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

費精神和文娘商量好以後,興致很高地走出屋子,告訴外面的傢伙們;“弟兄們,我外甥女說了,要給大家安排一桌上等酒席,讓大家吃好喝好,我這就去置辦,你們等在這裡,不準進裡屋,要在外面保護好我外甥女。”

那幫傢伙聽說還有酒喝,立刻呵呵呵笑起來,一個五大三粗,滿臉鬍鬚的黑大漢說道;“老費,你儘管去辦酒席,要多上些醬牛肉和蹄髈,這邊你就放心吧。”

費精神滿意地走了,剛到傍晚,他就要來了八碟八碗一桌酒席,讓跟來的酒肆夥計在脂胭齋裡擺放好了酒席,等到那幫傢伙都入座以後,他想了想,又到後屋把坐在椅子上的文娘請了出來。

文娘頭蒙黑紗,身穿孝衣,別有一份風韻地走了出來,那幫傢伙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孔,單憑她的身姿就把她當成了文娘,一個個不由得淌出了哈喇子,同時暗想到,怪不得花肥豬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她弄到手。

這幫傢伙越想,眼珠就越盯着蚌娘娘看,越看不清越使勁看,往日裡要是有八葷八素這樣的酒席,他們那裡還顧得上別的,早就把眼珠子盯到桌子上香噴噴的肉菜上了,今日裡卻一反常態,端坐在哪裡,不動筷兒,只是盯着看,以至於費精神不得不故作鎮靜地張羅起來。

費精神端酒,環顧桌面,無人拿酒響應,費精神咳嗽,無人搭理,無奈,費精神起來,聲音提高八度;“諸位,咳!”

無人看他,都看坐在他對面的蚌娘娘,費精神用手敲桌子,高喊一聲;“花老爺到。”

衆人齊把目光從蚌娘娘臉上挪開,門外沒有腳步聲,門沒開,費精神這才藉機又端起酒碗說道;“想我老費,在縣城的街面上也算叫得響,拿得出,承蒙花大老爺擡舉,我明日裡就是花府的總管,我外甥女文娘即將成爲花家少奶奶,今後,我的事情要多了,責任更大了,花爺昨日已經告訴我了,他讓你們今後聽我的就行了。”

費精神膽大妄爲,沒有的事情也能說出口,反正花肥豬不在這裡,還有,他敢說出這番話來,是因爲文娘即將成爲花肥豬的人,所以,他敢說也敢做,桌子上的幾個無賴,雖說早就知道花肥豬相中了開脂胭齋的小姑娘,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小姑娘竟是這般風韻,蒙着黑紗已經楚楚動人了,要是摘下黑紗那還不得把花肥豬的魂魄勾了去,別說一個小小的管家,就是命,花肥豬也肯給這個小美人,誰讓費精神是這個小美人的親孃舅了呢。

衆無賴反應過來,平日裡瞧不起他的也都站起來,高聲說道;“費大哥,你放心,今後我們都是你的小弟,你指到那裡我們就打到那裡。”

哈哈哈,費精神得意,費精神忘形,他拿起酒碗一口氣幹了,衆人從來沒看到他這麼喝過酒,都知道他高興,卻不知道費精神很有酒量,不過就是從來不露而已。

衆人見他喝了,不再猶豫,幾乎是同時,一口氣喝乾了酒碗裡的酒。無人吃菜,只是都盯着擺放着的醬牛肉,費精神剛想拿一塊醬牛肉放到嘴裡,壓壓酒,卻見文娘站了起來,輕聲慢語,款款說道;“我來敬各位好漢一杯,承蒙大家的關照,我阿媽總算是入土爲安了,我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說完,文娘哽咽起來,衆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還沒等費精神說話,那個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立刻拿起酒罈子,給每個人滿上後,自己一仰脖幹了進去,緊接着費精神也喝乾了,其餘的人面面相覷,酒量差的人,心裡有些打怵,卻聽文娘說道;“各位要是不喝,就說明瞧不起我,我要是見到花大爺,就會告訴他說,你快點把我明媒正娶了吧,要不的話,你手下的人瞧不起我,你們說,是也不是呀!”

