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動鬆動筋骨,快!”何志軍一到特種大隊就招呼雷克明,“上車直接去靶場,這個辦公室可把我憋壞了!”
靶場早已有擔任保障的連隊在等着。特戰三營營長劉曉飛少校親自帶着一個排的戰士在組織打靶準備,各種型號槍支在地線擺成一排,桌子上放着92手槍和壓滿的彈匣。
何志軍來了拿起來92手槍就打,鐺鐺鐺鐺鐺先造了兩個彈匣才覺得胸口暢快了。
雷克明陪着他打了一彈匣手槍就在旁邊坐着抽菸了。
何志軍哈哈笑着讓劉曉飛組織戰士射擊,自己走到遮陽傘底下坐在茶几另外一邊點着煙。公務員把茶立即放在他的手邊,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長出一口氣:“帶兵的日子是金不換啊!”
“那咱倆換換軍銜,你來扛我這個上校,少將送我。”雷克明笑着喝口茶。
“你個老雷倒是不含糊!”何志軍哈哈笑着看戰士們生龍活虎在靶場上翻騰滾躍,槍聲陣陣,渾身都說不出的暢快。“少將是軍委主席授予的,我不能送你!不過我可以送你個大校!”
雷克明看他:“我說,你沒喝酒吧?”
“沒喝。”何志軍臉上笑容消失了。
“我要離開特種大隊了?”雷克明臉上有幾分失落。
“不會。”何志軍還是很嚴肅。
“那你說送我大校軍銜?”雷克明笑,“這不是欺騙我感情嗎?特種大隊是正團單位,部隊長就是上校,你當我三歲孩子啊?”
“是軍隊要晉升你的軍銜,不是我。”
雷克明納悶地看他。
“你藝術家的想象力哪兒去了?”何志軍一臉壞笑。
雷克明醒悟過來:“部隊要擴編?”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腦子。”何志軍哈哈笑了,“你這回過癮了!——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狼牙特種旅!你當旅長了!”
雷克明確實很驚訝:“**,這下真的是特種作戰羣了!”
“對,21世紀的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如何應對新挑戰?”何志軍笑笑,“狼牙特種作戰旅就是答案——直升機大隊很快就配屬到位,幾個軍直偵察營也會納入你特種旅編制,重新組成一個特種大隊。兩個特種大隊和一個直升機大隊,再加上心理戰分隊、無人偵察機分隊等等旅直屬分隊,你是兵強馬壯,趕上好時候了!”
雷克明露出笑意。
“9·11事件以後,我軍的職能範圍也發生了變化。”何志軍說,“按照軍委的精神,反恐怖行動也納入了軍隊的正式作戰範圍。新形勢,新部隊,新精神——一切都是全新的啊!”
“我將不辱使命。”雷克明說。
何志軍點點頭:“旅領導和兩個特種大隊的領導班子儘快確定上報總部和軍區,我們的工作會千頭萬緒。”
“是”雷克明點頭。
A軍區司令部副司令辦公室。劉勇軍在看文件,宋秘書在門口站好:“報告!”
“進來。”劉勇軍擡頭。
宋秘書進來,他已經是陸軍上校軍銜:“首長,您找我。”
“對,坐吧。”劉勇軍點頭,“你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宋秘書說。
“我記得你是在連指導員職務被選來的,對吧?”劉勇軍問。
“是。”
“想不想再下去帶兵?”劉勇軍笑着看他。
宋秘書一愣,起立:“想!”
“別那麼激動,坐。”劉勇軍說,“那你準備一下,下個月下基層部隊。”
“我還回A集團軍嗎?”
“不,在軍區直屬隊。”劉勇軍笑着說,“你一直在負責特種部隊這塊的工作,你的報告和論文我都仔細看了。軍區特種大隊擴編特種旅,你要下去擔任其中一個大隊的政委。”
宋秘書一驚:“去特種大隊?”
“對,擔任大隊政委。”劉勇軍點頭,“怎麼了?”
宋秘書起立,敬禮:“首長,您派我去別的部隊吧!特種大隊,我……我不能去!”
劉勇軍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半天:“你怕吃苦?”
“不是!”宋秘書斬釘截鐵。
“平級調動,你不滿意?”劉勇軍的聲音變得嚴厲。
“要不這樣,首長!”宋秘書堅定地說,“您派我去最邊遠的邊防團去,我當副政委甚至營教導員都可以!我紮紮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幹,絕對不給您丟臉!”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肯去特種大隊呢?”劉勇軍很納悶。
“我不能去特種大隊!”宋秘書真誠地說。
“爲什麼?”劉勇軍目光很銳利。
“首長,我心裡面有疙瘩!”宋秘書真誠地說,“縈繞我很多年了,我一直在心中戴着這個鐐銬!一方面,我渴求成爲一個象您一樣光明磊落的軍人,一個真正的職業軍人;另外一方面,我心裡這個疙瘩在揭示着一個無情的現實——我不配做個軍人!——我不敢面對這些,首長!我沒資格也沒臉去特種大隊當政委!”
劉勇軍看他半天:“蕭琴整特種大隊黑材料的事情已經是過去了,而且你當時並沒有參與。還有什麼事情?你瞞着我?”
宋秘書不說話,眼中已經有熱淚。
“說吧。”劉勇軍語氣平淡,“小宋,我相信你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真正的軍人,首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宋秘書突然跪下來哭了:“首長!我不能說,我這一說關係太大了!我一直想告訴您,但是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很多事情都會因爲我的坦白而天翻地覆的!您的年紀也不小了,就讓我一直瞞着您吧!您就派我去別的部隊吧!”
“站起來,說。”
劉勇軍的聲音變得很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
蕭琴看着試孕紙,驚喜地:“是懷孕了!”
