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峰的眸子驟然冷了下來，看向別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突然爆發了一絲冷笑，“對！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早就知道，你爸爸撞死了我的母親。我從小就憎恨你爸爸，是他奪走了我的母親，從此我就失去了最貼心的關懷。我恨他，難道不應該嗎？是我，安排了交運公司的人，就是不給你爸爸漲工資，讓他一直做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資。也是我，派人偷走他的錢，故意撞壞他的公交車，派人時不時去他的車上找茬，誰讓他曾經一時過失，而讓我的母親死去！我對他的這些懲罰，根本就不夠！他一口氣奪走了兩條人命，兩條人命啊！我恨他不應該嗎？他活着，我是不是應該讓他嚐到活着的痛苦？”
陳亦峰快速地說着，眼睛裡竟然漸漸含了淚痕，他那副咬牙切齒的猙獰的樣子，嚇到了肖雲葉。
肖雲葉抖抖索索地爬起來，想要躲他遠遠地，可是她這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動作徹底激怒了他，陳亦峰幾步跨過去，兩隻手扳住肖雲葉的肩膀，使勁地前後搖晃。
“都是你爸爸，才讓我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妹妹！我的母親正是風華絕代的時候，她本來可以活到很老很老，可以享受到兒女帶給她的天倫之樂，本來可以成爲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就是因爲你爸爸，將她所有的美好全都一下子搶走了！我恨你爸爸，難道不應該嗎？”
“應、應該……應該的……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肖雲葉嚇得心跳砰砰的，身子被他晃得前後亂晃，腦袋都有些暈暈的。
她甚至於想吐。
***
陳亦峰突然呵呵呵地低聲笑起來，笑得誇張而又綿長，鬆開了肖雲葉，他踉踉蹌蹌地向後退了幾步，手指着肖雲葉，發着狠說：
“你是他的閨女，我可以把你當做小玩具，隨意的凌虐，隨意的踐踏，我要讓他知道，他的好閨女，現在已經成爲了我身體下面的小玩具，我讓他欲哭無淚！這樣子，算不算報仇了？恩？你覺得這樣的計劃好不好？”
肖雲葉聽得遍體生寒，即便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這些話，從陳亦峰嘴巴里說出來，竟然還是讓她覺得那麼刺耳，那麼殘忍！
她臉色蒼白，嘴脣沒有一點血色。
“肖雲葉，你爲什麼要姓肖？你爲什麼要是他的閨女？現在你都知道了，我一直在你跟前演戲，一直都在騙你，我把你玩得太多遍了，你現在知道了，你只不過就是我的玩具！我用來複仇的一步棋！你爲什麼不去自殺？你如果選擇了跳樓自殺，你爸爸那個老混蛋纔會傷心！”
“夠了！！！”肖雲葉突然尖銳地叫了起來，“陳亦峰，你夠了！我爸爸那次車禍也是無心，剎車盤壞了，又不是他的錯！你已經復仇了，不是嗎？你對他已經做過了那麼多讓他爲難的事情，你也成功地欺騙了我，你讓我愛上了你，你讓我傷心了，是了，我懂了，我現在終於懂了，我在你陳亦峰的眼裡，其實只不過就是個工具，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一腳踢開！現在你滿意了吧？你可以住手了吧？你的復仇，是不是到這裡，可以告一段落了？如果可以，那麼請你成功地離開吧，我被你欺騙被你玩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該！你走！走啊！”
肖雲葉叫着，歇斯底里地吼着，臉蛋突然漲得通紅，眼白一翻，她的身子軟軟地向後倒去。
“丫頭！”陳亦峰下意識地挪過去，托住了她輕輕軟軟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牀上，不經意的，一顆眼淚垂落在她的臉上。
陳亦峰咬牙，驟然轉身，走出了病房。
***
莫輕揚正倚着牆垂着頭髮呆，聽到聲音，猛然擡頭，問，“你們談好了？”
陳亦峰木訥地說，“她氣昏過去了……”
“什麼！”莫輕揚一下子變了臉，“陳亦峰，你混蛋！你明明知道她不可以生氣的！”莫輕揚走過去，再也忍耐不住，揮起拳頭，朝着陳亦峰的下巴就打了過去。
砰！一聲，陳亦峰的臉外向一邊。
