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鳳祭沉默不語。
救溯顏,有沒有這個必要?
救了她,他們之間又如何自處?
她已經是二世身,即便是因上一世的因,結的卻是這一世的果,這其中的疏漠和距離啊,彷彿隔了幾個世紀。
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忽然,她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溯嵐,或者是溯顏,會不會殺了梵容?”
對於溯嵐,梵容是類似於溯顏的存在,即便留下也是爲了折磨,對於溯顏這個本體,梵容更是多餘的存在,但對另一個自己,本性算不上壞的他也許會仁慈……
糯香也是一臉迷茫,“這個問題糯香也想過,孃親,你是不是個很擔憂呀?”
藍鳳祭道,“無論如何,等命數重新被蒼冥掌控,我便回凡人界,從此跟這裡無關。”
溯顏的生與死……便算了吧!
她不想涉入太多。
“糯香和孃親一起回去。”
糯香的大萌眼看着它的孃親,黑亮中流動着盈盈的光芒,耳朵也半折起,可耐極了。
不過……它還是希望孃親救溯顏,只是似乎孃親心意已決。
糯香在心中嘆了一嘆。
藍鳳祭手放在糯香柔軟的後背上,脣角勾起,“好啊,你是不是去找過你……爹地了?”
糯香身上男子的氣息雖然已經散去,但仔細地聞,還在。
“是呀是呀。”糯香耳朵豎了起來,眼眸亮晶晶,“爹地那個大笨蛋,以爲孃親死了,還說把孃親埋了呢。”
藍鳳祭眸色一幽,“他,還好嗎?”
糯香點頭,“好,就是很寂寞。”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它低聲道,“有一天晚上,爹地睡不着,到窗前看夜色,他流了淚呢。”
藍鳳祭心一疼,沒有說話。
桃陌洲,殘破的竹屋。
重傷的男子躺在榻上,眸子一派蒼涼,心處一陣空一陣疼,仿若隔世。
“師父,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爲什麼,讓我恢復記憶?”
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如刀割般疼痛,他的意志在下沉,彷彿要墮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有什麼在體內不斷衝撞,像潮水一般,涌起又退下。
一回首,生死幾許,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不會再改變了吧!
可是,她明明是他的人,不甘心,不甘心吶!
谷星子負手榻前,淡淡道,“也許,這一場劫難,需要你的參與才能夠化解。”
他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從來沒有人記得溯嵐的模樣,即便見過,也會很快忘記得乾乾淨淨,只有一些描述,俊美,溫暖。
俊美得宛如神祈,溫暖得讓男子也幾乎要淪陷。
然而,這樣柔和溫潤的人,卻爲了權勢不顧親倫,還以心愛的女子做交易,自私,殘忍,狠戾,讓人防不勝防。
谷星子看向自己的徒兒,他也是溫暖如陽,卻表裡如一,擁有一顆赤誠之心,如果真的……
他不願再想,這一切,都交給命運吧!
五天後,鳳君帝安排好一切,隻身來到桃陌洲。
谷星子在半露天的堂內寫信,內容是關於太子下落之事,然後,寄往九淵國。
作爲師父,他心情從未這樣凝重過。
然而,如果不這樣做,九歌遲早有一天,也會遭受無枉之難。
即便失憶也逃不掉!
玄衣身影步入房室,洛九歌眯起了眼睛,眸中冷光涌動。
“師父,您也要帶這個人,到靈隅界?”
“是的,你們目的一致,但又有各自的任務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谷星子道,“不過,師父會先讓你痊癒。”
梵容看也未看洛九歌一眼,平靜地道,“請問老前輩,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谷星子道,“你們的功法在凡人界確是登峰造極,可到了靈隅界,不過是一般強者罷了,我會改造你們的經脈和骨骼,並給予你們修煉靈力的秘笈,雖然還敵不過溯嵐,但可入靈隅界難逢敵手的高手之列。”
“鳳祭,在哪裡?”
