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大隊就到了麟州城, 麟州刺史早率領城內的官吏在城門外侯着我們。
本來麟州刺史已經安排好讓我們和大隊人馬駐紮在州府驛站,爲了方便替柴熹雲療傷,我跟柴熹雲和茨一起住進了劍泉山莊的分號。爲了迷惑對手, 柴熹雲讓弄玉扮作我和李守節跟大隊人馬住在驛站。
一到分號, 小均忙着張羅一切, 茨忙着調製藥材, 因爲藥方是秘製的, 茨不讓別人進去看他配藥,我呢不想跟柴熹雲兩人單獨相處,要求去藥廬幫他, 茨看了柴熹雲跟我一眼,點頭同意。
說是幫忙其實我根本就是在一旁參觀, 茨隨意地瞥我一眼:“你在躲吳王?”
“誰躲他啦!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七大毒蜘蛛?怎麼都是一種色的?”我指着那一個個亮黑色的黑蜘蛛幹問。
茨翻過蜘蛛幹介紹道:“看背部是一樣, 你看它們的腹部的沙漏狀斑記可都不一樣。”
我一看果然, 它們腹部的斑記有紅色,白色、黃色或黃白相間、還有種紅色到橘黃色間的顏色。每一種顏色都不一樣。
我看得有趣, 動手翻來翻去,茨早習慣我好奇寶寶的樣子,很自覺的一邊配置一邊跟我解釋:“這是甘草和蜂蜜、綠豆粉、鹽按一定的比例調配好內服,然後再外用綠豆粉配七個大毒蜘蛛磨成粉敷中毒之處就能解見血封喉之毒。”
“這麼簡單就能解了見血封喉之毒?既然如此,爲何一直以來會傳聞見血封喉之毒無解呢?”我好奇地問。
他指了指桌上其中各色各樣的毒蜘蛛幹:“秘方在這兒, 這毒蜘蛛可是我們莊內用特殊藥材餵養的, 旁人可沒有!”
“原來如此!那豈不是隻有劍泉山莊的人才可以解啦?”
茨莞爾:“那倒也不是, 據先祖留下的手記上記載, 毒箭木在苗寨隨處可見, 磕着碰着在所難免,在苗寨連小孩子都知道毒箭木的解法, 我如果說出來人人都會,藥材也是隨處可取!”
“是什麼?”
茨從剛纔弟子們送進來的罐子裡拿出一個竹筒,拿布小心地捏着根部,皺眉道:“就是它!”
見他小心翼翼地樣子,我更好奇了:“這是?”
“這就是我上次說的金水,這金水啊,民間常用來催吐,如果有人食物中毒了,人們往往取金水給他喝,這樣就把毒徹底吐出來了,這金水入了人體內,一部分毒隨東西嘔吐出來,喉嚨就不被封了,人嘔吐不已,心臟自然無法停止跳動,而另一部分金水浸入血管,稀解了血液,沖淡了毒液,這血液就無法凝固了。”茨將竹筒拿的遠遠的,皺眉道。
“這金水既然是隨處可取的藥材,那你之前爲何說,要到麟州才能給柴熹雲解毒?”
“藥材是隨處可取,只是製作要花些功夫,尋常藥鋪只怕是沒有!你知道這是什麼水嗎?”
“什麼?”
茨神秘兮兮地輕聲道:“這金水啊就是用一個密封的竹筒,颳去外面的竹青,把竹筒埋入糞坑底,過一年以後再取出來,破開竹筒,裡面的水就是金水了。”
“噢!”一聽這話我只覺五臟六腑一陣翻騰。
他撇我一眼,噗一聲笑了起來,二話不說已經劈開了竹筒:“你也誇張了點吧,其實也不怎麼臭,你聞聞,這金水還帶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呢!”說着故意朝我遞過來。
這次我再也忍不住,真吐了起來,因爲還沒吃早飯,吐出來的全是黃膽水,那色跟茨手裡的金水幾乎一樣,惹得我又是一陣乾嘔。
見我這副樣子,茨緊張了:“怎麼啦?是哪兒不舒服嗎?”說着伸手就要來拍我,我捂鼻子躲得遠遠的:“你……你別過來!”
“好好好,我不過來,我去給柴熹雲療毒,受不了這個味你就別跟來了,你先去吃早飯吧!”茨忙道。
我疲倦地說:“我吃不下,我想先去睡會兒覺!”
