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福疼閨女,這十多年來幾乎可以說是把秀荷母女捧在手心裡呵着護着,六月底喪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秀荷都有些恍不過心境。光陰遊走如梭,一忽而度到了八月,秋老虎把後院小屋炙烤,大早上就被一股尿餿味兒薰醒——姐弟仨個排成行的把席子尿了一鋪,小屁股蛋浸得紅紅的,“吧唧吧唧”蹬着短腿兒濺水玩。
秀荷叫阿檀擡來一盆溫水,蹲在地上給崽崽們洗澡。阿檀幫着把擦乾淨的少爺小姐抱到牀上,按從大到小挨個兒排。
洗完了屁屁的崽崽們可興奮,已經三個月了,小嘴兒開始愛說話,你一個“咿咿呀呀”、他一個“喀喀”自語,大早上學唱歌吶。
秀荷擰淨毛巾拭了拭手,對阿檀道:“排錯啦,又把豆豆放中間了,這孩子皮,小心他又鬧姐姐。”
才說着話呢,豆豆玩得太歡快,小手兒已經“啪”一聲扣在了甜寶粉嫩的臉蛋上。甜寶本來正吃着手指咿呀自語,可乖了,被猛然一打,愣了一愣,下一秒便抿着小嘴兒“嗚哇”大哭起來。她雖然是姐姐,卻生得楚楚澈澈宛如玉琢,天生的招惹人憐。花捲最護姐姐,苦惱不會爬,就只是抿着小嘴一嗦一嗦地瞪弟弟。
“嗚嗚~”豆豆癟下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又搞砸了。支着胳膊想摸姐姐的臉蛋呢,哪兒想胳膊沒力氣,半個身子“噗”一聲軋倒在姐姐的身上。
“嗚哇——”甜寶這下委屈得不行了。豆豆總是好心幹壞事。
花捲也跟着嗚哇一聲哭起來。
“呀,二少爺乖,不哭不哭。”阿檀連忙抱起小花捲,花捲又俊秀又高冷,阿檀總說恨不得自己晚生十五年。
懷胎十月庚武時常不能陪在身邊,每每夜半難眠,秀荷總是對着肚子裡的小丫頭說貼心話。甜寶生下來就最和娘黏,眸眶裡噙着晶瑩淚花,蠕着嫩白的小手兒想要孃親抱。
“哦哦,瞧我們小丫頭可憐的。”秀荷親親甜寶的臉蛋,把豆豆從她身上撥拉開來,輕輕在豆豆小屁股打了一下:“個小調皮蛋,總吵擾姐姐。”
“嗚嗚~~”豆豆小嘴一癟,委屈得直將身子往孃親懷裡拱。肉嘟嘟的小團兒,蠶寶寶一樣粘在身上,只叫人捨不得放下。秀荷抱不過來,便對庚武道:“誒,你過來一下,幫我把甜寶抱一抱。被弟弟打了,哭着吶,叫人憐的。”
庚武正坐在紅木圓桌邊看賬本,聞言擡起頭來。女人着胭脂色淺碎花底絲綢褂子,綰一抹半月小髻簪花,端着腰骨兒俏生生坐在牀邊。清晨的日光透過窗眼暈出朦朧,那嬌美容顏淺鍍紅妝,眉間眼角噙着的笑卻偏生疏離。又不知哪裡欠了她的債沒還,最近連稱呼都不叫了,只叫他“誒”——“誒,你過來”、“誒,你幫我添把手兒”,聽一回兩回便罷,聽多了真個叫人寒心。
“誒,叫你吶,呆看什麼,又不是沒看過?”秀荷又叫,見庚武眯着狹長眼眸把自己迷離癡看,便側過臉兒不理他。
……那嫣紅小嘴兒撅得只叫人又恨又愛,真恨不得捧起來重重地咬她一口。
庚武暗自磨牙,面上卻不動聲色,把賬本在桌面一扣,拂開袍擺站起來:“做什麼每一回都寵這小子,看花捲就從不來打姐姐。”
捏了捏豆豆粉嘟嘟的小臉蛋,佯作板起雋容。
“嚶嚶——”豆豆嚇得把臉埋進孃親的胸口躲起來。
秀荷抖着豆豆:“又嚇他?這還沒滿百日吶,哪兒經得起你嚇,看如今一見你就癟着小嘴兒委屈。”一邊說,一邊給豆豆把肚兜繫上。
其實她心裡也是最憐小丫頭的,可是每一回看豆豆惹了禍、一副無措得不行的樣子,又忍不住把他抱起來。
庚武無奈地勾起嘴角,曉得當孃的都最疼小兒,便傾身把甜寶小心抱在懷裡。甜寶哭累了,蠕着小手兒去撥爹爹的衣襟,想喝奶呢,粉嫩的小舌頭舔在庚武胸口上,餓得等不及了。
只看得庚武滿心裡都是疼愛,便把甜寶遞給秀荷:“看,小丫頭餓了,當孃的也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