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小生病(一)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兩年的時光匆匆而過,小姑娘已經在各種關懷和愛護中,漸漸長大,已經到了五歲的年齡。

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小姑娘的生活過得可充實忙碌了,一點都不比在書院唸書的趙小胖輕鬆。每天清晨起來的時候,小姑娘在亭子哥哥的教導下,也會去院子裡小跑兩圈,鍛鍊一下身體。早起小跑的事兒,還要從一年多前說起。

那是初春的一個早上,春荷來叫小姐起牀的時候,發現她臉色潮紅,呼吸很重。她趕緊摸了摸小姐的額頭,發現很燙,知道這是得了風寒。

春荷趕緊喊着夏荷過來照顧小姐,自己跑去稟告夫人順便請大夫過來。

大夫過來把了脈,說小姑娘是因爲晚上着涼引起的風寒,開了方子之後就走了。

小姑娘晚上都是一個人睡的,也不讓春荷夏荷值夜,所以踹了被子之後沒人幫着蓋,再加上晚上沒有關窗戶,就凍着了。

喝了一天的藥,身子纔不那麼燙了,但是渾身還是沒勁兒,也吃不下東西,就這樣折騰了兩三天,小姑娘胖嘟嘟的臉蛋一下子就瘦了下來,張氏和趙三老爺看了心疼不已,但是也無能爲力,因爲小姑娘除了喝點清粥,別的都會吐出來。

公冶霆錚看着小姑娘這樣,心裡也很難受。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生病時,有一位老神醫在府裡給他醫治,後來他身子好了,神醫也就離開了。他去問了祖母,得知了地方,自己帶着小廝就騎馬去尋了。

那個地方離清水州府還有一定的距離,馬不停蹄地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那個善緣寺。

原來那位神醫,年紀輕輕的在醫學這一塊很有造詣,後來被同門的師兄嫉妒陷害,自己一怒之下不想再爭這些俗名,索性去廟裡當了和尚,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在寺廟前面給那些人診脈看病,只收取很少的診費。

神醫出家之後,法號慧慈,想要用自己的一顆心,來幫助這些被病魔折磨的人。不過寺廟的收入有限,時間久了無法支持那些藥材,慧慈大師只好自己來給一些大戶人家看診,賺點銀子來接濟那些窮人。

周氏在年輕的時候,和慧慈大師有過交情,那時候來到了清水州府就去請他過來幫忙給孫子醫治,當然,給善緣寺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公冶霆錚帶着小廝到了這裡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灰突突的,臉上衣裳上都沾染了塵土,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公子哥兒,反而像是個在田地裡拋食的。

“篤篤篤”公冶霆錚叩響了關着的大門。

“小施主,阿彌陀佛。”站在門口的小和尚看到了兩個人,風塵僕僕的,趕緊過來,詢問有什麼要緊事。

“小師傅,請問慧慈大師在嗎?”公冶霆錚很是着急,直接問了出來。

“小施主,師傅剛回來,你趕得湊巧。”小和尚是剛把善慈大師送回去,現在就來了一個找他的人。

“小師傅,趕緊帶我去見他,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公冶霆錚現在很是着急,因爲小姑娘日漸瘦削的臉龐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所以他才能夠馬不停蹄地堅持了一天的時間。

“來,跟我來。”小和尚看出了公冶霆錚的急迫,趕緊加快了步子。

“師傅,有一位小施主前來求見。”小和尚知道這個時候善慈大師在休息,但是還是把他帶過來了。

“請他進來吧。”善慈也是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聽到有人來了,趕緊請了進來。他心裡也是覺得真巧,自己前腳回來,後腳都有人來找了。

“拜見慧慈大師,晚輩公冶霆錚。”公冶霆錚進來之後,就給善慈行了一個大禮。

“公冶霆錚?你都長這麼高了呀!”善慈大師聽到了名字,就想起來了。看他一臉的疲憊和勞累,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道:“你急着趕過來有何事?”善慈在心裡想着,莫不是他的祖母生病了?