“琦兒,你真的沒事嗎?你等我會兒,我去洗洗就來替你號脈!”茨擔心地道。
我朝他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我沒事!就是有點瞌睡,這兩天日夜顛倒趕路,好像總睡不夠似的。”
茨擔憂地點頭:“那好吧,你先去睡。如果睡醒了還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嗯,好!你去忙吧!”
等我一覺睡醒已是日頭落西,要不是腹中空空,我還能睡呢,我懶懶地喚道:“小均,小均!”
喚了幾聲沒人答應,我乾脆起身隨意將頭髮挽了個小髻朝大堂走去,這個分號跟劍泉山莊本部構局很接近,只是佔地面積略小一些,還沒進大堂就聽見茨在問:“季掌櫃,你確定他是楊文廣?”
“是!”一個我不熟悉的聲音應道:“四爺請過目,這是楊文廣押着我們賭場,楊家的田契和房契。這是他欠我們賭莊10貫錢的欠條,上面有楊文廣畫押和大印呢!”
“好了,這些先留下,你下去吧!”茨淡淡地吩咐道。
季掌櫃應聲退下,只聽李守節低嘆道:“唉,本將真不敢相信這種不孝子孫居然是楊老將軍的後裔。”
“是啊,本王也很難相信此人居然會是楊老將軍的孫子,這個楊繼業別是跟楊老將軍同名同姓,不是一人吧!馮刺史,你瞭解楊家的情形嗎?”柴熹雲輕聲問。
“稟吳王,今兒個李將軍問起後,下官特地查了縣誌,楊家遷到麟州的時間,正是楊老將軍故去後不久,從其父、其弟、其夫人的名字上看也跟楊老將軍家人的名字吻合,不過下官也不能就此斷定北門楊家應該就是楊老將軍的家人。”馮刺史回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柴熹雲高聲道。
“下官駑鈍!下官這就去查!”馮刺史忙道。
“他是不是楊老將軍的後裔又有什麼關係!”我從屏風後走出來笑道。我沒說的潛臺詞是,只要他是隱刃的後人就行了。
衆人一見我忙行君臣大禮,我輕輕提手:“都起來吧!對了,馮刺史,你知道楊家的近況如何?”
“回娘娘,遷來麟州後楊家一直靠祖上留下的田產爲生,本來一家的日子倒也過的怡然自得,可能因爲楊家只餘楊文廣這麼一個男丁,太過溺愛,這孩子以年方二九,明年就要弱冠了,一點也不懂事,成日裡惹是生非,這不,近日又迷上□□,這可好楊家更不得安寧,聽說這兩天因爲楊文廣抵押田產和地契一事,楊老夫人氣的一病不起呢!再這樣下去,只怕楊家要家道中落呢!”
“哦!”我點頭。
“馮刺史你先退下吧!”柴熹雲吩咐道。
“是,下官告退。”
“妞兒,你剛纔說楊文廣是不是楊老將軍的後人有什麼關係是什麼意思?”柴熹雲問。
我輕輕瞥他一眼,微微一笑:“這個你就別管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對了,剛纔茨給你的藥都服下了?”
柴熹雲深深地望着我,顯然對我這個答案不滿意,可看我殷切的眼神,還是緩緩點頭。
“那個金水也喝了?”我歪頭笑問。
聽聞,柴熹雲一副想要嘔吐的樣子,我促狹地笑:“看來是服用了!”
“你早知道?”柴熹雲怒目而視。
我不接口反問道:“你身上的毒可全解了?”
茨低笑:“自然是全解了,吳王的外傷也已好了六成了,明日就能下牀走動了。”
我笑望着柴熹雲:“你瞧,結果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你管他是什麼藥呢!”
“哼!”柴熹雲孩子氣地瞥過臉去不理我。
我不去理他,只問茨:“安排一下,我想見見這個楊文廣。”
“好!”
第二天午後,我在茨和李守節的陪同下去劍泉山莊門下的賭場與楊文廣會面。
我們到時,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正在跟賭場內的護衛們打架,只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場內已經有好幾個護衛被撂下了,現只剩兩個護衛還在跟他打,看樣子也不是他的對手,李守節低聲道:“這小夥子身手不錯!”
見茨來了,季掌櫃像見到救星一般:“四爺,您可來了!這位楊爺,欠了錢不還不說,還想討回抵押在我們這兒的房契和地契!一句話不合就打將起來!”
茨躍入場中,運氣推開三人睨着楊文廣:“你就是楊文廣?”
楊文廣收手回望茨:“你是劍泉山莊莊主?”
茨搖頭:“莊主是某大哥!聽說你想要回抵押在我們這兒的地契和房契?”
