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皇后笑道：“聽說蠻蠻的牌打得不錯。
羅郡主哼着小聲嘀咕道：“不知道哪兒學的下賤玩意兒……”
太后已經笑道：“那可不是，哀家可就喜歡這一手。當初戈兒母親沒少進宮陪哀家打牌呢。”
羅郡主：“……”
皇后覺得真是夠了，這小家子氣的，今兒是丟了多少人了！
但她還是按捺住了，只是笑道：“羅兒也來吧，學着些，以後嫁了人，出來應酬都是要的。”
羅郡主只得下來了。
皇后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楊雲戈，笑道：“婦道人家打牌，你杵在這兒幹什麼呢？”
楊雲戈卻一把摟了鄭蠻蠻的腰，道：“她沒帶錢。”
“先欠着就是了。”
楊雲戈笑道：“我要看。”
“……”
鄭蠻蠻仔細盯着自己腳下的地板，想找找到底有沒有地縫！
皇后沒有辦法了。楊雲戈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防備卻太過森嚴。
真的坐下打牌，鄭蠻蠻的上家坐着太后，對面坐着羅郡主，另外一邊坐着太貴妃。皇后和霍貴妃倒沒有下場，還坐在一邊。
楊雲戈大喇喇地坐在鄭蠻蠻身邊看。
要說太后的錢，鄭蠻蠻是不敢贏的。楊雲戈興致勃勃，時不時伸手幫她打一兩張，鄭蠻蠻瞟一眼也只當是尋常。連輸了幾把，不痛不癢。
太后狐疑地道：“都說你賭術高明，你可別欺負我老太婆眼花。”
又道：“戈兒別添亂，一邊去。”
楊雲戈難得這麼和顏悅色，站起來，笑道：“你就好好打，輸贏都沒關係。在座的幾位長輩，都是輸得起的。”
太后笑了，道：“瞧你這話說的，哀家打了幾十年牌了，這還就不信……”
她話沒落，鄭蠻蠻突然道：“糊了。”
“……”
“……”
一手漂亮的清一色，連翻了好幾百，敢情她剛纔是在做牌！
太后愣了愣，道：“運氣不錯。”
鄭蠻蠻笑了笑。
剛輸了多少，就翻倍回了她兜裡。
這把牌她早就做好了，就是猶豫着該不該打。可是她剛纔看到羅郡主得意洋洋的樣子，突然就挺不爽。心道你自己送上門來，老孃要好好宰你纔是。
於是就……
楊雲戈哈哈大笑，直誇鄭蠻蠻能幹。
頓時皇后等人的面色就很勉強。
鄭蠻蠻卻留了神。她發現，太后是個高手。搞不好真的打了幾十年牌了。
又開了一局，羅郡主就開始拉着鄭蠻蠻沒話找話說。
什麼家在哪裡啊，從小有什麼習慣啊什麼的。
又主動道:“聽說是鄭公爵家從小流落在外的姑娘，也不知道怎麼長這麼大的，可受了不少委屈吧？好在遇上了將軍，不然啊……”
她眨眨眼，笑道：“不然怕是鄭公爵也不敢認呢。”
說白了，這些話的意思就是說鄭蠻蠻從小野物出身，爲了活命也不知道到底做過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她話落，隨手打了一張牌，鄭蠻蠻立刻拿了過來，對了一對，笑道：“糊了。”
羅郡主：“……”
過了一會兒，羅郡主不死心，又開始揪着她叨咕：“說起來，這身賭術是從前你謀生的玩意兒吧？倒也不是沒用，誰能想到你託了將軍的福氣，今日竟能坐在這兒陪太后娘娘打牌……”
鄭蠻蠻笑道：“又糊了。”
羅郡主愣了半天。
衆人面色各異。
如此輪迴了幾把，那女人還沒有半點自覺，還想找着鄭蠻蠻說話。她心道這麼明顯的刺她的話，楊雲戈肯定聽出來了，卻不阻止，說明他也沒有多在乎這個什麼郡主……
連太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今兒就算了吧。”
也沒玩多久……實在是覺得敗興。
羅郡主有些不甘心，想說接着玩兒啊。
太后轉過身，對身邊的女官道：“算算賬。”
那女官應了一聲，隨口就報了起來，如數家珍。
鄭蠻蠻自然是最大的贏家，太后，太貴妃或多或少輸一點，她們也不過一笑置之。畢竟對於坐擁天下的女人來說，這點錢實在不算什麼。
最大的輸家……自然是羅郡主。
她平時很少玩牌，對輸贏也沒什麼概念。這短短的時間，竟然輸出去整千兩銀子……頓時目瞪口呆。
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指着鄭蠻蠻道：“你，你耍詐！”
氣氛一下凝住了。
鄭蠻蠻雖在下位，可是被妝點得微微上挑的眼睛卻非常凌厲，眼角暈開的胭脂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鬼魅。
她慢慢站了起來，淡道：“願賭服輸。太后是幾十年的老手，蠻蠻不敢耍詐。”
