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屋子裡熱了起來,外面樹上的知了不知何時開始有節奏地鳴叫起來。
這時候,小廝按着吩咐已經去廚房通知大師傅準備酒宴,張公子正和兩位晉姓商人談論落難後生之事,不料還沒有說上幾句,門外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張公子急忙站了起來,對着門外說道;“是計先生,快快請進!”
隨着張公子的請進聲,門開了,一個身穿葛衣,頭戴博士帽的面容清癯,個子稍高一些的男子走了進來,進屋後,他雙手抱拳,做了個羅圈揖,口中說道;“今晨喜鵲叫,是有貴客到,張公子,學生來晚了,還請海涵。”
這時候兩位晉姓商人早都站了起來,對着後進來的計先生雙手抱拳,算是見過禮了,再看張公子,急忙指着後進來的計天介紹道;“這位是本縣有名的博士計天,計先生,原在縣裡的學館中教學,目下丁憂在家,結一茅廬爲家母守孝。”
兩位晉姓商人聽後又對着計天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計天也忙着還禮,等到他們都直起腰身,張公子又指着兩位晉姓商人介紹說;“這二位是湖州來的商人,姓晉,”
說到這裡,張公子停頓下來,看着兩位晉姓商人,顯然他也不知道這二位的大名,於是,矮胖子急忙接過來說道;鄙人湖州販筆商人晉望山,我身邊這位是我的兄長叫做晉中榜,我二人慕名而來,拜謁福德公他老人家,並獻上香資,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矮胖子的話剛剛落下,張公子忙着讓大家落座,然後纔對計天說道;“二位兄臺非要敬獻香資,還煩請計先生代爲捉筆,記下此等款項,捱到年終歲尾和衆位鄉紳公佈爲佳。”
張公子說到這裡,對着門外喊了一聲;“來呀,筆墨伺候。”
一會兒的功夫,進來一個拿着筆墨的下人,把手中的筆墨放到了八仙桌上,計天拿起墨筆,刷刷點點,筆走龍蛇,頃刻間記錄在案,然後說道;“公子,依在下愚見,我們可否立一塊功德碑,鋆刻在上,以張揚後輩之人對於福德公的祭拜。”
張公子聽後點點頭,然後說道;“先生說的極是,只是今日卻也來不及辦理此事,我看我們還是先把眼前這個棘手之事化解開爲好。”
計天聽後也馬上隨和道;“甚是,甚是,可就不知道公子還有何妙策,能讓這位後生打消出家的念頭。”
聽了計天的擔心,張公子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對面坐着的晉中榜和晉望山說道;“難道先生就沒有想到或許這二位先生就是那個化解之人!”
計天聽了張公子的話,先是一愣,接着一拍他那頂博士帽,說道;“哎呀,真是愚鈍,真是愚鈍,想必二位是湖州人士,又是一個姓氏,我想二位先生一定和那個後生有些淵源,或者就是來尋找那個後生的,可也說不定。”
計天天不愧爲是老學究,想象力那是十分豐富的,等到他說完了那番話,晉望山接過來笑道;“哈哈、淵源還是有的,我們見面後說不定就是舊相識,也說不定就是小老鄉,這功夫,剛纔送筆墨的人敲門進屋,稟告張公子;”報公子,素齋已經擺放整齊,還請各位老爺入席。”
張公子聞聽後,立刻站起身來,請大家去齋房就餐,這功夫就聽晉望山悄聲對張公子說道;“煩請公子把那位後生安排到我們中間就坐。”
公子點頭,領着他們朝齋房走去,衆人落座後,自然把晉望山和晉中榜中間的座位空了下來,片刻小廝領着趙友凡和晉元走進了齋房,坐在晉望山身邊的張公子忙指着走在最後面的那個身姿挺拔,因爲低頭走路,看不清臉面的後生道;“他就是不慎落難的晉元。”
這時候,再看走在後面的晉元,卻停下了腳步,任憑小廝和他身邊的趙友凡勸說,也不肯入座,只是一個勁兒說道;“落難之人有何面目舔爲上座!”
衆人正在爲難之時,晉望山和晉中榜站起來,走到晉元面前,雙手抱拳,大聲說道;“晉公子一向可好,沒想到我們卻在這裡見面了!”
聽到他們二人的話,晉元擡頭,看看眼前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十分闊氣的商人,正笑呵呵地抱拳和他打招呼,腦海裡一閃,似曾相識,於是慌忙間雙手抱拳,疑惑着半問半自語道;“二位兄臺,哪裡發財,一向可好,爲何也到了這裡?”