公冶霆錚現在很着急,趕緊把小姑娘的症狀給說了一遍,然後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希望他能夠和自己一起,去一趟清水州府,幫小姑娘看一下。

“好,我馬上就來。”善慈也知道嚴重,趕緊吩咐小和尚把東西收拾一下,就跟着公冶霆錚走了。

在來這裡之前,公冶霆錚在鎮子上已經租好了一輛馬車,趕在寺廟的外面,善慈出來的時候,坐在上面就走了。

來的時候花了一天的時間,回去的時候,縱使公冶霆錚想要快快回去,但是還要考慮到善慈大師,馬車的速度比騎馬慢了一些,不過還是連夜趕路,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已經到了趙府。

“趙叔叔,明姨,這是慈善大師,快讓他給小小看一下。”公冶霆錚領着慈善大師直接到了小姑娘的閨房,張氏和趙三老爺正在這裡守着。

張氏這個時候已經憔悴了很多,看到公冶霆錚來了,感覺就看到了希望,她趕緊起身,讓大師給閨女兒診脈。

善慈大師在這裡把了一會兒脈,然後說了說小姑娘最近的狀況,張氏聽了跟閨女兒表現的無異。

“把她先前的方子拿來我看看。”善慈大師覺得,小姑娘不是得了的風寒,而是胃裡面積食了,所以纔會溫燒不斷,渾身沒勁兒,又沒有食慾。

可能那天的風寒很是嚴重,把小姑娘真正的病因遮擋住了,那位大夫沒有把出來,所以只開了一個祛風寒的方子。

慧慈大師把自己診脈所得的情況說了出來,趙三老爺和張氏覺得說的很有道理,趕緊讓他去開方子。慧慈大師開完方子,又拿着銀針給小姑娘的手指尖兒紮了幾針,流了一點點的血。

公冶霆錚站在旁邊看着,很想自己衝上去代替小姑娘受這份兒哭,但是不行。

趙三老爺坐在牀上抱着小姑娘的身子,不讓她動彈。但是十指連心,小姑娘疼得兩隻腳都在亂蹬,想要掙脫,哭得嗓子都啞了。

張氏看着眼淚直流,再也看不下去了,跑出去安排客房了,給大師準備住處,等小姑娘病好了再讓他離開。

不過好在每個指尖就是點了一下,流了一丁點血,很快就好了。

小姑娘掙着從爹爹的懷裡爬了下來,不讓他抱自己了。公冶霆錚趕緊抱着她哄着,小姑娘在亭子哥哥的懷裡,小聲地抽噎着,然後漸漸地睡着了。

“錚哥兒,這次多虧了你了,不然,小小還不知道要受怎樣的罪呢。”趙三老爺看着公冶霆錚,這兩天的奔波,讓少年身上也露出了一種滄桑感。“錚哥兒,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祖母在家裡面也擔心着。小小醒來了,我就給你送消息。”

“趙叔叔,我不走,我在這裡等小小醒來,剛纔回來的時候已經讓金鐵去給祖母送信兒了。”公冶霆錚沒有看到小姑娘醒過來,怎麼可能離開呢。

“趙叔叔,你也去休息吧,你看看現在鬍子拉碴的,等會兒小心小小醒來了不讓你抱了。”公冶霆錚半開玩笑地說着。

趙三老爺已經在這裡照顧了好幾晚上了,就算回去的時候也睡不着,所以現在雙眼猩紅,鬍子也長出來了,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春荷,打一盆水過來,讓錚哥兒洗漱一下。”趙三老爺知道勸不動公冶霆錚,也不強求了。

