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蠻蠻恢復了一些,就出了門。
一則想去羅玥墳前看看,再則也是去拜會褚鸞和燕妙言。
說真的,那麼長時間不見,她還挺想燕妙言的。也不知道她和褚鸞和好了沒有。
這趟出門,她依然只帶着小翠。只是身邊到底藏了多少楊雲戈的人,她也不知道。
因爲精神不濟,她只能坐馬車,只不過到底氣悶,所以四面車簾都被掀了起來,看着有些像夏輦。鄭蠻蠻也是受虐體質,寧願抱着手爐,也要一路吹着冷風。
在街上的時候停了一停,想着要買點花圈啊紙錢什麼的纔像話,她便親自去挑。
鄭蠻蠻極心疼自己身邊的人,有什麼好東西也絕對不會吃獨食。羅玥馮綠衣她們,從當初跟着她開始,一應衣物綢緞和首飾什麼的,她都會挑好的,貴的買。
只是羅玥如今人不在了,她只能挑了些聽說很稀奇的玩意兒做祭品。
想到這個,她眼圈又有些泛紅。
挑揀完了,她自己提着小籃子出了店門。
因爲受了刺激,幾天的功夫她看着就瘦了些。冬天穿得厚實,她裹着白裘大氅,小臉兒埋在長長的絨毛裡,臉色蒼白,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弱不勝衣。
然而卻是極美的。她臉上的傷痕已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沒有上妝,可是膚若凝脂,嬌養出來的貴氣,淡掃蛾眉的氣度,依然使她非常醒目。
街上不少人都在看她。然後就被人給認了出來。
有個驚疑不定的聲音道:“瑞儀?”
鄭蠻蠻一時半會兒也沒反應過來這是叫自己,頓都沒頓一下,直接轉身走了。
“瑞儀!”那人已經追了上來。
小翠目中一寒,擋在了他面前。
鄭蠻蠻這才反應過來那人是奔着自己來的,回過頭一看,頓時樂了。
崔成格!
昔日鄭瑞儀心愛的男子,此時已經得中探花點了官,在一小縣爲縣令。鄭瑞珠也終於成了官太太。
這次他們一起上京,是因爲崔成格被徵召入翰林。
鄭瑞珠依然也跟着,眼見自己的親生姐姐,眼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晦色。
雖說入了翰林院也是七品文書,和縣令沒什麼區別,可到底成了京官。再說翰林院的名聲,一向有兩個意義。既是普天下讀書人嚮往之地,認爲入得翰林便是才華得到肯定。又是權貴人家沒什麼出息的子孫混日子之地。
總的來說,名聲好聽,又能結交權貴,他們兩家人都非常高興。
臨行前,鄭瑞珠磨着她婆婆給她做了件皮裘。因是京城貴人多,沒幾樣看得過去的物件,怕人家不把你看在眼裡。
可是千磨萬磨求來的這一件,當初鄭瑞珠看着還算滿意,如今和鄭蠻蠻身上的一比,她頓時覺得恨不得扯下來丟到路邊去。
崔成格初見這似乎還在夢中的人兒,有一瞬間的驚愕和不淡定。
他以爲人死了,自然就無限理想化。此時他只覺得,這個美貌睥睨,舉手擡足之間貴氣逼人的女子,就是他夢中的那個。
於是他便有哽咽,道:“瑞儀,你沒有死……”
鄭蠻蠻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道:“你是誰?”
崔成格愣住。
這時候,鄭瑞珠急急地上前扯了自家丈夫,有些敵意地道:“姐姐已經攀附上權貴,哪裡還會認我們?”
鄭蠻蠻睥睨地看着她笑了一眼不說話。
之前楊雲戈有意無意幫扶過他們一把,然後就把他們忘了。就算是這樣,楊雲戈的光輝下,他們也沾染了不少好處。
崔成格是個奇葩,他從小便被保護得太好,甚至可以說是不諳世事。當了一年官了,也沒讓他成熟一點。
私心裡,他總還覺得鄭瑞儀是他不要的未婚妻,而她的風華美貌在她離去後便達到極致。他一腔的浪漫情懷,讓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那女子的深情。
可如今鄭蠻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中有些譏諷之色。
他低下頭,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鄭蠻蠻淡淡道:“託福。”
也沒再激烈地否認身份或是什麼的。
崔成格聽了她的聲音,也半鬆一口氣,笑道:“原你最盼着我高中的,我如今終於高中,已調入翰林。”
倒是沒什麼炫耀的成分,反而像是老朋友的寒暄。
鄭蠻蠻也漸漸放鬆下來,她道:“是麼。”
口氣依然淡淡。
崔成格雖然單純,可也不傻。看了她的衣着打扮,和氣勢洶洶的侍女,也反應過來了。她不可能再跟他回去了,做個貴妾平妻什麼的。
覺得遺憾,他道:“你呢,嫁人了麼?”
