小海在姐姐的陪伴下,又沉默了一陣子才跨越溝渠回到車上。
“舅舅,咱們再去哪裡?”見一車人都沉默不語,建華問道。
“姐,要不咱倆到瑞華家去問問情況?”本小海想了想,徵求姐姐的意見。
知道什麼時候修路,也好確定遷墳的時間啊。而且關於遷到什麼地方去合適,也能詢問下瑞華這個村長啊。
“老爸,天不早了,再去的話咱就沒法回家了。”本源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提醒道,“現在已經三點半了。”
“今天走不了就明天走唄。”婉君搶着說。她知道舅舅很久不來了,還沒機會單獨和媽媽說話呢。
更重要的是,不定下來修路遷墳的事情,到時候她和媽媽可拿不了主意。
“要不就住下吧?”本小海轉頭問丁曉燕。
“店裡這麼忙,要不你和兒子住下,我自己坐車回去?”丁曉燕也以商量的口氣說,她今天已經讓於美麗打連班了。明天再如此的話,她們三個人會有意見的。
她不想留下來,但又不好耽誤本小海的正事,畢竟遷墳這件事情很重要。
“媽,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回去?”本源體貼地說。誰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兒子還是媽媽的羽絨服呢。
所以在這個炎熱夏季的午後,丁曉燕被兒子羽絨服般的體貼弄得滿頭大汗了。
“你回去又沒事,還是在這裡陪着你爸爸吧。”丁曉燕太熱了,拒絕着這個羽絨服。
她擔心遷墳這件事情會引起本小海的悲傷,晚上別再喝多了酒出什麼岔子,所以兒子留下來可以照看着他。
“我和同學約好了明天去爬山呢。”本源哪裡懂丁曉燕的意思,在這鄉下又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那好,你們都走吧。”本小海覺得遷墳的事情和老婆孩子也沒多大關係,很爽快地應允了。
然後,他又吩咐外甥女道,“婉君,把我和你媽送到瑞華家附近,再把你舅媽和本源送到興隆車站,回來再接我們。”
也真是巧啊,本小海和本冬梅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站在路邊抽菸的瑞華。
“是冬梅啊,怎麼在這裡下車了?”瑞華彈彈菸灰,笑着問道。
“瑞華,我們是來找你問點事的。”畢竟他們是從小就認識的,本冬梅和他說話也沒顯得拘謹,反而有些高興地笑着。
“那趕緊去家裡坐。”瑞華很熱情地說。
然後,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本小海一番才問,“這位是......?”
慢了半拍的本小海連忙自我介紹道,“瑞華哥,我是小海啊。”
“啊?你是小海啊?”瑞華驚訝道,其實他早就認出來了,只是見本小海沒有主動和他打招呼,才故意問的。
本小海小時候又黑又瘦,現在又白又胖,但是他的模樣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啊,五官端正,眼睛明亮。
只是,這傢伙也半大老頭子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靦腆,不愛說話啊。
“還是在煤礦上班?”瑞華揹着手,腆着肚子,很有當官的做派。
“嗯。”本小海答應道。他和瑞華村長並肩走着,兩個人隆起的肚腩不相上下。
“工資開多少了,得小一萬了吧?”瑞華嘿嘿笑着問道。
“哪有那麼多,才三千多塊。”本小海知道村長可能只是隨便問問,他還是如實回答了。
“煤礦現在這麼差了嗎?”瑞華不相信地扭頭看他,心道我又不和你借錢。
“這幾年,一直這麼差。”本小海被他看得有點臉熱,心裡發虛,覺得工資這麼少確實很沒面子。
“瑞強家那小子在魯陽送快餐一個月還五千多呢。”瑞華並沒有感覺到本小海的難堪。
本小海認識瑞華的弟弟瑞強,他們還是小學同學呢,只是瑞強上完小學就輟學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幹啥。
他兒子送外賣的話,一定是沒上大學吧。本小海悻悻地想,在心裡尋找着阿Q似的平衡。
到家了,瑞華村長招呼着老婆泡茶,這才從煙盒裡抽出一棵煙來遞給本小海。
“我不會,我不會。”本小海連連擺手。
“是不是關於遷墳的事啊?”茶泡好了,瑞華主動地問。
“瑞華哥,是這事,我姐和我說了。”本小海正愁怎麼提這件事呢。
“你們還真得抓緊辦哩。”瑞華把桌上的茶杯朝本小海跟前推推。
本小海沉默了一下問,“大約什麼時候開始修路?”
“也說不很準,應該秋收完就開始,再過兩個月吧。”瑞華吞吞吐吐地說,看來他也不知道詳情。
“朝那裡遷好呢?”本小海嘆口氣,這纔是他發愁的根本。
當年他考上了中專,戶口就從村上遷到學校去了,後來又從學校遷到了齊港煤礦。
本冬梅出嫁後,也把戶口遷到了李家莊。
父親本光明去世銷戶後,本小海家在本家村就沒有一個人了。
所以除了農田外,那片埋葬父母的樹林也被村上收了回去,另外分給了別人家。
“你們本家的墳地都在那一片,朝裡面遷十幾米就行。”瑞華說。
“那人家能願意嗎?”本小海擔憂地問。
“沒理由不願意吧?”瑞華被本小海的擔憂感染,也有點不自信了。
“那片林子現在是誰家的啊?”本小海記得上次差點遷墳時問過,只是因爲後來不需要遷了,就沒往心裡去。
“是海濱家的。”本冬梅說,她記得很清楚呢。
“對,是海濱家的。”瑞華點點頭,“海濱兩口子這幾年都不在家,一直在他閨女家住着看孩子呢,對那片樹林子也不上心。”
本小海知道海濱這個人,應該比姐姐他們還要大一些,但是他的輩分相對小些,所以他們還是直呼其名。
“那怎麼和他們商量遷墳的事情啊。”本小海覺得很爲難。
“打電話問問不就行了。”瑞華從桌子上拿起手機,直接就找到號碼撥了過去。
“海濱啊,我是瑞華。”瑞華打電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又高。
本小海很奇怪地看着他,因爲他剛纔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渾厚,不是這個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