劉芳芳在後面捂住嘴笑。
“這電話裡面我還不敢相信,也沒跟你爸爸說。”蕭琴笑着看着試孕紙,“我怕他說我謊報軍情!這下我可有證據了,晚上拿給你爸看!”
“媽!”劉芳芳就搶,“你幹嗎啊你!”
蕭琴舉着不讓她搶:“幹什麼?我給你爸擺擺我的功勞!讓他成天說我!”
“媽!”劉芳芳滿臉通紅跟她搶,“是我懷孕怎麼是你的功勞!”
“不許搶!”蕭琴笑眯眯卻理直氣壯,“連你都是我生的,有外孫女了當然是我的功勞!”
劉芳芳無奈,只能紅着臉看着蕭琴把試孕紙跟寶貝似的放好:“媽,你真是的……”
蕭琴拿起一件小孩衣服轉身舉起來給劉芳芳看:“看媽的手藝怎麼樣?你電話一打媽就六神無主了,實在坐不住就連夜做了這個!”
“哎喲!太可愛了!”劉芳芳一把搶過來舉着看,胸口上面有個中國特種部隊的彩色閃電利劍標誌。“媽,這是你繡的啊?繡的真棒!你怎麼想起來的啊?張雷肯定喜歡!”
“你們夫妻兩個都願意當特種兵,既然你們喜歡我也不能說什麼。”蕭琴坐在牀上苦笑,“我倒是盼着你們都調到軍區機關來,但是這個話我現在哪兒敢說啊?”
劉芳芳舉着小孩衣服在屋子裡面轉圈美滋滋的:“他肯定喜歡!要是兒子,穿上這個他就更喜歡了!”
“小祖宗你別轉了!”蕭琴急忙起來拉住她,“趕緊坐下,你已經懷孕了知道不知道?”
“這算什麼?”劉芳芳笑着說,“我現在還參加正常訓練呢!”
“啊?!”蕭琴驚了,“這可不行啊!你你你不能再訓練了!”
“媽——我沒事,剛剛兩個月!”劉芳芳拉着蕭琴說,“現在大隊還沒人知道呢,我不參加訓練怎麼行?別人會說閒話的!”
“那我給你們大隊長打電話!”蕭琴說着就拿起電話,“不能讓你再訓練了,這都什麼時候了!軍區總機,給我接特種大隊首長值班室……”
“媽——”劉芳芳急了,“你老毛病又犯了?!”
蕭琴尷尬地笑着,電話放下了:“媽不是那個意思,媽是擔心你啊!作爲一個母親,我跟你們領導反映一下你懷孕了還不行啊?”
“我不想讓人家知道啊!”劉芳芳臉紅了,“多不好意思啊!”
“這孩子!懷孕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這是好事!”蕭琴苦笑着,“你都結婚的女人了,不該有孩子啊?”
“媽——”劉芳芳臉通紅,“你看你!”
蕭琴笑着看着害羞的女兒:“哎呀,這時間過得多快啊!一轉眼我也是要做外婆了!張雷知道了嗎?”
“他?一心操心的只有訓練和演習,剛剛當了副參謀長可來勁了!”劉芳芳哼了一聲,“我暗示他多少次了,想吃酸的!你猜他怎麼着,託司務長去買山西老陳醋了!能把人氣死!”
蕭琴笑得前仰後合:“跟你爸爸那會兒一樣!這種大男人啊,你真拿他們沒辦法!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啊?”
“等三個月的時候吧,我看書了。”劉芳芳紅着臉,“三個月的時候他就是不發現,我也會去找大隊長申請停止訓練的。畢竟這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孩子啊。”
蕭琴欣慰地看着女兒:“你真的長大了。”
“媽——”劉芳芳埋頭在母親懷裡,“別說這個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副參謀長兼特戰二營營長張雷中校正在充當教室的車庫給傘訓骨幹和大隊機關以及各個營連幹部講解傘訓安排,他的自信是與生俱來的。
“安全是第一位的。”張雷強調,“高中低水平要分開組訓,但是幹部和班長起碼要達到中級水平。還是那句話——大隊常委今年的意見是傘訓一票否決,如果在傘訓科目成績不好,幹部掛職下連當兵,班長直接就換人。”
“下回我們再招個海軍陸戰隊出身的副參謀長,海訓也是一票否決了!”副大隊長陳勇中校笑道。
大家就都鬨笑,張雷也笑了。兩人的關係早就不存在方子君這個障礙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何況軍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兩人還是不錯的朋友,私交甚好。
雷克明笑着說:“和尚,要不乾脆弄個少林拳一票否決更合你意!”
大家都樂不可支了,陳勇嘿嘿笑着。
張雷笑着說:“作爲陸軍特種部隊,我們的主要活動區域還是在陸地,傘降和機降是我們最主要的滲透運輸手段。下面我來介紹一下我們這次傘訓的主要科目以及各個連隊高中低分開組訓的編制安排——”
特戰一營營長林銳少校仔細看着今年的傘訓計劃,特戰三營營長劉曉飛少校則在本子上記着什麼。
雷克明仔細聆聽張雷制訂的傘訓計劃安排。
劉勇軍久久沒有說話。
“首長,這件事情憋在我的心裡很多年了。”宋秘書說完了很坦然地站在那裡,“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我不能去特種部隊擔任大隊政委,我沒這個資格,我也沒臉去面對張雷和陳勇做政治工作。”
劉勇軍還是沒有說話。
“首長,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會爛在我的肚子裡面。”宋秘書誠懇地說。
劉勇軍半天都傻坐着,過了好一會才顫抖着自己的手點着一顆煙。
宋秘書不說話,坦然看着自己尊敬的首長。
劉勇軍擡起眼睛看着他:“你準備瞞他們一輩子?”
