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狼怒

14、狼怒

14、狼怒

蕭祁的眼睛清澈如水,皇帝從那雙眼中看到自己的一雙倒影,分明,比狼可怕許多。

皇帝卻並不迴避,讓人不寒而怵的笑意,仍然噙掛在脣間,甚至,摟住蕭祁的精壯臂膀更加一把勁兒,鐵箍一般環扣住蕭祁,那種力道大得象是要把蕭祁勒進自己的血肉之中。

回盯蕭祁的眼,幽暗陰沉,一雙鷹目帶着帝王式誓在必得的強勢,看得蕭祁心上暗潮翻涌,幾乎再難維持面容表面的平靜。

五年的時光不短,足夠令皇帝想通很多東西,人生苦短,他雖貴爲九五至尊,卻並不能真如他的臣民們所恭唱的那般,活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已不再年輕,餘下的時光,他不準備再委屈自己,不想再躲着自己的心意,也,不允許蕭祁再躲着他。

這一步既已邁出,便不準備再放手。

做皇帝的,掌控天下蒼生之生殺予奪大權,可謂這世間最能夠任性妄爲由着自己性子胡來的專利職業。

偏我們這位惠帝爺,又是出了名的有主見。

——明月國國風崇武,惠帝蕭擎昊當年還是皇子之時,便先以一手四箭連雲的騎射絕活兒名動天下,十九歲登基,又接連來了三場御駕親征,三回都親手削下鄰國君主的頭顱,帶回明月國祭天。

這樣的武功、魄力和手段都足以震懾天下,惠帝鐵血執政明月國二十餘載,無論朝野,從未有聞半句反對的呼聲。

如今這位皇帝陛下,正猛力摟抱住蕭祁,於律格爾巍峨古舊的城樓之下,在獵獵作響、卷着細細黃沙的塞北之風中,在一片虔誠跪伏仰望聖姿的皇子、侍官、御林軍和城防軍的眼皮子底下,強勢要跟蕭祁共同上演這出“父慈子孝”的情感大戲,那跪着的一大片裡,後頭的隊伍倒沒必要詳敘,但當先領跪的那兩排,卻都是跟蕭祁流着相同天家血脈的龍子龍孫。

一個二個,卻只能眼巴巴看着皇帝將一腔摯愛,盡灑於蕭祁一人身上。

面上表情越是虔誠惶恐的,心底下,妒火越是燒得炙烈旺盛。

事情已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蕭祁於慌亂間不知爲何,腦中突然掠過的卻是大白那雙狂怒的金眸,空氣中隱約襲來一縷屬於大白的、野性悍烈的獸王氣息,蕭祁心上更是大呼不妙。

果然,馬兒們的□□非常及時的響應起來,於一片混亂的馬嘶之中,大白那聲驚人的“嗷嗚”狼嚎震天介吼起。

狼不知從哪裡竄將出來,蹲守在蕭祁身側,一雙金眸寒光四溢,極不友好的盯着皇帝那雙強摟蕭祁的“龍爪”。

皇帝蕭祁在懷,壓根不把雪狼放在眼裡,只眯着眼睛打量旁邊狼視眈眈的畜牲一眼,又轉回視線,一心一意對着蕭祁瞅。

蕭祁卻無法一心一意的回眸。

他的精力全放在身邊的雪狼一舉一動之上。

狼的金眸,眨着陰森森的寒意,兩道狂怒得幾乎能夠把獵物射穿一般的金光,已經從皇帝緊摟蕭祁的那雙龍爪切換到皇帝龍頸之上,那個雄性象徵突起的地方。

皇帝的喉結一動,雪狼的前爪也跟着一顫,身形移動之間,皇帝的右手同樣也跟着一動。

事發倉促,電光石火之間,蕭祁無法阻止狼動,也無法阻止皇帝手動,直嚇到魂不附體,拼死掙脫開皇帝的桎梏,口中厲喝一聲“大白”,整個身子就向狼撲了過去。

目標突然從不知死活的情敵換成投懷送抱的愛人,狼馭天反應迅速,第一時間裡改變力道,封住鋒利的狼牙,“狼吻”只是順勢,輕輕蹭落在蕭祁的臉上。

皇帝的反應卻不如狼馭天快,他對這頭膽敢大不敬的,對着他這真龍天子秀出森森狼牙的畜牲動了真怒,這一擡手便是十分力道擊到狼頭竄來的方向,蕭祁剛好撲得及時,於是,皇帝那蘊含十分力道的一掌,重重劈到了蕭祁的脊背之間。

於衆人或刻意或真實的驚駭狂呼聲中,蕭祁噴着滿口的鮮血,撲倒在狼的身上。

……

有三種響聲,聽在此時的皇帝和狼馭天耳裡,異常驚悚。

第一種,是皇帝手掌重重擊到蕭祁背上的聲音,那是“呯”的一聲悶響。連帶着第二種聲音,那是蕭祁背脊間數根肋骨斷裂的聲音,聽起來是有些脆生生的劈啪聲,再於是,發生第三種聲音,

——那是蕭祁噴血的聲音,“撲”的一聲,極是驚心動魄,就象是本來平靜的湖水,忽然被放開了水源的匣門一樣,一蓬血雨以不可阻擋的猛烈勢頭,狂噴出來。

狼馭天還不及細細品味愛人主動投懷送抱的甜蜜,便先被愛人一蓬濃稠鮮豔的血雨噴了個肝膽欲裂。

……

蕭祁頭前兩日已經從鄭氏的飛鴿傳書中知曉皇帝狩獵歸來的確切信息。

因爲擔心雪狼莽撞,驚擾聖駕,會吃大虧。蕭祁算好時間,迎駕之前,又哄又騙的喂雪狼吃了一整隻加進足量迷藥的黃燜兔,親眼看雪狼窩他懷裡睡得香甜如豬,才悄悄抱進他秘密練功的寢宮地下室裡去擱好,走時還順手牢牢關閉地下室的密門。

但狼馭天既非塵世凡狼,迷藥又怎能對它起到作用?

