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玥的女兒抱了回來。
鄭蠻蠻給她起了個名字叫久久。私心裡還是希望她能活得長長久久,一生平安。
羅玥的屍體也已經下葬,這一切都是劉如處理的。
她活着的時候無比糾結痛苦,雖然有過歡愉,可都短暫得要命。最終入土爲安,不管生前是多麼的癡情,死後也不過是孤墳一座,黃土一杯。
對於鄭蠻蠻渾渾噩噩好幾天吃不下飯的反應,楊雲戈也說過幾句不太好聽的話。
類似什麼,“朋友有什麼用,不過是平添煩惱罷了”之類的。
不過看得出來,鄭蠻蠻是真的傷心,他也會顧忌些。
比如久久抱回來了,他就沒有反對。而且他明明已經快忙飛了,卻還是儘量抽出時間來陪她。
這一切,等鄭蠻蠻回過神來,也意識到了。
她也就不再整天看着久久發呆了。畢竟人都去了,再怎麼傷心,也沒有用了。
倒是楊雲戈,正一臉好奇地盯着搖籃裡的小久久,又看看鄭蠻蠻,視線在她腹部打轉。
大約是不能想象,過幾個月,這屋子裡也要多個孩子,躺在搖籃裡。而那是他的親生骨血。
“騎主。”鄭蠻蠻蔫蔫地道。
“嗯。”
也不知道爲什麼,楊雲戈這貨竟然很有小孩緣。當初七王子如是,久久睜開眼看到他也頗愉悅。雖然還不會笑,可是遺傳自羅玥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十分可愛。
像現在,楊雲戈就在認真地觀察她吐泡泡。
鄭蠻蠻猶豫了一下,就把羅玥臨終前的話對他說了一遍。
楊雲戈立刻回過頭,冷笑道:“我說了,你那侍女不簡單吧?”
“可她最終沒有害我!”鄭蠻蠻有些賭氣地大聲道。
楊雲戈哼了一聲。
鄭蠻蠻有些驚訝,道:“你怎麼……好像早就知道了?”
“自然早就知道了。我早就抓到了安明。”
“……”
忍着心頭那一絲不忍,鄭蠻蠻沒說話。安明是敵人,是西羌餘孽。她不該擔心他。
楊雲戈又看了一會兒孩子,才伸展了一下手臂,站起來坐在了她身邊,低聲道:“你也不必難過。”
他一向不會安慰人。說完這句,也就沒了。
鄭蠻蠻輕輕“嗯”了一聲,靠在他懷裡不說話。
現在只有楊雲戈能給她安全感。
倒是楊雲戈有些驚訝。他還以爲,以鄭蠻蠻的脾氣,知道了這件事,會跟他鬧一鬧什麼的……
沒想到倒是長進了些呢,他失笑。
過了一會兒,鄭蠻蠻小聲道:“若是……我生產的時候出了意外,您……”
楊雲戈立刻皺眉,道:“放屁!能有什麼意外!”
鄭蠻蠻固執地道:“我就是想問您,您要大的,還是要小的?”
楊雲戈直言不諱,道:“我要那小的做什麼?難道小爺不要他了,這輩子就能絕後了?”
鄭蠻蠻聽了大惱,可片刻後又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她不禁緊緊拉住他的手,輕聲道:“那我生產的時候,您一定在我身邊好不好?”
見識到了那麼淒厲的一幕,鄭蠻蠻也有些反應過來了。她的出身,名分什麼的……
搞不好出點狀況,就被能做主的人,類似皇后啊,王妃啊什麼的,就這麼做主給剪了。
楊雲戈卻不大明白,莫名其妙,道:“哪有女人生孩子男人跟着往前湊的?”
鄭蠻蠻纏着他,道:“你答應我,答應我,答應我……”
“胡鬧!”
鄭蠻蠻憤憤地道:“王妃生孩子,王爺都陪着!”
“他那是爲老不尊。”楊雲戈想也不想就罵了自己老爹。
鄭蠻蠻徹底生氣了,翻了個身躺回牀上,又開始哭了起來。
本來孕婦的情緒就敏感多疑,再加上還沒有從那種大悲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她也矯情了。
“那我不生了,不生了,不生了!”她賭氣道。
楊雲戈瞥了她一眼,道:“久久都沒哭,你哭,害臊不害臊?”
“不害臊,我不生了,就是不生了!你沒有良心,憑什麼讓我生孩子,你還怕丟人,嗚嗚嗚……”
她哭得實在傷心,楊雲戈也萎了。
他輕輕拍她的背,低聲道:“別哭了,這不是逗你麼?”
鄭蠻蠻憤怒地拍開他的手。
楊雲戈索性和衣躺在了她身邊,摟着她,輕聲哄道:“我聽說妙言上了京,我不方便走動,你可以去找她玩玩。”
鄭蠻蠻詫異地回過頭,道:“郡主上京了?”