“我也只能這樣。”宋秘書說,“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如果說出來,肯定會平地掀起巨浪。”
“我手下有幾十萬作戰部隊。”劉勇軍的聲音很悲涼,“我一直認爲,我可以自豪地面對這幾十萬將士,讓他們爲我的命令衝鋒陷陣。”
“首長,是這樣的。”宋秘書說,“我們對您的命令從來都會不打折扣執行。”
“可是我的老婆在摧殘我的兵!”劉勇軍的聲音抖着,“她從精神上摧殘我的兵,她在把我手底下的男兵女兵逼上絕路!如果不是他們都很堅強,可能這個事情真得逼死一個才能告終!——我還怎麼去面對我的士兵們?”
宋秘書不敢說話。
“你以爲瞞着這件事情,你還能成爲一個合格的軍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劉勇軍問。
“我不敢說啊!”宋秘書苦着臉,“後果太嚴重了!”
“我可以不當這個副司令,但是我不能不當個好兵!”劉勇軍閉上眼睛,“我不能這樣對待我的士兵,不能!絕對不能!”
“首長,我知道這不是您的意思,是我的錯。”宋秘書說,“當時阿姨說得很可憐,我也沒意識到事情會這樣嚴重。是我的錯,我來承擔後果!我申請轉業,我沒資格再穿這個軍裝。”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劉勇軍閉着眼睛,“這個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告訴方子君和張雷真相。”
“我要是一說您家真的就亂套了!我跟張雷接觸不多,但是他給我印象很深,依照他的個性,他跟芳芳肯定要出事的!”宋秘書着急地說。
“你現在就去。先去軍區總院找方大夫,給她道歉;然後去特種大隊,我要你把真實的情況告訴芳芳和張雷。”劉勇軍臉上的肌肉顫抖着,“我也沒臉見張雷,你去告訴他們吧,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首長!”宋秘書着急了。
“這是我的命令!”劉勇軍睜開眼睛眼中有淚,“如果你想成爲一個真正的職業軍人,首先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至於蕭琴,我自己來處理。”
“宋秘書,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方子君苦笑,擦去眼淚。
“是首長讓我來向你道歉的。”宋秘書站在屋子中央低頭說,“我是罪人,這個罪我背了很多年。”
“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方子君苦笑。
“對不起。”宋秘書真誠道歉。
兒子在地上蹣跚走着呀呀叫着媽媽,方子君急忙把他抱起來笑了:“你看,我現在很幸福。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都忘了——你也忘記了吧。”
宋秘書看着方子君,退後一步敬禮:“我走了,還要趕車去特種大隊。”
“怎麼?!”方子君一下子站起來,“你還要去告訴張雷?!”
“告訴芳芳和張雷兩個人。”
“你不能那樣!”方子君急了,“你會破壞他們的幸福的!”
“我是軍人,我的天職是執行命令。”宋秘書低聲說,“這是首長的命令。”
“你怎麼那麼笨啊?”方子君說,“張雷和芳芳現在生活很幸福,你何必去破壞他們呢?張雷是個什麼個性的人?芳芳是個什麼個性的人?這件事情捅出來他們肯定是要出事的!”
“我必須執行首長的命令。”宋秘書退後,一咬牙轉身出去了。
方子君抱着孩子覺得天旋地轉一下子坐在牀上:“天吶!要出大事了……”
“這次我找你談話,目的其實很簡單。”雷克明揹着手跟張雷走在訓練場上,“你要做好扛更重的擔子的準備。”
張雷看雷克明。
“有沒有信心扛得起一個特種大隊?”雷克明突然問他。
張雷一愣。
“我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雷克明看着他的眼睛。
張雷想想:“大隊長,你要走嗎?”
“回答我。”
“有。”張雷堅定地說。
雷克明點點頭:“軍區特種大隊馬上要擴編,成爲特種旅。下轄兩個特種大隊和一個直升機大隊,直升機大隊是陸航抽調的。一隊是現在的原班人馬,二隊是軍區幾個集團軍的偵察營抽調出來骨幹連隊組成的新部隊。你和劉曉飛搭檔,帶一隊;陳勇和林銳搭檔,帶二隊。除了陳勇,你們都很年輕,所以還是代理的大隊長和副大隊長,至於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什麼時候去掉,要你們自己努力。”
“是!”張雷目光炯炯有神。
“總部和軍區已經同意我們的方案,特種旅代號還是‘狼牙’。”雷克明說,“一隊代號‘蒼狼’,二隊代號‘豺狼’。根據部隊新時期的任務形態變化和你們各自的主要特長,蒼狼大隊以野外山地叢林特種作戰爲主,二隊以城市特種作戰和反恐怖特種作戰爲主。但是兩個大隊都要互相學習和交流,一專多能,互相都要掌握野外和城市兩套作戰技能。你是傘兵出身,劉曉飛是和你陸院同班的同學,你們對野外山地叢林作戰有自己的想法;陳勇擅長近戰和徒手格鬥,林銳的研究生課題就是城市特種作戰和反恐怖特種作戰。……宋秘書,你怎麼來了?”
宋秘書大步走過來,敬禮:“雷旅長。”
“命令還沒下來,別亂叫。”雷克明還禮笑笑,“首長有什麼指示嗎?”
“我找張副參謀長有點事兒。”宋秘書說。
“找我?”張雷很意外,因爲劉勇軍一向很注意這些小節,從來不讓秘書直接找自己談工作。“公事私事?”他心想如果是公事就在這裡談,不能錯開雷克明。
“私事。”宋秘書說。
“我們在談工作。”張雷更納悶了,“私事電話不就說清楚了嗎?”
“那我在那邊等。”宋秘書說。
雷克明看宋秘書的背影一眼:“你去吧,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你這幾天和劉曉飛商量一下自己的設想,有成熟的想法以後我們再談蒼狼大隊的具體計劃。”
“是。”張雷敬禮,跑向宋秘書。
宋秘書在心神不定地抽菸。
“宋大哥,你找我。”張雷私下都是這樣稱呼宋秘書的。
“你不要再這樣叫我了。”宋秘書聲音有些發抖。
張雷奇怪看他,都跟着芳芳叫了好幾年了啊?