楊文廣瞥他一眼:“是!那些都是我楊家祖上的產業,某又不是楊家的當家人,不能將此房契和地契抵押與你們!”
“楊公子可知道我們這兒是什麼地方嗎?”茨笑問。
楊文廣理直氣壯地道:“某知道這兒開的可是賭場,抵押在你們這兒的東西是不能隨意拿回來的,可是某願意贖!”
“哦,楊爺願意贖啊,季掌櫃,楊爺一共欠我們多少啊?”茨問。
“連本帶息30兩黃金。”
“哪有這麼多!分明只有15兩黃金!”楊文廣嚷了起來。
我笑容可掬地點頭:“好,就依楊爺,楊爺說十五兩就十五兩,錢也不多,不過是一個普通家庭一百五十年的開銷罷了,楊爺想必是有金子來贖囉?”
楊文廣瞪我一眼:“你又是誰?這劍泉山莊內怎麼這麼沒規矩,連個女人都能說上話?”
“放肆!”李守節呵斥道。
茨微微一笑:“這位是我大嫂,劍泉山莊的莊主夫人!”
楊文廣上下打量我一番輕笑:“好年輕的夫人!”
這下連茨臉都黑了下來,我壓了壓茨的手,仍是滿臉的笑意:“楊爺還沒告訴妾身,您有十五兩黃金來贖這地契和房契嗎?”
“某沒有!不過某有一身武藝和力氣,某可以爲你們山莊賣命!”楊文廣脖子一擰道。
我不屑地低笑:“切,你滿世界打聽打聽,我們劍泉山莊可缺爲我們賣命的人?再說,什麼命這麼值錢,要十五兩黃金?你那一身武藝就連我都看不上呢!”
“你、你!”楊文廣氣苦地瞪着我:“某從不打女人,你別讓我破例!”
“你自管打來就是了!就你那點花拳繡腿的,我還看不上呢!”我笑道。
“啊丫丫!”他氣急敗壞地朝我衝過來,茨和李守節擋在我面前,三人打了起來,茨跟李守節兩人對付他,都有些吃力。
我咬破自己的食指,跳到他們當中:“住手!”乘他們呆楞的當口我伸手在楊文廣耳後的喬空穴上用力一點。
楊文廣曖昧地低笑:“小娘子幹……啊……你……你給我施了什麼……妖法?”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剛纔還強悍的不可一世的楊文廣,倒地捂着胸口痛苦地□□着。
在場的每個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只有茨和李守節神情複雜地看着楊文廣,再看看我。默默地站到我身後。
“少爺,少爺,您怎麼樣啦?”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個小廝抱住楊文廣:“求夫人,饒過我家公子,奴才替我家公子向夫人請罪!”
“不,不要……求那個……妖女……”
“孽障,住嘴!”
“老爺!”
一個四十歲上下,跟楊文廣長得有幾分神似的彪形大漢從房頂上躍了下來。
“您是?”我歪頭笑問。
“在下楊延朗!”他恭謹地朝我鞠了一恭。
“爹……你怕……她……作甚!”
“孽障,住嘴!”楊延朗痛惜地看着楊文廣罵道:“夫人,能否跟您單獨談談?”
“楊老爺,裡面請!”茨拱手。楊延朗抱起楊文廣跟着我們走進內室。
見我身後的茨和李守節,楊延朗疑惑地沒吱聲,我低笑:“是時候讓你們認識彼此啦,這位蕭茨是第三代隱邱;這位是李守節——第二代隱翼,楊延朗你應該是第二代隱刃吧!”
“隱刃第二代之主參見主人,小子無狀衝撞主人,本該自求一死,可是屬下膝下只此一子,求主人饒恕小子!”楊延朗放下楊文廣,跪地求道。
我忙扶起他:“楊叔叔快別多禮!我是見文廣兄太過桀驁不馴,最過分的是居然把全家人的家當都賭輸了,這纔想到這麼個法子替楊叔叔教訓教訓他,怎麼會要他的命呢!”
轉身蹲在楊文廣身邊吩咐道:“張嘴!”
楊文廣氣苦地瞪着我,可還是乖乖地張嘴,我擠出手指上殘餘的血滴,滴進他的嘴裡,一會兒他慢慢平復了下來。可還是不服氣地問:“你給我使了什麼妖法,是男子漢大丈夫的就光明正大的來。玩陰的算什麼本事!”
我輕笑道:“我本就是小女子,自然只能玩陰的!”
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李守節和楊延朗也忍俊不住直搖頭。
楊延朗輕拍他的頭:“傻小子,這不是妖法,是血蠱!她是我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