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線距離就幾公里的賭城周邊距離,卻因爲在山巔蜿蜒曲折,要小半個鐘頭才能抵達。
遊客和球員們都是坐纜車上來,貴賓則大多是用直升機接送到市區或者機場。
所以有了點時間交流:“我這已經要走了,你還能爲我做什麼?”
好整以暇的把手機卡到中控臺上導航,啓動離開停車場以後才問。
似乎離開這座巨大的富貴鳥籠,阿芳也輕鬆活潑不少:“公司當然不允許我們參與洗碼、疊碼,所有涉及到財務的工作都是違規,但我可以做您來這裡一切的顧問,從美食到旅遊,從紅燈區到遊樂園,我也可以調用公司的一切資源讓您從落地就有賓至如歸的感受,譬如不用再租車,都是我帶房車或者直升機到機場接您……”
蓋青雲也聽出來:“似乎公司對他們的管理非常嚴格,要策動她作爲眼線可能有點難哦。”
雖然這輛車相對獨立,但經歷過家裡那一堆車能拆一大把定位器還帶監聽功能,停了一宿的車天知道有什麼變化。
燕青也隻字不提,讓這位娛樂顧問科普關於賭場、山頂小鎮和首都各種遊覽項目。
直到越野車駛過海鮮酒樓,看見那個迎賓小妞兒又在門口呵欠連天,然後肯定是看見了坐在副駕駛的漂亮姑娘,不敢相信的使勁揉揉眼睛。
燕青已經拐進旁邊山坳的度假酒店,把車停在了足球訓練場旁邊。
阿芳的盯人戰術肯定就是爲了這。
咬咬嘴脣提醒:“這種故意繞開博彩公司,私下進行交易的做法會被拉進黑名單哦。”
燕青呵呵:“現代通訊條件下,管得住嗎,而且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會在乎什麼菠菜公司的黑名單嗎,賭場又不是隻有你這一家,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娛樂顧問委屈撇嘴。
看見燕青下車前伸手拿了中控臺下的智能眼鏡戴上,這種打開鏡腿就自動開機的模式,看起來沒什麼疑點。
她卻探頭確認了下,看眼神明顯是認出來什麼。
賭場的人真有這麼敏感?
這時候,燕青已經明白訓練場上各位爲什麼懶洋洋了,特麼通宵打牌賭錢,再好的體質也熬不住。
但哪怕是這樣,他走過去隔着鐵絲網,和認識的球員打聲招呼,人家還是馬上找場邊人通知,那位戴着金絲眼鏡的官員很快睡眼惺忪的從酒店出來:“這麼早?”
蓋青雲當中學生的時候,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跟着同學們對足球寄予厚望,又恨鐵不成鋼。
現在終於看到這特麼哪是鐵,一堆爛泥。
真是辜負了那麼多球迷、社會各界的期望,只顧着自己的利益享受而已。
所以也有點忿忿:“早?我們都起來三個小時了,他們這出國比賽哪裡是在爲國爭光,簡直就是、就是……”
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
可能旁邊裝模作樣的訓練場景對比下,比昨晚在賭場都更刺激“普通球迷”。
燕青卻只是笑笑,過去握手。
阿芳亦步亦趨。
燕青故意回頭瞪眼,她也鍥而不捨的貼身緊逼:“這是我的工作職責!”
金絲眼鏡都笑起來,明顯也不在乎:“差不多就行了,這些事是我們內地人自己的事。”
哦哦,這時候又知道自己是內地人了,使勁把錢往外轉移的時候可不手軟。
燕青提議:“我今天回廬州,我的娛樂顧問提醒我,數千萬資金流入的賬戶,還需要有個較大的規模纔不會被凍結,所以我也要做準備,儘快到體院來找我,錯過沒準兒就是別的渠道了。”
金絲眼鏡看看寸步不讓的娛樂顧問,也笑了:“好,我儘快。”
燕青握手告別時才下刀:“他們能提供給我的資金貼現是百分之十二,您考慮下,後續我應該還源源不斷,中東土豪是真有錢呀。”
金絲眼鏡的瞌睡都差點醒了,肉眼可見的氣憤不已!
他瞅上這塊肥肉,本來就因爲可以平換,讓賭場橫插一槓子,幾個點就夠心痛了。
現在還擡到十二個點!
一千萬得給一百二十萬手續費。
五百萬美元那就多了幾百萬的成本!
可又不得不給,因爲按照別的渠道洗出去,那就是對半砍那麼狠。
很明顯這是個特別貪財的傢伙,聞言都快心肌梗塞了。
讓蓋青雲也哈哈哈的解氣,哼,等我們回家挖好大坑,好好埋了伱!
阿芳小跑步的跟在燕青身邊苦口婆心:“你怎麼能把我們的商業機密拿去跟另一邊擡價呢,我還幫你申請了這兩天的消費全免,爭取到今天的資金貼現,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呀。”
燕青頭也不回的冷笑:“做生意還講什麼規矩道德?我這點消費纔多少,我憑手藝贏個幾十萬,你們抽成還是不虧吧,再說你這什麼十二個點的資金入境,我是在幫你們消化內地資金,你真以爲我不知道地下錢莊出境手續費是多少嗎?!”