他的話剛剛說完,沒聽到兩個人說什麼,卻不知道啥時候,他面前的兩個商人,一邊一個夾着他朝座位上走去,等到他們走了兩步路,那個矮胖的商人才說道;“你家老祖母甚是掛念你!”
這一句話衆人聽得真真切切,哪裡還有人不相信他們就是老鄉兼朋友呢,不過,晉元腦海裡卻想,這兩個奇特之人我到底在哪裡見過呢,不過,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時,卻已經是和這兩個人坐到了座位上。
衆人看到晉元終於坐到了座位上,不自覺地把目光都悄悄對準了他,直到這時候,大傢伙纔看出來,晉元雖然是個落難的後生,但是,眉宇間總是有一股軒昂之氣,他眉清目秀,臉龐成國字型,雙目雖然有些呆滯,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他的眼睛很大,個子雖然沒有坐在他身邊的細高的晉中榜高,卻也是比在座的其他人要高出許多來,不用細說,是個十足的美男子。
這時候,張公子生怕節外生枝,急忙拿起筷子,讓大家吃齋飯,口中還略帶歉意地說道;“實在是抱歉,素食齋飯,不知道是否符合各位施主的口味,還望施主海涵。”
不等別人回答,坐在晉元身邊的晉望山笑道;“公子客氣了,我們來叨饒一頓齋飯,已是幸運之至了,哪裡還談得上別的。”
話聲落,他拿起筷子,端起飯碗,連飯帶菜已經開吃了,細高的晉中榜,也是不客氣,張開嘴吃了起來,也許是在他身邊之人的感染下,也許是在身邊之人的帶動下,晉元也悄悄吃了起來。
實際上,要說真正餓的夠嗆的是晉望山和晉中榜這兩位商人,別看晉元好幾頓沒有好好吃飯了,那股火在心中憋着,他根本就知道餓還是不餓,倒是他身邊這兩個人的吃相,讓晉元覺得自己似乎好像也有些餓了。
計天和趙友凡還有張公子三個人卻是斯斯文文地坐在椅子上,一點點吃着,齋飯似乎很好吃,晉望山和晉中榜兩個人是吃了一碗又一碗,眼看着放到桌子上的一盆飯已經見了底了,這兩個人還再接着吃,在邊上伺候他們吃飯的下人,急忙跑到廚房又端上來一大盆齋飯。
這時候,桌子上的人都放下了碗筷,不過,這兩位商人確實是很實在,他們直到把後上來的那一盆飯也都吃進到肚子裡,這才放下手中的碗筷,張公子看到這兩個人的飯量,心裡雖然暗暗吃驚,卻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平常之處,當然,這也不能怪罪張公子,因爲他始終在家中養尊處優慣了,根本就不知道江湖漢子的豪爽和能耐,認真說起來,這一頓飯吃過之後,晉望山和晉中榜可以三天不吃飯,照樣幹事情,照樣殺人放火。
再看放下碗筷的晉望山看到坐在他身邊的晉元,仍然有些發呆,就說道;“一家子兄弟,這實不相瞞,你的情況飯前張公子已經介紹給我們了,這就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晉字來,又是同鄉兼朋友,要我看還不如這樣,一會兒,你就跟我們走,咱們乘船回湖州,到了家中後,我們二人負責給你湊一些銀兩。先度過眼前這道坎然後再說。”
聽了晉望山的話,坐在晉元另一邊的晉中榜也附和道;“事情就得這麼辦,男子漢大丈夫,哪裡跌倒就得在哪裡爬起來,想當初,我們哥倆,一單買賣做砸了,陪得血本精光,要飯走回到了家中,現在不也是過來嗎,所以,我說,小兄弟,無論啥事情都要看開都要想開,我就不信了,老天爺會可着一個人禍害,所以,你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怕,一會就跟着我們哥倆上船,到了船上,我保你一切憂愁和煩惱都沒有了。”
看到這兩個商人豪爽的性格,再加上人家又主動認他是同鄉,晉元的心裡就多了三分信任和兩份感激,心裡想,在家的時候,雖然不曾見過這兩位本家子,想必人家說的沒有錯,試想,自己一個落難的後生仔,身無分文,賠了個精光,後面之事還不知道如何料理呢,但凡遇到他這樣的人,除非真是自己的本家,不然的話,那個人不是躲開自己,怕沾身上晦氣。
晉元想到這裡,腦海裡開始過電,想來想去,也沒有想起來在湖州城裡有這麼一對本家兄弟,於是,他又一想,既然自己想跟着他們二人回家,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弄錯了大家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