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

美人的話就是聖旨,花肥豬立刻爬到費精神身邊,用腳蹬,用手推,要不是因爲剛剛掉了四棵門牙,他差點就要用牙咬了,好半天,費精神終於悶哼一聲,動了動,花肥豬一時間忘記了那隻長着四棵牙齒的手,揮起那隻手對着費精神的臉就是一拳。

花肥豬的拳頭打在費精神臉上,那四棵牙齒就像四把刀子一樣,也狠狠地扎進了費精神的臉上,費精神媽呀一聲,叫喚過後,立刻睜開了眼睛,花肥豬見自己手背上的四顆牙齒扎進了費精神的臉上,立刻揮着手,高聲笑起來,爬過去對牀上的文娘說道;“仙女、娘、你早讓我叫他好啦,你瞧,你快來看,我手背上的四顆牙齒長在了費精神的臉上,你看他,像頭野豬,獠牙長在了外面,哈!哈!哈!”

花肥豬狂笑,費精神很疼,伸手去摸臉,碰到了剛剛扎進他臉上的牙齒,“啊呀,疼煞我也!”

費精神一下子蹦了起來,臉上的鮮血隨後滴落下來,瞬間,費精神的面孔變得猙獰無比,流淌着的鮮血,從臉上淌到衣服上,染紅了半邊身子,看到費精神如此模樣,花肥豬想起了牀上美人讓他問的話,他立刻拽住費精神問道;“該死的老費,神仙、娘娘讓我問你,你還想、要、要多少銀子,你還想當、當管家嗎?”

花肥豬的話還沒有說完,費精神立刻驚叫;“鬼,鬼,鬼呀!”

花肥豬立刻唔啦着反問;“什麼鬼,鬼!鬼在哪裡?”

其實,這兩個傢伙,此時此刻的面貌真就和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沒有區別,他們的臉上都淌着鮮血,臉和腦袋腫脹得像頭野獸,五官擠在一起,只要張口說話,嘴裡就會滴落出血,再加上說話不真切,遺憾的是,他們自己卻看不到,此刻如果有面銅鏡,讓他們自己照照,他們就會明白費精神爲何會驚叫,鬼,鬼的。

費精神努力掙脫花肥豬的手,花肥豬的手也在淌血,這下子倒好,他們的身上也都染上了血跡,兩個傢伙撕扯了半天,終於停了下來,因爲他們撕扯不動了,血流了很多,眼睛也看不清楚,身上沒有一處不疼,費精神先癱軟在地,接着花肥豬也躺倒地上。

哈赤,哈赤,兩個人像拉風匣似地喘着粗氣,不等他們把氣息喘勻靜,坐在牀上像看小丑表演似的蚌娘娘,發話了,她問費精神;“費精神了,趕快把你的想法告訴花肥豬,等到花肥豬都答應了,我好跟着花肥豬回去。”

“你、你、我、我。”癱軟在地上的費精神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費精神,你個禽獸,趕快說人話,拿出你的陰損勁兒來,接着算計呀,你把我賣給花肥豬得少了可不划算吶!”牀上的蚌娘娘逼着費精神說話。

費精神雖然捱了兩頓暴揍,又被那牀破被矇住頭折騰得昏了過去,不過,此刻的疼痛卻讓他清醒過來了,聽到蚌娘娘的話以後,他立刻警覺起來,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心懷僥倖了,牀上之人絕非是文娘,那麼,她到底是誰,她又有什麼能耐端坐在牀上,對付我們這麼一幫人?

想到這裡,費精神一激靈,他懂了,眼前的女子絕非凡人,一個普通姑娘敢這麼做嗎,不敢,自己該怎麼辦,是接着裝傻充楞,還是揭穿她,讓那頭肥豬有所警覺。

揭穿,能行嗎,憑自己,不行,剛剛捱了一頓打,還有花肥豬他們的互相打鬥,這些還不說明問題嗎,費精神想到這裡,泄氣了,他決定先不說話,看看牀上這個假冒文孃的小女子還有什麼花招折磨他們。

此時的花肥豬也看出了端倪,牀上端坐着的美人,雖然風情萬種,但絕非是善類,更不是先前那個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文娘,聽到她剛剛說的話,到此刻,花肥豬總算驚醒過來,這個小美人是個要人命的主,怎麼辦,就憑他和費精神兩個人,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剛剛發生了那麼多的稀奇古怪之事,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怎麼辦,到底該如何是好,想我花大老爺,玩了一輩子女人,到頭來卻還是栽在了女人身上,我,我的一世風流,難道真就要到頭了嗎?

花肥豬不甘心,費精神心有不甘,兩個傢伙互相看了一眼,按着他們禍害無辜百姓的經驗,他們不約而同地看了看依然坐在牀上的美人,準備找出她的軟肋,給她之命一擊。

牀上的美人似乎渾然不覺,依然很平靜地坐在那裡,對於費精神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好像也沒太在意,只是漫不經心地瞄了費精神一眼,恰在這時,費精神的目光也對準了她,立刻,費精神有一種過電的感覺,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目光,竟然穿透他的心,費精神開始寒心了。

花肥豬看到牀上美人的目光以後,心裡一顫,賊心又蠢蠢欲動,暗自說道;“孃的,管你是誰,先睡了你再說,也不妄自來到世上一回!”