一碗藥熬好了,趙三老爺把小姑娘抱在懷裡,公冶霆錚拿着勺子開始喂她喝藥。這碗藥有點苦,小姑娘喝了一口,就開始往外吐,再也不喝了。

“小小,來,咱們一口氣喝完,到時候哥哥帶你出去玩。”公冶霆錚這個時候,也很是着急,要是小姑娘不喝藥,病就不會好。

“閨女兒,聽話,喝完藥了就不難受了。”趙三老爺看着懷裡哭着的小人,心裡也難受。

“趙叔叔,這樣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着,喝着太苦了。你把小小給我抱着,我來喂她。”公冶霆錚把藥碗放在這邊,然後把小姑娘抱在懷裡。這幾天小姑娘瘦的,身上都沒有多少肉了,抱着感覺飄輕。

公冶霆錚現在個子又長高了,小姑娘在他的懷裡,就跟個小人兒一樣。他把小姑娘靠在自己的懷裡,然後左手把小姑娘的鼻子捏着,然後把她的頭擡高了一點,讓趙三老爺把藥碗遞給他。

他用右手接過碗,直接往小姑娘的嘴巴里喂。小姑娘這個時候不想喝這些苦兮兮的藥汁,但是鼻子被捏着,嘴巴只能夠長着呼吸;況且公冶霆錚把她的頭擡高了一些,也不會嗆着。

小姑娘這個時候,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哭着把藥喝了。

趙三老爺在旁邊看着,小閨女兒哭得稀里嘩啦的,心裡很是心疼,但是不用這個法子,她就不喝藥,不喝藥病就不會好……

趙三老爺又拿着一杯子清水,給小閨女兒漱口,去掉嘴巴的苦味,然後又拿出了蜜餞餵給她。

小姑娘剛纔哭得都沒勁兒了,最主要的是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身子虛得很。現在嘴巴吃了一顆蜜餞,感覺有點勁兒了,就拿着小拳頭往公冶霆錚身上打,嘴巴里還喊着:“壞人,壞蛋!壞人,壞蛋!”不過雖然一直打着,還是窩在他的懷裡。

趙三老爺看着閨女兒打錚哥兒,想要過去制止,但是公冶霆錚攔住他了,讓小姑娘接着打。看着她打自己,公冶霆錚纔不會那麼害怕,覺得小姑娘終於活過來了。

張氏再次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小閨女兒現在還有勁兒打人了,說明她漸漸好了,善慈大師真的是位神醫,真厲害。

“閨女兒,來,讓孃親抱抱。”張氏這幾天也是一直照顧着閨女兒,家裡的一切事物都交給了徐氏。剛纔因爲哭了一鼻子,眼眶還是紅紅的,看上去也是邊角疲憊。

“孃親,孃親,我餓了。”小姑娘鑽到孃的懷裡,就開始撒嬌要吃的。

張氏和趙三老爺聽到閨女兒的這句話,整個人都激動得不行了,因爲這幾天來,小姑娘一直都不知道餓,每次喝幾口清粥都飽了。

“好好好,娘讓廚房給你做吃的。你想吃什麼呀?”張氏現在眼淚又流了出來,覺得這幾天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太難熬了。

“孃親,我想吃豬蹄、雞腿、玫瑰糕……”小姑娘一口氣下來說了十幾種吃的,把自己想到的全部說了出來。

“閨女兒,現在你剛剛病好,還不能吃那麼油膩的東西。娘讓廚房給你煮了瘦肉粥,裡面放了玉米粒還有你最愛的小豆豆,一會兒就端來了。”張氏摸着閨女兒瘦瘦的小臉蛋,心裡很是難過。沒想到這次的病,讓閨女兒收了這麼多苦,她多麼想替閨女兒得這個病呀。

“孃親,不要哭了,我都好了。”小姑娘看着孃親哭了,趕緊拿手給她擦掉眼淚,安慰着她。她知道生病的這段時間,家人都陪在身邊。

大哥小哥和睿睿下學回來之後,就是跑過來照顧自己;還有慶之哥哥也過來看了好幾次。爹爹孃親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沒有離開過。嫂嫂也是整天整天在這邊待着。