“啊！少爺！臭小子你找死啊！連我們少主子你也敢招？我這就弄死你個混蛋……”
康仔捲起袖子就朝莫輕揚殺去。
“康仔！”陳亦峰一伸胳膊，攔住了康仔，期然一笑，淡淡地，用無所謂的語氣說，“算了。”
“可是少爺……”
“走了。”
陳亦峰率先順着走廊向外走，康仔看了看陳亦峰的背影，朝着莫輕揚甩了個極其狠毒的目光，跺跺腳，向陳亦峰追了過去。
“少爺！少爺！走慢點，走慢點啊……”
莫輕揚哪裡敢怠慢，趕緊去找醫生去了。
陳亦峰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走得飛快，一直走到醫院的停車場，一陣過堂風吹了過來，生生吹得陳亦峰打了個激靈，他那才頓住步子。
康仔他們在後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少爺的腿長，步子大，一旦走快了，他們都需要一溜煙的小跑才追得上。
陳亦峰頓住身子，康仔走過去，正要勸少爺幾句話，就發現，陳亦峰的臉色很難看，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白！
白得可怕！！
“少爺……”
話音剛落，就見陳亦峰彷彿泄了氣的氣球，昂然挺立的身軀，一下子就癱軟了下去。
“啊！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少爺！”
康仔趕緊地去扶着陳亦峰，幾個小子跑過去，七手八腳地將陳亦峰扶着，慢慢扶進了汽車裡。
康仔揮了揮手，讓其餘所有人都佈局在四周了，他那纔去看陳亦峰。
少爺閉着眼睛，頭向後靠着，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正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彷彿，有誰，將他所有的力氣全都泄光了。
剛纔少爺跟肖雲葉在病房裡的話，他都通過門縫聽到了。
***
他不是莫輕揚，莫輕揚那是君子做派，既然出來了，就乾脆離得遠遠地。
康仔長嘆一口氣，“少爺，何苦呢？你何苦那樣說呢？”
那些殘忍的話，是一柄雙刃劍！傷了她，更傷了他自己。
陳亦峰無力地睜開一點眼縫，一張俊臉上全都是破碎的絕望。
“她已經知道這些事了，我再否認還有用嗎？在她心裡就是那樣想的！她就是認爲，我至今都在玩弄她，她心裡就是這樣想得！”
康仔低聲嘆息着，一個字不說。
“難道我告訴她，我最初一開始確實是那樣打算的，可是，隨着事情的發展，我漸漸自控不住了，我漸漸愛上她了，我漸漸因爲她而摒棄了仇恨……我說這些，她會相信嗎？”
“難道讓我告訴她，我只是一開始做了個陰謀的魔鬼，而後慢慢被她感化成爲了一個善人？難道讓我告訴她，我因爲她而放棄了最初的復仇，只想要和她長相廝守，白頭到老？我說這些，你覺得她會相信嗎？”
陳亦峰傷心地說着，聲音裡都帶着無盡的心碎。幾顆晶瑩的淚珠悄悄滑下了眼角。
他又閉上眼睛，用手使勁掐着他的太陽穴，頭很疼的樣子。
康仔很可憐少爺，“可是少爺，你明明很愛她啊，因爲他，你都得罪了老爺子，你還爲了她新近收購的公司全都過度到她名下，你因爲愛她，她在冰島失蹤時，你差點急得瘋掉，你爲了救她幾乎搭上你的一條命！這些，你爲什麼不告訴她？”
陳亦峰沉默了許久，那才低聲說，“我知道，那樣子，她會更痛苦。她會夾在兩難中，飽受煎熬的痛苦。我不想那樣。我想，讓她一直天真的笑下去。或許，她恨我，比她夾在中間糾葛幸福多了，也幸福得簡單多了。”
康仔急了，“少爺！你不能爲了讓她好過，而讓自己過不去吧！你看你現在，整個人都死過去一樣，爲了她，你付出那麼多，難道不應該讓她理解下你嗎？她爸爸撞死了夫人，你恨她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現在不是正在用你的實際行動在補償她嗎？”
***
陳亦峰閉上了眼睛，修長的手指捏着鼻樑骨，滿臉的傷痛。
長嘆氣……
那是一種帶着無盡傷感的嘆氣聲。
康仔聽了都覺得心底在泛酸。
少爺……好可憐啊！
“少爺……”
“別說話了，讓我先靜一靜吧。我現在，心裡亂得不成樣子，讓我安靜下。”
康仔默默地點點頭，就那樣，陳亦峰坐在汽車裡彷彿一個痛苦的雕像，久久閉着眼睛不動。
而康仔，就那樣，圍着這輛汽車來回地踱步，時不時去看一眼陳亦峰，然後嘆氣。
遙遙的那些個正虎堂的小子們都好奇地看着康仔。
咦，康哥怎麼了，怎麼像是魔道了一樣，老是重複幾個動作呢？
走幾步……看看少爺……談後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