梵容似乎並不關心所謂的靈力。
谷星子道,“我只將你們帶到靈隅界,其他的,還得靠你們自己,記住,殺溯嵐,是你們共同的重任。”
即便殺了溯嵐,鳳祭也只能與一人相伴,況且她已經選了梵容,不過,那是因爲他記不得她,讓她心寒了,他定要搏一場。
洛九歌暗暗下定決心,好看的桃花眸清波湛湛。
還沒有結束,就是最大的安慰和機會。
在截止期限的最後一天,藍鳳祭踏入了千尋城的城門。
也正好在這一刻,最後的時刻敲響,大門緩緩闔上,表明再也不容人進入。
千尋城很大,即便從上空俯瞰也望不到頭,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延伸入天際之外。
這也是一座高大上的城,建築美輪美奐,類型多樣,有圓堡,方殿,高樓,不少以玉砌成,鑲金點鑽,熠熠生輝,也有復古冷色系風格,還有不少別有情致的藤竹小區,和玉帶般的護城河,寬闊的街道,華麗的馬車,身着錦服的人流組合成旖旎恢宏的人間天堂。
在藍鳳祭的記憶中,凰城是她見過的最有檔次的城,新城燁城也不錯,然而,與千尋城比起來,卻遜色了一百個檔次。
饒是糯米曾經不少次出入這座城市,但每一次重新來到,都要眼花繚亂許久才適應得過來。
爲了觀看五年一度的千尋城至尊爭奪賽,不少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爲了佔一個方便的位置,有的甚至三個月前已經出發,此刻的千尋城,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比賽還沒有開始,便發生了踩踏事件。
幸虧四大家族派出護衛維持城中秩序,看起來纔不至於那麼混亂。
比賽場地設在城中心飛天廣場,藍鳳祭沿着人流,朝飛天廣場而去,等行了約莫三裡,人流忽然停止了,所有人都踮起腳尖,急切地張望。
“怎麼回事?”藍鳳祭一惑。
前方的一位中年男子聞言回首道,“等着看比賽啊。”
“不是看不見麼?”
“聽聲音啊,不然,你以爲這樣的位置能做什麼?”
中年男人不可理喻地道,看藍鳳祭像看一個怪物。
沒見識!
但還是在心中驚歎,好美的女子,恐怕這美人如雲的靈隅界,也找不出這般絕倫的姿色。
藍鳳祭撫着懷中的雪白,“我們可不是來聽的。”
“沒本事的人才是來聽。”糯香鄙視地瞪一眼中年大叔,藍鳳祭已掠身而起,紅衣仿若流虹,在人潮的上方如驚鴻過影,不過是一瞬,便已經消失不見。
衆人發出一陣驚歎。
中年大叔也呆了。
此次爭奪至尊位,藍家派出了長子藍冰,先前幾屆都是老爺子代表藍家參加,但都敗在了白,水,闕三家手下,自從藍鳳祭死了以後,老爺子精神便有些恍惚,靈力修煉也停了下來,還是三十年前的水平,已經相繼被三家的公子趕上。
這一年,藍冰主動請纓,爲藍家爭奪至尊位,回到三十年前的輝煌。
雖然勇氣可嘉,然而,藍家人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薑還是老的辣,藍家大公子,又怎麼能夠與三大家族的那幾顆老蔥抗衡?
白家爲了讓藍家丟盡顏面,第一輪就挑了藍家,並狂妄囂張地宣稱,若藍家敗給三大家族之外的勢力,就得在白家面前俯首稱臣,作爲一個附庸存在,永遠地,不得爭奪大家族和至尊位。
這雖然霸道了些,但向來弱肉強食,無可爭論,這些年來,藍家也着實讓人失望,多次在與一般家族的爭奪中岌岌可危,老爺子幾乎是拼盡了半條命,嘔了半盆血才勉強保住三大家族的地位,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值得人敬重一些,但藍家的狀態實在是太頹廢冷清了,彷彿隨時要崩塌了那般,這纔是真正讓人瞧不起的原因。
白家先挑藍家,也是爲了將藍大公子打一個半死不活,讓藍家再也沒有力氣與其他家族相爭。
此刻,一身白衣的藍冰站在飛天廣場中央,他清俊的顏容冷肅決絕,腰身挺得很直,彷彿一塊冷玉。
而對面,是白家的老爺子,不屑地看着年輕的公子,脣角泛着一抹嘲諷。
“藍家,真的確定派大公子參賽嗎?”
按例,每個家族只能派一個,最強大的那一個。
雖然藍老爺子這些年不中用,實力卻也要比大公子強一些。
藍冰頷了頷首,正要回答,一個聲音落落響起,“我來代表藍家。”
紅衣身影落到飛天廣場中央,視線落到來人的身上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有這樣清媚絕倫的女子!
身形高挑,一頭青絲盡數傾瀉下來,眉心點綴着一輪彎月額飾,五官是說不出的絕美精緻,比異族以高鼻深眸爲特色的美人還要美,一身紅衣更是襯得人妖冶霸氣,風華無限。
她站在白衣男子的身邊,渾身散發出清寒的氣息和一陣淡淡的幽香,讓人目眩神迷,幾乎忘記了至尊爭奪賽。
只一眼,藍冰便睜大了雙眸,“你是……”
不,不可能!
藍老爺從座位上霍然起身,所有的情緒複雜地涌起,手也不由得顫抖了起來,“鳳祭,是你,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