“趙叔叔,明姨,既然小小已經好多了,我就先回家了。”公冶霆錚看到小姑娘想要吃東西了,知道她是好了,自己趕着回家洗漱一番,換一下衣裳。

“亭子哥哥,不要走,我要你餵我吃飯飯。”小姑娘不讓公冶霆錚走了,她想多跟他待一會兒。

張氏知道閨女兒一直喜歡黏着公冶霆錚,這個時候生病了更加嬌氣了。“錚哥兒,留下來,用了飯再走吧。”

公冶霆錚也不走了,自己走過來抱着小姑娘坐在圓桌旁邊的繡凳上,等着飯菜過來。“明姨,趙叔叔,你們也去用膳吧。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一會兒我把小小哄睡着了,再回去。小小這邊你們就不要擔心了。”

張氏和趙三老爺對公冶霆錚那是非常的放心,又出去給春荷夏荷交代了一番,夫妻兩個人就回去了。

“小小,現在還難受不?”公冶霆錚看着懷裡的小姑娘,小聲地問着。

“我好餓。肚肚難受。”小姑娘現在就肚子餓得難受,別的都沒啥感覺了。

“好,一會兒哥哥爲你吃飯,就不難受了。手還疼嗎?”公冶霆錚剛纔也是親眼看到用手扎針的情景,現在相到了,心裡也是扎扎地疼。

“不疼了。”小姑娘把兩隻手伸出來,原本胖乎乎的小手,手伸開手背上面還有四個窩窩呢,現在也沒以前明顯了。其實剛纔扎針就是針扎進手裡的那一刻有點疼,後面就不疼了。

公冶霆錚把小姑娘的手拿過來,親了親她的指尖。

春荷把飯菜端進來之後,看到小姐現在好了,心裡也很開心,然後出去的時候,眼淚就不停地流着。這是喜極而泣。

“來,哥哥餵你吃飯。”公冶霆錚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餵給小姑娘。

小姑娘就大口大口地吃着。

等一碗兒吃完了,小姑娘還想接着吃,公冶霆錚就不餵了。“小小,你身子剛剛好,不能吃那麼多。況且,前幾天你幾乎都沒有吃什麼東西,身子受不了。所以現在少吃點,晚膳的時候再餵你。”

小姑娘還是不開心了,覺得亭子哥哥對自己不好了,自己沒吃飽都不讓自己接着吃。小姑娘不讓公冶霆錚抱自己了,從他懷裡爬了下去,自己又爬上牀,把被子掀開,鑽進去,整個身子都捂得嚴嚴實實的。

公冶霆錚看着孩子氣的小姑娘,覺得這個時候真是可愛。自己也顧不上吃飯了,趕緊跑過去,連被子一起把小姑娘抱了起來,然後把她的腦袋扒拉出來。

“小小,不是不給你吃飯,而是你現在一下子吃多了,你身體受不了知道嗎?你要是實在想吃,哥哥餵你吃兩口菜,好不好?”公冶霆錚對這個倔強的小姑娘,只能自己退一點點步。

“好。”小姑娘現在覺得多吃一口菜對自己都是恩賜,何況是兩口呢。

公冶霆錚拿着碗,夾了一點青菜就過來喂小姑娘吃了。然後她也不鬧騰了,乖乖地坐在牀上,等着亭子哥哥吃完飯了哄自己睡覺覺。

公冶霆錚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後就拉着小姑娘的手,在屋子裡慢慢地走着,不能吃完就睡覺,不然又不好受了。

小姑娘這幾天都是躺在牀上的,骨頭都躺酥了,在地上走了兩步就不想走了。“亭子哥哥,走不動了,抱抱我。”

“小小,咱們再走一圈好不好?走完了就去睡覺。”公冶霆錚給小姑娘商量着。

“不行,不行。”小姑娘抱着公冶霆錚的腿就不準備走了。

公冶霆錚沒法子了,只能把她抱起來,然後自己在屋子裡走過來走過去。

小姑娘就趴在他的肩膀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公冶霆錚又抱着走了一會兒,才把她放在牀上,然後叫來了夏荷守着,自己去找慈善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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