鄭蠻蠻的輕輕摸了一下肚子,偏過頭,道:“沒有。”
鄭瑞珠已經看見了她手上的鐲子,早就妒忌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此時好像抓到了她的把柄那般,眼前都發亮,道:“是了,姐姐怎麼可能嫁人?”
說着,抿着脣兒笑了起來。
那意思分明就是,給人做了外室,你這輩子也嫁不出去。
鄭蠻蠻哭笑不得,搖搖頭,道:“禍從口出。鄭瑞珠,你現在日子過得逍遙太平,那都是因爲我記性不太好,早早把你們給忘了。你要是惜福,就千萬不要讓我想起來。不然,我一句話,就能讓你一無所有。”
因爲崔成格的態度溫和又稱得上謙遜有禮,鄭蠻蠻臨走也朝他點了點頭,沒有多想,就走了。
去羅玥墳前拜祭過,回了一趟將軍府,被告知褚鸞和燕妙言聯袂進宮,她便退了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的緣故,鄭蠻蠻最近很是嗜睡,回到梅園倒頭就睡,直到被人推醒。
一睜開眼就看到眼前一張放大的臉,嚇得她捂着肚子就往後退。
“楊雲戈!”
楊雲戈的臉色卻有些晦暗不明,盯了她半天,道:“沒嫁人,嗯?”
鄭蠻蠻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今天的那段小插曲她早就忘了!
等她終於反應過來了,便有些惱羞成怒,道:“你監視我?”
楊雲戈暴躁地站直了身子。他剛纔是半彎着身子貼着她的臉。
許是她懷着身孕,他拿她沒辦法,只好自己氣得要命,在屋子裡蹦躂了幾圈,就像是個沉不住氣的孩子。
半晌,他指着她道:“你,你不許再和崔成格來往,不然我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鄭蠻蠻默默地看着他,不說話。
她神色平靜,看笑話似的……
楊雲戈頓時氣急敗壞,想碰她又不敢,道:“你聽到了沒有!”
鄭蠻蠻嘲笑道:“當初不是您要扶持鄭家人的?現在都扶持到京城來了,要不是今天遇見了,我都不知道呢。”
於是楊雲戈的臉就一陣青一陣白。
他仔細看了看鄭蠻蠻,最終視線停留在她的肚皮上,知道絕對打不得,只好頹然,坐在了牀頭。
他有些沮喪。
鄭蠻蠻瞥了他一眼,最終嘆氣,挨上去把臉貼在他背上。
“騎主,別吃醋。”
頓時楊雲戈又暴躁了:“我纔不吃醋!”
“好好,不吃醋。那你別生氣。”
換了個說法,他想了想,好像比較好接受。
“這人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啊,您有什麼好介意的。”她在他背上輕輕地蹭。
楊雲戈憋了一會兒,指責道:“你爲什麼告訴你沒成親?”
“我是沒成親啊。”鄭蠻蠻無奈地道。
頓時楊雲戈回過頭,雙眼血紅地看着她。
“……”
少頃,他含恨吻住了她。
對於楊雲戈來說,他給鄭蠻蠻定義一直是:搶來的。
雖然不是他動的手,但是他打破了她原本該有的生命軌跡,然後將她納入羽下,成了他的人。基本上是走到哪兒帶到哪兒,除非帶不走。
真正讓他介懷的,除了陸朗,其實更是那個崔成格。
有時候鄭蠻蠻無意那般哼兩句小曲兒,或者是看着別人家玩鬧到一起的孩子笑,感嘆什麼“青梅竹馬”之類的,都讓他十分不舒服。
可是畢竟不在眼前,他轉個身又很容易把崔成格這個人給忘了……
沒想到今天讓他們遇上了!
楊雲戈有些憤怒地吻着她,手也伸進了她衣服裡,掠過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後覆上胸前。
他憤憤地想,還想在翰林院呆着?門都沒有!
被咬疼了,鄭蠻蠻嚶嚀了一聲,稍稍推了他一下,氣息有些急,道:“別,今天不想。”
“大夫說可以!”楊雲戈有些堅持。
鄭蠻蠻道:“我覺得你好像有點生氣,怕你待會兒傷了我和孩子。”
“……我纔沒有生氣!”
自制力被質疑,楊雲戈反而更生氣了。
“……”
鄭蠻蠻無奈,只得癱軟了身子避免刺激他,道:“你輕點。”
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鄭蠻蠻也是好氣又好笑。怎麼覺得他越來越像個孩子了……
那什麼,架子你還是端着點兒啊親,以前端得太狠了,現在一下全不見了,讓人好不適應好不好啦。
她的頭髮已經很長,翻身的時候就逶迤拖過背上,滑落的時候露出了因爲胖了些而更加明顯的漂亮腰眼。
有那麼一瞬間,楊雲戈的眼睛變得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