問題就踢到了太后身上。
太后愣了愣，才道：“羅兒，坐下，蠻蠻沒有耍詐。”
羅郡主急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鄭蠻蠻道：“許是郡主是新手，打牌又頗不認真的緣故罷。”
說到這個，各人都緘默了。
旁人看不出來，太后是看得清楚。鄭蠻蠻不動聲色，羅郡主喋喋不休。而鄭蠻蠻等閒不出手，出手必是大章。
牌品如人品，鄭蠻蠻的牌打得爐火純青非常老道，頗有大家之風。難得的是手氣也非常好。技術上可能趕不上太后這樣的老牌手，運氣卻是好得叫人牙癢癢。
羅郡主要真跟她湊一塊兒去了，那還真是……
而楊雲戈明顯的縱容態度，也比較棘手。這樣的兩個女子若是共事一夫，而且還早就結了仇，以後能有個消停的日子？
太后漫不經心地安撫了羅郡主幾句。
楊雲戈突然道：“既然小郡主這麼輸不起，這筆銀子，我會直接派人到忠王府取的。”
皇后連忙道：“她一個小孩子家……這豈能當真？”
楊雲戈看着太后，笑道：“聽說太后當年和戈兒的娘打牌，也沒有手下留情。這賭場規矩大，皇后娘娘不知道的。”
確實，既然開賭了，那就沒有開玩笑一說。
羅郡主就哭得更大聲了，有點像要賴銀子的樣子。
鄭蠻蠻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太后年輕的時候也是好賭之人，見羅郡主這樣頓時心生反感。
楊雲戈最煩女人哭鬧，拉了鄭蠻蠻道：“臣告退。”
頓時皇后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好不容易把人叫進宮，這下倒好了，被羅郡主這麼一鬧倒是鬧跑了。
楊雲戈帶着鄭蠻蠻，逃命似的溜出了宮。
後來太后留皇后說話。
“你真的要定羅郡主？”太后問。
皇后眼觀鼻鼻觀心，道：“雖然沒有下聘，可……也已經傳出去了。”
太后有些不贊成地道；“你什麼都好，就是眼光不怎麼樣。”
皇后輕聲道：“不必多聰明，出身好，能持家便是了。木木本來就飄忽不定，再給他尋一個心思頗多的女子，以後不是更麻煩麼？”
太后搖搖頭，嘆道：“哀家也不是說一定要阻止你。畢竟，女孩子的名聲爲重……只怕是，這事兒你難辦成。”
皇后淡道：“臣妾一手操辦了下來，不幾日就要下聘了，戈兒也沒有反對。”
太后道：“你問過他的意思嗎？”
“那也是他自己總尋不見人影。”皇后道。
“你倒是果決。”太后道。
皇后道：“他還年輕，沒有見過多少女子。遇見一個便以爲是寶。戈兒的性子極其熱烈，只是不長性。娘娘還請放心，這事兒臣妾會一手辦下來的。”
何況，這於燕家，也是有好處的。
如今遼南的兵權受到質疑，他家長女又母儀天下。遼南王燕君行選擇的是避其鋒芒，逐漸交出兵權，送來質子。
皇后痛定思痛，亦和皇上商量過，覺得遼南是抵禦西域和海防的一道重要防線。這個時候讓遼南撤兵權，百害而無一利。
與其如此，不如迎其風浪而上。
和當朝文職之首聯姻，無疑是最快最有利的辦法。
年輕的皇后慢慢走下臺階，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后眯着眼睛養神。
她自然看得出來，太后對那冷靜又毫不留情的女子多加讚賞。說實話，今日所見，她也有些出乎意料。
那個她原以爲，粗鄙的，隨意的，以色事人的女孩子，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面……
但是一切既已經開始部署，便是不會再停滯了。
皇后低下頭，走出了紫宸殿。
而此時，楊雲戈拽着鄭蠻蠻，連蹦帶跳就出了宮，連個招呼都沒去和皇帝打。
鄭蠻蠻跑得差點崴了腳，覺得奇怪：“跑那麼快做什麼？”
“你以爲宮裡是好玩的地方？”
楊雲戈把她推進了馬車。
鄭蠻蠻被推得一個踉蹌，聽他這樣說，又似笑非笑，回頭看了他一眼。
是啊，宮裡當然不好玩。有個人昨天還眼睜睜地要看着她自己進宮來遛一遛呢。
鄭蠻蠻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是自己來，也不會找死。因此倒是不怕送命，只是一點小磕小碰什麼的怕是免不了罷了。
楊雲戈看她那個笑容怎麼看怎麼古怪，忍不住眼角就抽了抽。
馬車行進了一段，他才突然道：“昨天你去酒樓看胡姬了？”
“……是啊。”
楊雲戈頓時沉下臉，道：“以後不許去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