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內室正聽茨道:“老夫人乃高年頭暈, 此次因怒猝發,先怔忡而眩僕,汗多如洗, 夜不能寐, 左寸關脈浮大無倫。此膽氣鬱勃, 煽動君火, 虛陽化風, 上冒巔頂所致。”
老夫人點頭:“不愧是神醫之後,只這麼一搭脈案,就能將老身的病況說個清清楚楚!老身這病症可治得?"
茨含笑點頭:”治得!治得的!只要取丹皮、山梔各錢半、甘菊、白芍俱炒各三錢、鉤藤、 茯神各三錢、柏子仁、棗仁生研。各八分、桑葉二錢、浮小麥二兩、南棗四枚, 每日二服,待悸眩平, 汗止熟寐矣。再隨用熟地、潞參、五味、茯神、麥冬、蓮子、白芍各五錢, 數服直至全愈。文廣兄, 請備紙硯,待某給你寫下, 你速去抓藥!”
楊文廣在一旁大咧咧地道:“這倒不必,某已經全記下了!”
“哦?文廣兄可記全了,別記岔記錯一項那可就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囉!”茨細心叮囑道。
楊文廣走到外屋,在條案上揮筆而就,遞給茨:“蕭兄看看, 可是如此?”
茨點頭, 楊文廣再一旁問:“祖母精神也有些不濟, 蕭兄看能否再加些茯神、棗仁、柏子仁、小麥以安神涼心?“
茨訝異地瞥了楊文廣一眼, :“文廣兄懂醫?”
楊文廣不好意思地搖頭:“哪裡, 不過是從書中偶得,略知些皮毛罷了!”
緊隨我之後走進的老管家笑道:“我們小少爺從小就聰穎過人, 隨便什麼書看過就能記住!”
“哦?”茨讚賞地看着楊文廣,這是今天他第一次正眼瞧楊文廣。等楊文廣抓來藥,茨又親自督促他煎藥,我跟楊文廣約好明日在劍泉山莊分號碰面,跟茨一起向老夫人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茨道:“適才你說楊文廣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我還頗爲不屑,如今看來還真是呢。琦兒識人本領不錯啊!”
我輕笑:“是塊璞玉不假,要雕琢成塊美玉也得費些功夫!”
“旁人或許得花些功夫,琦兒卻不必!”
我白他一眼:“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專門欺負他似的!”
茨抿嘴低笑:“說欺負就過了,頂多也就算是一物降一物吧,說實話我挺希望他留在你身邊,其他不講,就他那一身武藝,有他在你身邊保護你,就讓人安心多了。”
“保護我?他別給我惹事就不錯了!”我笑着搖頭,這纔想起,從柴熹雲受傷後,這十多天來我們一直沒有談論過那次的暗殺事件,我是因爲跟柴熹雲那一番談話亂了心神,他呢?他爲何從未提起?想到這兒我問:“茨,你覺得會是誰想要殺我?”
茨眼神閃爍道:“這個?我……也說不上來,你也知道我對朝廷中的事不太瞭解!琦兒跟吳王聊過嗎?他對朝中的事應該比我清楚!”
“我跟他談過了,他懷疑琅!”瞥他一眼,我淡淡地回道。
“不……不會吧!大哥他……”茨低首沉思道。
他爲何會這樣猶豫,以他對琅的感情應該一口否認纔是,我定定地望着他,正欲開口問,馬車外突然傳來一個急急的喚聲:“娘娘!”
是安達!這個時候他急急忙忙地來找我們,難道是柴熹雲出什麼事啦?我跟茨對視一眼,掀開簾布,見安達帶着幾十個親兵圍在馬車周圍,我不解地皺眉:“安達,你這是做什麼?”
安達低首答道:“王爺派屬下等來保護娘娘,娘娘請速回驛站!”
我不解地皺眉,他爲何讓我回驛站,而不是山莊?“莊內出什麼事了嗎?”
“不是山莊,是驛站,半個時辰前,有人潛入驛站刺殺假扮成娘娘的弄玉娘子!”
茨急問:“什麼?弄玉遇刺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弄玉娘子跟刺客打殺起來,弄玉娘子將刺客制服,自己也身受重傷,屬下離開時還在搶救,生死未卜!”
“刺客抓到了!生擒?”茨急問。
安達擡頭望了茨一眼:“死了!不過王爺說這個刺客蕭爺應該認識!”