“嗯。”
看她還掛着滿腮幫子眼淚,他無奈地笑了起來,低下頭去親吻她的淚珠。
說實在的,要他現在信誓旦旦捂着胸口承諾什麼的,他還真覺得太肉麻了做不出來。
其實後來,鄭蠻蠻生產的時候,他跑得比誰都快……
但是現在嘛,他拉不下這個臉來,索性就開始轉移話題。
楊雲戈親了她半天,又伸出舌頭去把她本來就溼漉漉的眼睛舔了一遍。
鄭蠻蠻有些不自在,費力地避了開來。
但到底是不哭了。
楊雲戈輕輕拍着她的腰身,有些哄她睡覺的意思。
鄭蠻蠻剛睡醒,實在不想睡,索性就躺在他懷裡,揪着他的衣領發起呆來。
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的傷痛終於平復了一些,內心也變得平靜。
她輕聲道:“騎主。”
“嗯?”
她又不說話了,只是挨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楊雲戈無奈地笑了起來,好像只當她是撒嬌,摸摸她的頭,頗有些安撫小孩子的姿態。
“如果可以,給安福帶個信吧。就說羅玥不在了。”鄭蠻蠻低聲道。
楊雲戈皺了皺眉頭,低頭親了她一下,沒說話。
算了,看她有了身孕,又傷心成這樣,就不跟她計較了。
最後鄭蠻蠻託着他的手掌來枕着臉,又睡下了。
楊雲戈撫摸着她的長髮,半晌不語。
也許是要做父親了,他的心思不由得也柔軟了些。
他在想鄭蠻蠻這個人,雖然從小生活在鄭家後院,不見得過得多好。但她的世界一直是簡單的,單純的。
猛的看見自己熟悉的人剖腹在自己面前,沒嚇傻已經是萬幸了。
其實一直以來,楊雲戈都避免讓她看到那些事情。
就算將軍府的地牢裡就有比那陰森可怕百倍的情景,就算楊雲戈從小就是被這種血腥的場面圍繞長大的,看了多少也覺得噁心,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纔好。
就算他本性如此,連鄭蠻蠻也經常被他打着咬着玩兒,看她出點血他還會愈發興奮。但這嬌滴滴的人兒,他也是縱容居多,無論她做出什麼事情來,他也沒想把外間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
他從來沒想讓她接觸這些事情,哪怕一分一毫。
看來還是太縱着她心想。
以後不能放着她這麼亂跑了,外邊兒的齷蹉事何其多。萬一哪天她就把她自己給嚇傻了,他找誰理論去。
等她睡熟了,楊雲戈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又看了也睡下的小久久一眼,走到了門口。
木青有些猶豫:“騎主。”
楊雲戈回過身關上了門,道:“寫信回遼南,就說本騎主多了個閨女。”
木青愣愣的,道:“那孩子是西羌王子之女,恐怕……”
楊雲戈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蠻蠻高興。”
木青就不說話了。在他看來,楊雲戈這段時間是非常……昏聵的。只可惜他一向聽不進別人勸他的。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楊雲戈並不是昏聵。
他鬧騰了一場,對外宣佈久久就是自己的女兒。也派人通報了老騎主,羅玥已死,留下了個女兒。
安福就坐不住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
他出去了一趟。
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可是開門看見鄭蠻蠻側躺着哄孩子的樣子,他的臉色有明顯的緩和。
“騎主。”鄭蠻蠻看見他,眼前一亮。
她指着久久,笑道:“她會笑呢,真奇怪,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會笑了?”
又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不過鄭蠻蠻看得也覺得歡喜。
楊雲戈脫下了外袍放在一邊,也不介意鄭蠻蠻沒有過來服侍他,只道:“它自個兒又不知道自個兒在笑。”
鄭蠻蠻摸摸孩子的手,喃喃自語,道:“得給她打首飾了,長命鎖,手鐲腳鐲。”
“……”
楊雲戈發現她對於孩子有驚人的執着。現在一個久久已經讓她錯不開眼,日後她自己生了……
他就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了。
不過這一點現在還不算很明顯,楊雲戈之覺得鄭蠻蠻這麼愣愣的有點逗。走過去捏了捏她的臉,然後就小心避開孩子,親了上去。
鄭蠻蠻不滿地嘟囔了兩聲,似乎在說孩子會看見。
楊雲戈沒管她,也沒管久久。
“這麼喜歡,多生幾個?”楊雲戈撐着身子,在她上方道。
鄭蠻蠻倒也大方,笑道:“這事兒看緣分,到時候看吧,能生幾個是幾個。”
突然覺得不對勁。楊雲戈這人身體太好,再看看他們家……他母親連着生了好幾個都是連着的,歲數就差一歲半兩歲,還有龍鳳胎……
她頓時有些警覺,道:“太多了也不好,鬧。”
楊雲戈把頭埋進她長髮裡,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找到了什麼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