“我沒有這個資格。”宋秘書穩定住自己轉向張雷。
張雷睜大眼睛看他。
“我來,是向你請罪的。”宋秘書坦誠地看着他。
張雷看着他不斷說話的嘴,眼睛越來越無神,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了。
“你這麼着急幹什麼?吃了飯再回部隊吧?”蕭琴留戀地看着女兒戴上軍帽穿上上尉軍銜的軍裝,“你爸不讓派車送,媽就給你錢打車!不動你們倆自己小家的錢!那錢留給孩子用,出生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呢!”
“媽——”劉芳芳笑,“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們大隊是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就是週末外出也有嚴格比例而且要晚點名的;何況我這屬於正常工作日請假外出!說真的,要不是爲
了跟你談這事兒,我也不請假的!大隊領導肯定是看我爸的面子才批准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也算是小小地蹭了我爸爸一點光吧!”
蕭琴看着女兒在門口的大鏡子前整理好軍容,突然想起來:“對了,把小孩衣服帶上!”
“我帶那個幹什麼啊?”
“帶上帶上,他再犯傻你就給他看!”蕭琴笑着上樓去取,“當年我就是這麼讓你爸那個糊塗蛋明白過來的!”
劉芳芳紅着臉看蕭琴把小孩衣服拿下來,她接過來塞進挎包:“我走了。”
“看你還不好意思呢!”蕭琴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部隊了給媽打個電話,記着啊!”
“知道了!”劉芳芳已經出門跑了。
“別跑!”蕭琴着急地喊,可是女兒已經跑遠了。她苦笑:“這個瘋丫頭哦!”
還沒回到沙發上坐下,門外車就停住了。劉勇軍黑着臉提着公文包進來,蕭琴迎上去:“你怎麼這個點回來了?看見芳芳了嗎,她剛剛走!”
“沒看見。”劉勇軍沒什麼好臉色,也不看蕭琴,直接把包給了小嶽:“拿我樓上去。”
小嶽跑步上去了。
劉勇軍把帽子掛在衣帽架上直接就坐沙發上:“她現在回來幹什麼?胡鬧!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工作日必須全員到齊,她難道不知道嗎?”
蕭琴不敢說話了,知道他有不順心的事情。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劉勇軍面前,坐在對面笑:“今天開會不順心了?”
劉勇軍沒說話。
小嶽下來了:“首長還有什麼指示?”
“你去吧,我不叫不用進來了。”劉勇軍說,“客廳的門給我關上。”
“是。”小嶽出去關上門回自己的宿舍了。
蕭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有話對你說。”劉勇軍不看蕭琴。
蕭琴看劉勇軍,臉上煞白張着嘴說不出話。
劉勇軍半天不說話,閉着眼睛。
蕭琴窩在沙發上,臉上沒任何血色。
半天,劉勇軍睜開眼睛都是眼淚,舉起食指晃動着聲音顫抖:“蕭琴,你……”
蕭琴坐起來看着劉勇軍,眼淚已經下來了。
劉勇軍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聲音很蒼老:“你傷透了我的心……”
公車停在山路上,劉芳芳下車歡快地往部隊那邊跑。宋秘書站在部隊門口抽菸,看見劉芳芳過來擡起頭。劉芳芳詫異地看他:“宋哥,你怎麼在這兒啊?”
宋秘書笑得很勉強。
“我爸爸來了?!”劉芳芳驚了,“壞了壞了,我請假回家的事兒不能讓他知道啊!我
進去了啊——”
“芳芳!”宋秘書叫住她,“你爸沒來。”
劉芳芳站住了,回頭看他。
“我是專門在這兒等你的。”
“等我?”劉芳芳很納悶,“我剛剛從家回來啊?”
“我找你有話說。”宋秘書下定決心,“有些事情,你爸爸讓我必須告訴你。”
劉芳芳慢慢轉身,看着宋秘書。
特種大隊家屬院。張雷家的客廳很簡單,佈置溫馨卻滿屋煙霧。張雷穿着迷彩服坐在角落靠着牆,眼神木然。右手放在撐起來的右腿上夾着菸蒂很長的煙,一地都是菸頭。
煙燒到他的手指他沒有一點感覺。
暮色當中,寬大的客廳沒有開燈。
劉勇軍還坐在沙發上,真的是一下子衰老了。
蕭琴跪在客廳中央,默默流淚。
“你怎麼能這麼做呢?”劉勇軍的聲音很虛榮,“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在殺死兩個年輕人的心……他們都是我的士兵……”
蕭琴不敢擡頭,默默流淚。
“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沒有犯罪……”劉勇軍看着蕭琴,“他們甚至連任何錯誤都沒有,你怎麼能這樣做呢?”
蕭琴哭出聲來。
“你的心比蛇蠍還狠毒啊……”劉勇軍閉上眼睛,眼淚流出來。
“我知道我卑鄙……”蕭琴哭着說,“但是我都是爲了芳芳啊……”
“你也葬送了芳芳的幸福……”劉勇軍的聲音很無力。
“老劉,芳芳她不知道!”蕭琴趕緊說,“張雷也不知道啊!他們都不知道,他們不會知道的!他們現在很幸福,你看見了他們現在很幸福啊……”
“我已經讓小宋去特種大隊了。”劉勇軍睜開眼睛。
“老劉,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啊?”蕭琴哭着喊。
“因爲他們都是士兵,我是他們的指揮員。”劉勇軍說,“我必須告訴他們真相,告訴他們都是因爲我造成的這一切。我要承擔這個責任,我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那芳芳怎麼辦啊?”蕭琴絕望地喊。
“芳芳也是士兵。”劉勇軍說,“我相信她會處理好的。”
“老劉啊——”蕭琴哭着爬過去抱住劉勇軍的腿,“芳芳已經懷孕了!”