“哦?”茨瞥了我一眼:“我先送你回山莊!”
“王爺吩咐,讓娘娘回驛站?”安達堅持道。
茨不悅地瞪着安達,“不行!,如今那兒太危險了!”對我柔聲道:“那兒太危險了,我先送你回山莊去,好不好!”
我搖頭:“回山莊去就一定安全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弄玉因我而受傷,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探視她吧!再說,不是還有你嗎?你不會讓我有事的是不是?”
茨重重地點頭,將我塞回馬車:“那就一起去吧!”回頭對親兵吩咐道:“去楊府,讓楊文廣即刻趕到驛站來!”
“是!”
我們急衝衝地趕到驛站,可還是遲了一步,弄玉已經死了,她臉上還帶着那張酷似我的□□,我哭着就要朝她撲過去,拄拐站在一旁的柴熹雲緊緊地拉住我:“別過去,她中毒了!”
我哭倒在他的懷裡:“她這是替我死啊,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茨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轉向分號內的醫館厲聲道:“怎麼搞的?連一個小小的金莎蘭你都解不了?”
醫館低頭喃喃道:“前兩日來了箇中金莎蘭毒的病人,金莎蘭根用完了,四爺也知道分號內,此類新鮮的藥材存貨不多,新貨要到明日才送到呢!”
柴熹雲睨着茨冷聲道:“時間可掐得真準啊!試問,除了你們山莊內部的人,有誰能這麼清楚地知道你們莊內的內幕?”
茨抿着脣沒接口,柴熹雲朝外努了努嘴:“刺客在堂外,蕭兄也許有興趣看看!”
茨擡腳往外走去,我疑惑地問:“刺客是茨認識的人?”
柴熹雲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這個人妞兒也應該認識,據他們劍泉山莊內的弟子指認,他是蕭湛門下第一大弟子趙澈!”
“澈兒?你是說刺殺我的人是澈兒?不,這不可能!”推開他,我衝了出去。
見到地下的屍體那一刻我懵了,真的是他!我只會傻乎乎地一遍遍問:“爲什麼?澈兒,你爲什麼要殺我?”
“還能爲什麼,他是殺手,自然是受了他家主子的授意!”柴熹雲走到我身邊輕聲道,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惜。
“不,不會的,吳王你別血口噴人!我大哥不會那樣對大嫂的!大嫂,旁人不瞭解大哥的爲人也就罷了,這一年來大哥對你怎樣,一點一滴你都應該感覺得到的,大哥怎麼可能會那樣對大嫂你呢!”茨像是對我也像是對自己大聲說道。
柴熹雲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容:“本王也不想這麼懷疑他,就連見到那些死士服用的是你們山莊特製的□□,我都暗暗告訴自己,這些藥也有可能是別人偷取的,他們不會是你們莊內的人,畢竟看上去他是那麼愛妞兒!我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一邊跟人這麼恩愛,轉頭就能痛下殺手!可如今刺殺弄玉的那個殺手不是旁人,是你們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大弟子趙澈!據本王所知他可是皇兄親手救下的孤兒,除了皇兄的話,他會聽誰的?如果沒有皇兄的耳提面命,試問他怎麼敢刺殺主母?這次要不是我多個心眼,讓弄玉扮成妞兒的模樣住在驛站內,只怕妞兒就……”說到這兒他身體微顫。即使我嘴上再不願意承認,心裡也不得不承認,不管柴熹雲對範琦有沒有愛,起碼他是真的關心範琦——哦,不,是如今的我——張琦的生死。
柴熹雲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的心底,不想相信,更不願相信,可是事實擺在面前,除了柴熹雲說得這個理由,我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可是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趙澈雖說是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可論武功別說跟茨和柴熹雲這兩個高手比,聽剛纔他們的敘述此次要不是用毒,弄玉也不會死。倒是弄玉把他先殺了,也就是說他的武功跟弄玉也有很大的差距,琅如果真要殺我,怎麼會派這麼次的殺手來呢?
還有前次中箭,就算是我中箭,他也該知道,茨有解見血封喉毒的藥方。也要不了我的命!
我知道自己這麼想,這麼替他辯解,很賤,很傻,可我真的不願意相信,琅會要我死!真的不能相信,他對我的感情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