娛樂顧問呆住,這從一開始看起來土不拉幾的小年輕,先用智商鎮住她,後來用摔跤、用賭局、用擡價各種玩弄她的認知,最後才告訴她人家對這套把戲行情熟悉得很!妥妥的扮豬吃老虎了。
而且直接上車打火,要把她扔在這個冷清掛邊的度假酒店山路邊。
趕緊跑上副駕駛,然後呆呆的看着前方,也不問車頭去向哪裡。
這讓本來準備要去海鮮酒樓打個招呼的燕青,只好順着小鎮漂亮而蕭條的馬路轉盤,經過酒樓門口,前往市區山下。
自然瞥見那迎賓小妞,已經把鍾大舅跟廚子都喊出來,在門口假裝聊天卻瞥着這車上的美女。
導航臺的蓋青雲忽然發現:“她好像注意留心多看了好幾眼酒樓的人!”
這種酒樓飯店都是在小鎮最熱鬧的路口兩邊,扎堆夾道歡迎,頗爲琳琅滿目。
就算生意冷清慘淡,這上午也有不少店家人手在門外洗刷地毯,閒聊哀嘆。
蓋青雲拍下來傳遞到眼鏡上的照片,阿芳甚至有下意識的跟隨車身移動,轉頭注視那幫傢伙。
這倒是個讓燕青都覺得意外的新情況。
下山車行就遠了,三十多公里要開一個多小時。
作爲大馬首都最著名的避暑勝地,哪怕上午的熱帶陽光已經頗爲毒辣,穿行在綠意盎然的山林間都只會心曠神怡。
連燕青都打開車窗,把胳膊擱上面,只嫌這女人礙事,不然兩兄弟說說笑笑多開心。
但似乎這也讓他們防備了車上可能的監聽器。
更加安靜私密的空間,好像徹底卸下了娛樂顧問的工作外衣:“我叫邱文芳,不知道你能記住不,從這個暑假畢業開始應聘來這裡工作,你是第一次沒投訴攆走我的客戶,當然這些天也沒多少大客戶醬紫……”
口音也變得軟軟的,還有點夾子音。
燕青差點對蓋青雲脫口而出,看看這些賭坊、妓院的姑娘,每個都會說自己是第一次,都有一大段淒涼故事哦。
還好藉着手在車窗上,捂嘴堵住!
蓋青雲瞥見他動作,還哈哈笑,以爲他聽得想吐。
於是燕青忍不住也有笑意。
邱文芳肯定看到了,還以爲是對她釋放善意,也笑了些:“我能從右岸應聘上這份工作,就因爲大學我修的中文,能說標準普通話,可實際上我從來沒去過大陸……”
這話在燕青這裡無感。
蓋青雲則對腔調不敏感,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右岸人?”
於是還得給燕青科普兩岸關係,甚至連他都要重新搜索整理最近局勢,畢竟各種民間態度、風評變化很大。
燕青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沒捂住嘴的回了句:“跟吳越、南唐一樣……”
邱文芳難得聽見他迴應,詫異又帶點喜意:“什麼糖?”
燕青不慌不忙:“我說是北宋跟吳越南唐的關係,看着小國寡民的邊陲角落,遲早大一統。”
說起來這種大一統國家心態,從秦漢開端,五代十國本來又散了,唐宋再慢慢收攏,後面就大差不差的深入人心。
邱文芳卻好像很厭惡這種話題:“你們男孩子就喜歡討論這個……其實剛見你,我還以爲是不懂事悄悄來亂花錢的敗家子,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哦。”
兩兄弟居然都不吭聲了,默默聽人家評價,可能是這種甜甜的夾子音的確很悅耳?
“額且啊,真沒想到你第一次玩角子機就能打出兩個大獎,後來百家樂、二十一點、骰盅寶你也明顯是第一次玩,就能贏他們一大堆錢,你造嗎,你跟那些大陸人不一樣哦……”
的確,從她描述的內地來客,幾乎全都跟負面詞沾邊。
貪婪、狂妄、下流之類比比皆是。
話說正經人又有幾個會千里迢迢到這個賭場小鎮來旅遊消費呢,哪怕這裡還打着避暑勝地的幌子,但也最多是本地人有這種需求,要避暑的內地人會往赤道跑?
怕不是腦袋秀逗了。
明明是你自己價值觀取樣出現偏差,在糞坑裡面找寶石,不是難爲人嘛。
蓋青雲還是帶着樸素的集體榮譽感吐槽臺妹。
燕青又噗嗤笑,因爲在他看來就是兄弟跟這姑娘對話,對,他還趕緊把蓋青雲這番話複述出來。
邱文芳簡直驚喜,要多交流,纔會有感情嘛。
一定是醬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