劉勇軍的眼中散發出絕望的光,他看着遠方的落日。
“她已經懷孕了兩個月了啊!”蕭琴哭着喊,“她要當媽媽了!”
劉勇軍眼中的光芒徹底消失了。
“你讓芳芳帶着孩子怎麼辦啊?”蕭琴哭得很絕望。
“我可能永遠不會是個合格的父親了……”劉勇軍的聲音很飄渺,他閉上眼睛任憑眼淚流下來:“但是我必須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張雷在夜色當中還坐在角落裡面無聲流淚,手上拿着已經徹底熄滅的菸頭。
門輕輕開了,劉芳芳站在門口。
張雷沒有任何反應。
劉芳芳木然地看着張雷,聲音也很木然:
“張雷,我們離婚吧。”
方子君坐在牀上一動不動,臉上流着眼淚。
小兵兵抓着她的手:“媽媽,我餓了……”
方子君回過神來,擦着眼淚:“媽這就去做飯。”
小兵兵乖乖地看着媽媽:“媽媽哭了,媽媽怎麼了……”
“媽沒哭!”方子君一下子抱起來小兵兵嚎啕大哭,“媽沒哭!媽不讓小兵兵再吃苦了!一點苦都不讓小兵兵吃……”
“老劉,我知道我有罪!”蕭琴無力地跪在地上,“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你沒有機會了……”劉勇軍閉着眼睛。
“芳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可以幫她照顧孩子……”蕭琴無力地哭。
劉勇軍老淚縱橫:“蕭琴,你還是可以來看孩子的。如果孩子喜歡你,你可以幫着帶。一切都沒有改變……”
“老劉,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蕭琴驚喜地哭泣着。
“我跟你,不可能了……”劉勇軍無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蕭琴臉色煞白:“老劉!”
“你自己說,我還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嗎?”劉勇軍睜開眼睛問她。
“老劉,你不要……不要這樣!”蕭琴爬過去抱住劉勇軍的腿,“我是愛你的……”
“你愛的不是我,是大區副司令夫人這個名分!”劉勇軍搖頭。
“老劉,你別這樣啊……”蕭琴哭喊着,“你不能這樣!”
“我爲什麼不能這樣?”劉勇軍問,“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老劉,你馬上要提大區正職了,這是關鍵時刻!”蕭琴哭着說。
“怎麼,你還惦記着大區正司令夫人?”劉勇軍苦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琴着急地說,“我是怕影響你!你要明白,離婚對你的政治前途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我當然知道。”劉勇軍坦然地苦笑。
“可能這次大區正職你就提不上去了啊!”蕭琴哭着說。
劉勇軍點頭:“這些我比你更清楚。”
“你還年輕啊,你才55歲啊!”蕭琴哭着搖着劉勇軍的腿,“你要明白啊,上將對你的軍人生涯意味着什麼啊?那是一箇中國軍人最頂峰的輝煌啊!”
劉勇軍搖頭:“蕭琴,你不會改的。”
“我會的!”蕭琴着急地哭,“我已經改了!”
“你不會的,你還是不瞭解我……”劉勇軍站起來慢慢地往外走,“我就是寧願不要這個大區正職,不要這個上將肩章……我也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軍人!……可能本來你還有機會,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我的感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滿腦子官經!太可怕了……”
他打開客廳的門慢慢往外走,小嶽跑步過來:“首長有什麼事情?”
“讓司機開車出來,我回軍區司令部。”劉勇軍沒有回頭,腳步很疲憊。
“是。”小嶽答應着,“首長什麼時候回來,晚飯需要給您準備嗎?”
“不用了。”劉勇軍站住,“我再也不會回來吃飯了。”
他大步走出去,丟下驚訝的小嶽。
還有背後依然跪在地上的蕭琴。
“我們離婚吧。”
劉芳芳沒有看張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燈光明亮的特種大隊,眼淚不住地流出來。
張雷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裡面,看不清楚他的臉。
“我是爲了你來到這個特種大隊的,”劉芳芳的眼淚不停地流着,“現在我已經愛上了這裡!愛上了這個山溝裡面的部隊大院……我愛你,我愛這裡的工作,愛這裡的營房,愛這裡的戰士們……但是我沒臉在這裡待了,我更沒臉愛你……”
張雷沒有任何動靜。
“我走了。”劉芳芳擦擦眼淚戴上軍帽,“我希望,我母親給你造成的傷害能夠早些癒合。”
劉芳芳轉身出去了,門輕輕關上了。
張雷坐在角落裡面,突然發出了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部隊大院門口的哨兵驚訝地看着張雷大步追出來:“副參謀長!”
“看見劉醫生了嗎?”張雷問。
“看見了,她一個小時前出去了。”哨兵說。
張雷要出去,被哨兵攔住了:“副參謀長,通行條!”
“什麼通行條?”張雷急了,“你不認識我?”
“認識啊!”哨兵着急地說,“但是規定是大隊長宣佈的,晚上9點以後出去的官兵必須有大隊長親自簽字的通行條!”
張雷着急地一踹鐵門。
大隊首長值班室。雷克明在筆記本電腦前看資料,張雷闖進來:“大隊長,給我開一張通行條!”
雷克明很平靜地看着電腦:“去哪裡?”
“去軍區,追我愛人!”
“明天特種旅開第一次籌備會議,軍區首長也要出席。”雷克明轉身看他,“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張雷回過神來,看着雷克明。
“回到你的崗位上去,你已經脫離指揮員崗位6個小時。”雷克明回去看電腦,“如果你和劉醫生之間的婚姻那樣脆弱,就不值得追。”
張雷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站直了,敬禮:“是。”
張雷跑回值班室,拿起電話:“總機,給我接軍區總機。……你好,我是特種大隊張雷,幫我接劉副司令員家。”
電話那邊拿起來,是蕭琴的聲音:“喂?喂?”