之所以乖乖窩在蕭祁懷裡裝睡,不過是因爲一早洞悉蕭祁的想法,不忍蕭祁爲難,又貪戀蕭祁哄騙自己時難得的溫柔,故而順着蕭祁的意思演了一場戲而已。

蕭祁前腳邁出地下室,狼馭天后腳便一路緊跟蕭祁出來,因爲施了一個隱匿氣息和身形的小法術,根本沒有人知道他一直跟在蕭祁身邊。

如果不是皇帝逼迫蕭祁太甚,觸到狼馭天的底限,狼馭天也不會在狂怒之下,現身出來。

但是,現身的本意,也不過是想要給那無恥的人間帝王一個教訓而已,再怎樣,那也是蕭祁嫡親的老子,在蕭祁沒有發話之前,狼馭天還不至於真莽撞到要了皇帝的命。

——那會傷了蕭祁的心。

雖然我們偉大的狼帝陛下被人間界裡這位無恥的皇帝老子強逼兒子的行徑刺激得神經□□,很想活生生把這位撕成兩半。

但是動狼蹄的目的,卻只不過是想要從皇帝手中搶回蕭祁,順便給那不要臉的老子甩一狼爪子而已。

誰知,換回來的,卻是如此巨大的“驚喜”!

“嗚……”

狼悲傷、憤怒、自責、愧疚!發出泣血一般的悲嚎,突然人立起來,狼爪牢牢摟住蕭祁,金眸盯着皇帝,凌厲無匹的金光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大白……休傷我父皇!”

懷中的聲音脆弱得幾不可聞,卻偏偏用的是毫無轉寰的堅定語氣。

懷中愛人的臉,慘白如死,連往日裡肉粉色的精緻脣瓣兒,也透着一種死氣的灰,脣角卻又粘着一掛殘餘的血痕,那種刺眼的紅色,襯在那張生命飛速流逝的容顏上,看得狼馭天心如刀絞,呼吸困難。

“嗷嗚……”

衆人耳中的淒厲狼嚎,聽在意識不清,呈半昏迷狀態的蕭祁耳裡,卻是雪狼人聲的鄭重承諾:

“好!絕不傷你父皇!”

蕭祁扯動脣角,溫柔對狼笑笑。

“祁兒!”

那邊,皇帝象是終於回魂,暴出一聲負傷野獸一般的嘶吼,瘋了似的撲過來。

但,不知爲何,距離那狼和蕭祁一米多遠的地方,象是被隔着一層真空的堅固屏障,皇帝怎麼都撲不過來。

……

皇帝心智瀕臨崩潰,以他的功力,全力擊出的一掌,足以開山裂石。他內心深恨這狼從一開始出現便奪走蕭祁的注意,得到蕭祁的寵愛。更恨它關鍵時候不識相的竄出來騷擾他肆意擁抱蕭祁,所以這一出手,便未留半分餘地,那一掌,奔的就是要一掌拍碎那孽畜的天靈蓋,永絕後患。

但是這樣凌厲狂霸的一掌,最終卻落到了蕭祁的背上。

那三種聽來異常驚悚的聲音聽在皇帝的耳裡,象是重重把那一掌的力道擊回皇帝的心上。

那種威力,震傻了皇帝,令皇帝的耳朵發生瞬間的失聰,看在更加呆傻或者裝傻的衆人眼裡,皇帝鐵青的龍顏,更是威懾力十足。

震得衆人半步不敢行差踏錯,於是都僵在原地。蕭祁這一傷,明顯令得那頭狼和皇帝都處於暴走狀態,在場衆人,級別夠的都是人精,自然裝傻不去觸黴頭,級別不夠的,當然只能跟在別人屁股後頭磕頭,皇帝嘶心裂肺的這一聲暴喝,更是震得人人只會叩頭不止,更加沒一人敢上前犧牲自己勇當炮灰。

“父皇……”皇帝終於吼得蕭祁回頭。

望着皇帝,蕭祁慘然而笑:

“兒臣可否再跟您討個人情?”

蕭祁的臉上,已攏上死氣,從前星辰一般耀眼的雙瞳也黯淡下來,但是,這句話卻問得清清楚楚,笑容尤其讓人心碎。

“好,什麼都依祁兒……”

知道蕭祁要爲那狼求情,這頭該死的狼,祁兒竟喜歡他到願意拿自己的命來保他?

皇帝無意識的答應着,果然,蕭祁的下一句是:

“放過大白!我要父皇承諾,無論在何種情況,都不會再傷害大白……”

“好……”

作者有話要說:誰敢問祁祁會不會死,小柳一準抽打他小屁股!

祁祁若死了,小柳還碼個P啊!

順便通知下下,下面要放JQ鳥!哇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