花肥豬剛想完,就感到嘴角猛地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霎時間,嘴變大了,嘴角裂開了一條口子,鮮血流淌不止,眼前金光四射,花肥豬剛想說我命休矣,卻見牀上的美人一擡手,對着他一指,剛纔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立刻消失了,嘴角邊上的鮮血也不流淌了,現在,花肥豬算是徹底明白了,眼前的小美人真的不是文娘,那麼她到底是誰呀,是人還是鬼,花肥豬不敢想了,噗通,剛纔還四肢着地趴着的他,身子一顫,徹底癱軟在地。

平日裡最擅長察顏觀色的費精神見到花肥豬癱了,暗想不好,等待自己的肯定要比身邊這頭豬還慘,他的想法剛剛露出來,從牀上傳來一個很好聽的聲音;“費精神,你這個親孃舅,把文娘賣了,你到底得了多少銀兩啊?還有那張賣身契,到底在哪裡呀?”

“這、這,”費精神無力回答,因爲他找不到狡辯的理由,要是往常,他會有很多句話等着回敬她,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你好,是對你負責,是爲了讓你過上好日子,等等好多冠冕堂皇的話來,不過嗎,現在嘛,也就是剛纔這一刻,他卻一下子變得拙嘴笨腮了,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他說不出話來,因爲,他的腮幫子上被扎進去四顆牙齒,還帶着血,是剛剛從花肥豬嘴裡拔下來的。

花肥豬見費精神不說話,立刻來了精神,他唔啦着說道;“神仙、娘、娘,我說,我、知道,自從他、他、拿來那張賣身契後,他、他、第一次從我手上拿走了一兩多銀子,第二次,說、說是葬母,又從我、我、手裡拿走了很多錢,錢吶!他、他、還讓我答應他、他,讓他當管什麼,家、家的,簡直、就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傢伙。”

花肥豬的話很難懂,也不連貫,更費力氣,不過,他終究說完了,這時,牀上的美人輕開玉口,說道;“費精神,你聽聽,你聽聽,花肥豬開始檢舉你了,你說,像你這種連親外甥女都敢賣的傢伙,是不是個畜生!”

“不是,不是,我是爲了讓你過上好日子,也是爲了能安葬你阿媽呀!”

費精神剛剛有了一絲力氣,他急忙給自己辯護起來,儘管他的話沒有往日說的那麼有力,那麼漂亮,那副無賴樣卻也絲毫不遜色,牀上坐着的美人聽了費精神的狡辯,突然,長嘆一聲;“唉,你這個東西,你說你算個什麼東西呢,人們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卻連自己的親外甥女都要賣掉,你說,你還是個東西嗎?”

費精神剛想接着狡辯,心頭突然升起一種無名的恐懼,這種恐懼讓他說不出話來,他那雙賊賊的三角眼,斜溜着牀上的那個美人,心想,他不是文娘又會是誰呢,該不會是鬼神之類的吧,費精神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趴在費精神邊上的花肥豬,這時候開口了,話說的不是很清楚,卻也能夠讓人聽明白;“神仙、娘、娘,他是個什麼東、東、西,我看他不是東、西、西,他就是個畜、生,是個、讓人扔到大江裡、喂王八都不解恨的活、活牲口。”

“對、對、說得對,他就是個活牲口,就該丟到江裡喂王八。”

顯然,牀上那位神仙一樣的美人很贊成花肥豬的話,這讓花肥豬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他急忙說道;“神,神仙娘、娘,你看,我、我可以起、起來、嗎、嗎,我去、把、把、這個活、活、的、的、牲口扔到江裡,行、行、嗎?”

“好啊,你可以試試看!”

花肥豬覺得有了一線希望,他立刻運力收手蹬腿,準備站起來,遺憾,很遺憾,儘管他用足了力氣,還是沒有站起來,花肥豬很沮喪,他囁嚅着說道;“還,還是站不起來,這是咋、咋回事情呀?”

花肥豬擡起肥碩的豬頭,看着牀上的美人,膽怯地問着,牀上的美人立刻回答道;“你學狗叫,在地上爬一圈,好像就能夠站起來了!”

花肥豬聽完了美人的話,嘟噥一句;“真的嗎?”

接着真就四肢着地,在地上爬了起來,嘴裡不停地發出狗叫喚的汪汪聲,費精神把這一幕看在心裡,聽到耳裡,暗想到,我也得跟上,不能讓他落下,走狗的本性這一刻暴露無遺,花肥豬爬了不到半圈,費精神立刻跟在他後面爬了起來,還跟着花肥豬學起了狗叫。

直到這兩個傢伙爬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又要癱軟在地的時候,牀上的美人又發話了;“兩條老狗,滾起來吧!”

話音落,花肥豬和費精神立刻在地上打起了滾,接着毫不費力地爬了起來,站起來後,兩個傢伙互相看看,你點着我說,瞧你那狗樣,我點着你說,瞧你那副狗樣。

等到這兩個傢伙相互取笑夠了,始終坐在牀上的美人站了起來,款步走到地上,像招呼狗一樣,對他們比劃了一下,那兩個傢伙立刻跟在美人的身後,亦步亦趨的走到了屋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