張雷聽見蕭琴的聲音,一把將電話就按下去了。
劉勇軍平靜地看着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女兒,堅毅的臉上有肌肉在顫抖着。他沒有勸,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
許久等到女兒起來擦眼淚,他問:“張雷同意和你離婚了嗎?”
“他沒有說話,可是我待不下去了……”劉芳芳又哭起來,“在特種大隊每待一秒種仿
佛都是對我的嘲諷,爸——我根本不該闖進特種大隊,我破壞了別人的幸福!我是罪人……”
劉勇軍點着一顆煙,坐在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面顯得那麼蒼老。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他問。
“爸,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遠遠離開這裡……”劉芳芳抽泣着擦眼淚,“我把孩子生下來,我和他安靜地生活……”
劉勇軍看着女兒,眼中開始出現眼淚:“我給你換個別的軍區直屬隊,好嗎?”
“不!”劉芳芳說,“張雷是名人,又娶了你的女兒,無論我走到A軍區哪個部隊都會有人知道我的!”
“那你想去哪裡?”劉勇軍慈愛地看着女兒,“你說,我給你破例走個後門。安排個安靜的環境,沒人認識你的環境。”
“西藏。”劉芳芳平靜着自己。
“西藏?!”劉勇軍一驚。
“對,我想去阿里。”劉芳芳的眼淚無聲流淌,“那裡距離上天更近一些,那裡的污染也最少,環境——最乾淨!”
“那裡條件非常艱苦,對你和孩子都不好!”劉勇軍說,“你在內地或者沿海找個部隊不好麼?”
“我想向上天贖罪。”劉芳芳平靜地說。
“這不是你的錯,更不是孩子的錯!”劉勇軍着急地站起來,“這個我不能同意!”
“你的外孫子,應該在一個健康的環境茁壯成長。”劉芳芳哭了,“我不想他也在我這樣的環境長大……那裡條件艱苦,但是沒人認識我們,等他長到18歲了就當兵……還是可以回到你身邊的……”
劉勇軍看着泣不成聲的女兒:“你也不能在西藏長期工作,我可以妥協,讓你換個環境安靜一下——孩子生下來,你就跟他一起回來!”
“爲什麼?”劉芳芳擡起淚眼,“爲什麼你要這樣做?”
“你是我的女兒啊,我能不這樣做嗎?”劉勇軍着急地在屋子裡面轉圈,“你還懷着孩子,你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嗎?”
“那你的戰士,爲什麼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劉芳芳憤怒地站起來,“每年A軍區那麼多的援藏幹部,爲什麼能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他們可以在那裡生活戰鬥工作,我爲什麼不能?!”
劉勇軍看着劉芳芳失語了。
“爸爸,我以爲你和媽媽不一樣……”劉芳芳含淚搖着頭,“原來我錯了……”
劉勇軍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扶住了桌子。
“你和媽媽是一樣的……”劉芳芳哭着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劉勇軍看着窗外夜色當中的軍區大院,沒有說話。
“我今天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爲我是你們的女兒!”劉芳芳高喊着,甩手出去了。
門咣地關上了。
劉勇軍的身軀顫抖幾下,疲憊地坐下了。
很久很久,黑暗中的劉勇軍顫抖着手拿起電話:“軍區總機,給我接成都軍區參謀長……”
晨色剛起,一輛普通的獵豹吉普車開入空軍運輸機場。穿着襯衣和軍褲的劉勇軍下車,看着女兒揹着背囊從後面下來。劉芳芳穿着常服,看着遠處正在進場的草綠色軍用運輸機。
“空軍往西藏運物資,我給你走了個後門。”劉勇軍說,“上尉,我想你是會理解我的,你畢竟懷孕了。我不想讓你忍受火車的顛簸之苦,你直接飛到拉薩,然後當地軍區會接收你。到了拉薩,你……就要和別的幹部一樣,坐軍卡上阿里了。他們知道你懷孕,會讓你坐
駕駛室,這不是因爲我的照顧,是因爲你的客觀情況。”
“我明白。”劉芳芳說。
劉勇軍看着女兒,聲音開始顫抖:“你會去阿里軍分區醫院代職,能不能在那裡待下來你要聽從當地軍分區領導安排。他們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只是知道你是A軍區支邊的幹部。如果當地部隊領導認爲你不適合在阿里工作,你要聽從指揮,下到海拔低的部隊去。”
劉芳芳不說話。
“這不是我的安排,昨天成都軍區的領導也是這樣說的。”劉勇軍着急地說,“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阿里工作的,芳芳!”
“只要有一個戰士可以在阿里堅守哨所,我就可以。”劉芳芳堅定地說。
機場的空軍師長走過來敬禮:“劉副司令,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劉勇軍點點頭:“我知道了。”
“副司令員同志,我走了。”劉芳芳敬禮。
劉勇軍看着女兒不說話。
“副司令員同志,請你允許我登機。”劉芳芳大聲說。
劉勇軍回過神來:“啊,知道了。”
劉芳芳再次舉手敬禮。
劉勇軍還禮,右手貼在花白的頭髮旁。他的右手再次放下的時候,聲音變得嚴厲:“可以登機!”
“是!”劉芳芳利索地向後轉,揮臂走向那架等待起飛命令的運輸機。
劉勇軍追了兩步又站住了,看着女兒的背影。
劉芳芳徑直走向運輸機,飛行員拉她上去。艙門馬上要關上了,劉芳芳突然高喊:“等等——”
劉勇軍聽不見她說什麼,但是看見她在機艙門口轉身了。他大步跑過去,只要芳芳說一句話我不走了,他馬上就把女兒接走!
“爸爸——”劉芳芳雙手放在嘴前高喊,“別忘了吃藥——”
劉勇軍的腳步慢慢停住了,淚花涌上了他的眼睛。他張開嘴卻失聲,只能默默舉起右手慢慢揮着。
劉芳芳眼含熱淚,對父親敬禮。
劉勇軍立正,一個絕對標準的軍禮。
艙門關上了,運輸機滑行着,起飛了。
劉勇軍舉着右手,對遠去的女兒敬禮,淚水慢慢流下來。空軍運輸機師長走過來:“副司令,她是您的……”
“我的女兒。”劉勇軍放下右手語氣平緩起來。空軍師長看着他不是一般的驚訝,獵豹吉普車開過來,劉勇軍上車:“特種大隊。”
車開走了,空軍師長對路過身邊的車敬禮。
不是下級對上級的禮儀,是一個老兵從內心深處對一個真正的軍人的敬禮。
“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陸軍狼牙特種旅旅長,雷克明大校!”劉勇軍宣佈。
“是!”雷克明起立,敬禮。
“特種旅第一特種大隊,代號‘蒼狼’。”劉勇軍面色嚴肅,“代大隊長張雷中校,副大隊長劉曉飛中校!”
“是!”兩人起立敬禮。
“特種旅第二特種大隊,代號‘豺狼’。”劉勇軍繼續宣佈,“大隊長陳勇上校,副大隊長林銳中校!”
“是!”
“特種旅直升機大隊,代號‘天狼’……”
……
“同志們,這是新世紀中國軍隊迎接未來挑戰的重大改革之一,也是歷史賦予你們的機遇。”劉勇軍的聲音很莊重,“中國陸軍特種部隊走向未來的使命和責任,壓在你們這一代軍人肩上!希望你們繼往開來,去贏得新的勝利!”
全體特戰軍官起立:“勿忘國恥!牢記使命!”
“勿忘國恥!牢記使命!”字樣的標語牌在訓練場牆壁上立起來,特戰一連連長田小牛中尉扯着脖子喊:“那個命字,再左邊點!下來一點,對對對!好了,固定固定固定!”
特戰二連連長董強中尉帶着戰士們在重新噴特種障礙的迷彩色,一片煙霧,大家都戴着口罩和風鏡。他摘下口罩走出來抽菸,田小牛一臉喜不自勝跟自己的戰士說:“命命命,這個命字好啊!命好咱們就掛牌子,命不好他們就得噴漆!是不是啊一連的同志們!”
“是——”一連的戰士們怪笑着敲釘子。
董強看看田小牛,對自己連隊的戰士喊:“同志們,咱們是民兵還是特種兵啊?怎麼混進來一個民兵連長啊?”
二連的戰士們一片鬨笑。
田小牛哈哈笑着跑過來蹭了董強一顆煙:“你說我民兵就民兵了?”
“這回還惦記着回你們村去當民兵連長嗎?”董強笑。
“那不行,咱不能再當民兵連長了!”田小牛嘿嘿樂,“我估摸着吧,如果我再轉業起碼得是鄉民兵營長了!”
一連二連的戰士們都笑了。
“你就惦記你那個民兵吧!”董強苦笑着說。
“牛啊——”
田小牛一聽眼睛就直了。
“牛啊——”
田小牛一個向後轉,眼睛絕對是直了。
一個農村婦女跟幾個農村老頭在一個戰士的帶領下走入訓練場,婦女高喊着:“我的牛啊——”
“媽——”田小牛反應過來,“你怎麼來了?!”
董強還沒反應過來,田小牛已經跟風一樣飛過去了。田小牛的媽媽一把抱住田小牛高興得不知道怎麼好了:“我的牛啊——”
“媽!”田小牛高興地說,“你怎麼跑部隊來了?”
“你這成年累月也不能回家,還不行媽來看看你啊?”田小牛的媽媽抹着眼淚看着田小牛,“這高了,壯了!當幹部了就是不一樣啊……”
董強跑步過來敬禮:“阿姨好,我是田小牛的戰友董強!”
“咱牛信上老說你!”田小牛的媽媽高興地拉着董強的手,“咱牛老說,沒有你的幫助,他現在肯定回去當民兵連長了!沒想到現在出息了,當了解放軍的連長!”
一連二連的戰士們都鬨笑,董強也笑了。
“趙叔,常叔,你們怎麼也來了?”田小牛驚喜地握着老頭們的手。
“這不一聽說我要來看你,咱村的老民兵連都要來!”田小牛的媽媽驕傲地說。
“對!”老民兵連長趙叔溝壑密佈的臉都笑爛了,“咱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都搶着要來,我跟常指導員一合計就說——不中!咱牛現在是連長了,工作忙!去那麼多人咱牛還工作不工作了?都不許來,我跟常指導員就代表了!”
“咱牛是咱村的驕傲啊!”常指導員也是笑得無法形容撫摸着田小牛的迷彩服,“哎——現在這軍裝真好看,都是花的!看看,都21世紀了咱部隊還是艱苦樸素,這胳膊上膝蓋上都打着補丁啊!好好好,不忘本!”
田小牛急忙戴好奔尼帽退後:“敬禮!”
“好好好!”趙連長和常指導員都是眉開眼笑,舉手還禮。
劉勇軍和將校們巡視着部隊,進了訓練場。他們看見了,劉勇軍笑:“怎麼,家屬來隊了?”
“好像是田小牛老家的。”林銳說,“我叫他過來!”
“別。”劉勇軍笑,“我們過去,人家大老遠從老家來咱們得過去!”
戰士們都圍上來幫田小牛老家來的人拿東西,田小牛看見常指導員背上的筐子揹着一個布裹好的長長的東西:“這是啥啊?哎喲,這麼沉啊!”田小牛接過來的時候差點掉在地上。
“可不敢打碎了可不敢打碎了!”老趙和老常幾乎同時抱住了筐子,“這可是咱們村的老民兵們一起上山選的石頭,打磨好了找村裡的文化教員寫的字,我們一下一下輪流刻好的!”
“啥啊?”田小牛納悶,“這麼金貴?”
老趙和老常不肯給戰士,自己把筐子放下,顫顫危危抱出來那個布裹着的碑立在地上。
黑布一點一點被兩位老民兵揭下來,露出利劍形狀的石碑。
所有在場的官兵都驚呆了。
三面刃的黑色石碑,利劍向天。
每面刃上都刻着一行精心寫就的楷書,字數相同但是內容不同。
老民兵趙連長看着田小牛和戰士們:“這是我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一下一下輪流刻出來的!是送給咱牛的禮物,咱牛現在是解放軍連長了!這塊碑咱牛得立在心裡,立在心裡!”
老民兵常指導員看着大家:“我給大家念一唸啊,這是我們村民兵連的老弟兄們給咱牛的一點心意!寫的不好你們都別見笑啊——
“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主權神聖不可侵犯!
“中華人民共和國領空主權神聖不可侵犯!
“中華人民共和國領海主權神聖不可侵犯!”
“老人家!”
大家都看去,官兵急忙立正敬禮:“首長好!”
劉勇軍還禮,帶着將校們過來:“老人家!這個碑送的好啊,送的好!”
“首長!”老趙和老常兩位老民兵急忙站直顫巍巍的身子。
劉勇軍把他們的右手都放下來,看着兩位老人:“送的好!我打個秋風,這塊碑能不能讓我帶走?”
老趙和老常很爲難,互相看看。老趙說話了:“首長,這個是我們村民兵連送給咱牛的!不好轉送給你。”
“對不住了首長。”老常也很抱歉,“咱也沒想到會遇見首長,我們農村人沒見識。”
“沒關係。”劉勇軍伸手製止正要說話的田小牛,“既然是你送給田連長的,那麼就留下來在這裡。”
“謝謝首長,謝謝首長。”兩位老民兵很歉意地說。
“全體集合——”劉勇軍臉色一變。
一連二連戰士們急忙在他面前站成兩個方隊,將校們在方隊前面站成一個橫隊。
兩位老民兵和田小牛的母親都傻了,覺得首長生氣了。
“首長,我們農村人沒見識,這個碑……”田小牛的母親着急地說。
劉勇軍只一伸手,田小牛的母親就不敢說話了。
“你們是老民兵,老民兵。”劉勇軍點着頭,“很好,很好!”
兩位老民兵不敢說話,看着首長。
劉勇軍大步走到隊列前,向後轉:“全體都有——聽我口令!”
軍人們挺胸擡頭。
“敬禮——”
劉勇軍高喊,莊嚴地舉起自己的右手貼在將軍帽檐邊上。
刷——
身穿常服的將校們和身穿迷彩服的官兵們一起舉起右手,莊嚴敬禮。
“首長,首長,這……”兩位老民兵擺着手,“這可使不得啊!”
“你們是我見過最出色的解放軍戰士!”劉勇軍的聲音有些發顫,手還沒有放下來。
兩位老民兵鼻子一酸,都流出熱淚。
“我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劉勇軍堅定地說。
兩位老民兵哭出聲音來,舉起自己顫抖的右手向官兵們還禮。
“這塊碑,我做個主。”劉勇軍放下右手聲音平緩,“雷克明!”
“到!”雷克明跑步出列。
“把這塊碑,給我立到特種旅辦公樓的草坪上去!”劉勇軍厲聲命令,“你們旅常委和三個大隊的常委,每天早晚點名都給我讀三遍!”
“是!”雷克明敬禮。
“謝謝你們。”劉勇軍和兩位老民兵握手,“我們還有事,只能先走了。希望我的部隊給你們留下良好的印象,不會讓你們失望!”
將校們跟着劉勇軍走了。
倆老民兵還在傻。
“那個首長……”老趙顫抖着聲音,“是你們團長?”
“比團長大的多。”田小牛還在覺得跟做夢一樣。
“你們……師長?!”老常驚了。
“比師長也大。”田小牛還在回味。
“你們軍長?!”老趙下狠心猜了。
“我們軍區副司令。”
老趙和老常幾乎同時暈倒了。
“我看工作就這樣安排了。”劉勇軍說着走向自己的車,“你們下去再仔細研究一下,爭取在狼牙特種大隊組建週年紀念日可以正式成立特種旅!我和總參的何副部長都會出席。”
“是。”雷克明答應着。
司機打開車門,劉勇軍正要上車。張雷跑步過來敬禮:“副司令!大隊長!”
“你有事嗎?”劉勇軍平靜地看他。
“有。”張雷說。
“不能越級彙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代大隊長同志?”劉勇軍說。
“是私事。”張雷說。
“我還有事,劉副司令。”雷克明敬禮,“先走了。”
“好。”劉勇軍看雷克明走遠,“張代大隊長,你有什麼事情?”
“爸爸……”
劉勇軍一愣,沒說話。
“爸爸,我想讓芳芳回家。”張雷說。
劉勇軍慢慢踱步。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愛芳芳。”張雷真誠地說。
“她走了。”劉勇軍說。
“走?她去哪兒了?”張雷着急地問。
“她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暫時擺脫這些事情的困擾。”劉勇軍說,“你想通了,她沒想通——你說怎麼辦?”
“我去找她。”張雷真誠地說,“我要親口告訴她——我愛她。”
劉勇軍看張雷的眼睛:“聽你說這個話,我很欣慰。”
“爸爸,你告訴我她在哪兒?”張雷問。
“她說了需要時間,暫時不想去想這些事情。”劉勇軍說,“你讓她自己想通了,再去找她好嗎?還有一點,你只要把蒼狼大隊給我帶好了——我保證,會把你老婆還給你!連本帶利!”
“連本帶利?”張雷納悶。
劉勇軍狡猾地笑:“我走了,你的話我會在適當的時候轉告她。”
張雷看着車走遠,臉上一臉官司:“連本帶利?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