文孃的話軟中帶硬,又勾人魂魄,那些還沒喝的無賴那裡還想別的,紛紛拿起眼前的酒碗,仰起脖子往肚子裡倒酒,好不容易,他們一個個把滿滿一碗酒都倒到肚子裡了,卻不料,那些個不勝酒力的傢伙立刻東倒西歪,還沒等坐到凳子上,就聽噗通,噗通,兩聲響動,有兩個傢伙摔倒在地。

費精神仗着自己有點酒量,點着躺在地上的傢伙說;“沒用的東西,才喝這麼點酒就不行了,還能打打殺殺嗎。”

說完話,他歪歪斜斜坐到了凳子上,那個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看他坐下了,也搖晃着坐了下去,看着桌子上的下酒菜,不由得伸手去拿,這時候,桌子上的人只要是清醒的,都開始拿起筷子,要夾菜,趁着沒人注意她,蚌娘娘往後面悄悄閃身,接着吐出一口氣來,這口氣先是很小,漸漸地,卻變成了霧氣,桌子上的菜不見了,只有酒罈子還擺在上面,蚌娘娘悄悄伸手,指了指那個酒罈子,就見那個酒罈子在霧氣中開始移動,接着就到了費精神面前,費精神看着酒罈子發愣。

轉瞬間,一隻長滿黑毛的大手伸了過來,要拿酒罈子,費精神擡手打了那隻大手一下,立刻,一個亂兒亂兒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媽的老費,別給臉不要,你他媽的還不是花老爺的舅丈眼子呢,裝什麼裝!”

費精神也不示弱;“我說牛大牤,你纔是裝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破事,你不就是把你妹妹讓花老爺玩了,才混了個幫閒嗎,老子不像你,老、老子憑的是、是本事,你、你給花爺出過什麼好、好主意,還他媽的以爲我不、不知道呢!”

後半截話,費精神說起來很費力氣,霧氣中,猛然間被稱作牛大牤的傢伙站了起來,就見着個五大三粗的黑大漢,拿起酒罈子,照着費精神的腦袋砸了過去,

費精神有些呆滯,似乎忘記了躲閃,酒罈子帶着呼嘯聲砸在了費精神頭上,費精神連吭一聲都沒有,一頭栽倒在桌子上,接着,搐溜溜一點點下滑,直到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才聽牛大牤嚷嚷道;“他奶奶的就你這種人,連外甥女都賣,我還真就不怕你!”

就在這時,不知何故,酒桌上又站起來兩個傢伙,拿起眼前的空酒碗,對準牛大牤的面門砸去,噗、咣嚓,噗、噗,牛大牤應聲倒地,那兩個傢伙,打倒牛大牤後,互相看看,突然,就像有深仇大恨一般,瘋狂地撲到一起,互相薅住對方的頭髮,扭打在一起。

文娘,不,蚌娘娘穩坐在凳子上,嘴角顯出冷笑來,就見她突然擡手,對着地上輕輕一揮,已經喝多酒倒地的兩個傢伙突然站了起來,也加入了哪兩個傢伙的戰團,打,廝打,猛烈的廝打,手腳並用,不解氣,用牙咬,用頭撞,他們之間像是有深仇大恨。

漸漸地這些個無賴打累了,他們打不動了,揮拳的把拳頭揚起來,要過一會兒才能落下去,用腳踹的,不是踹到牆上,就是踹到凳子上,用牙咬的累得合不上嘴了,只有哈赤,哈赤喘氣的份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所有參戰的一個個癱軟在地上。

文娘,不,是蚌娘娘,從凳子上站起來,摘下頭上的黑紗巾,立刻一個嬌豔欲滴的美麗婦人出現在屋子裡,如果說,你硬要在她身上挑毛病的話,就只能說她稍稍有些豐腴了,不過,正是這種豐腴,才能讓男人們想入非非,不然的話,那些個普通的男人連看都不敢看她,更不用說想入非非了。

露出真面目的蚌娘娘沒有理睬那些倒地昏迷的無賴們,而是迅速挑開門簾,來到文娘居住的小屋子裡,對着一個銅鏡照了起來,照了一會兒,她好像感覺不滿意,就用手一抹臉,霎時,銅鏡裡出現了一個面色烏黑,瞪着一雙蛤蟆眼,滿臉都是肥肉的醜陋婦人,看着鏡子裡的容貌,蚌娘娘笑了,自語道;“一會兒就用這副面孔,看看那頭肥豬是何反映。”

自語過後,她又嘟噥了一句;“悶死我了,本姑娘那裡受過這種窩囊氣,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嘟噥完,蚌娘娘挑開門簾,從裡面走到倒地的那些無賴跟前,一人給了一腳,罵道;“你們還是人嗎,怎麼甘心給惡霸當狗,本姑娘今日裡先把帳算到這裡,今後再不悔改,定殺不饒。”

蚌娘娘說完,猛然嗅嗅鼻子,一股香氣飄進了她的肚腹之中,她立刻吞嚥了一口吐沫,笑着說道;“淨顧這生氣了,如此美味竟然忘記享用了。”

話音落,蚌娘娘拿起盛醬牛肉的盤子,送到嘴邊,張開嘴,如果此時那些個無賴要是醒過來了,一定會驚訝地看到,如此美麗的婦人,張開的嘴竟然能夠吞下盤子,就見她把盤子送到嘴邊後,一隻手稍稍一動,一盤子醬牛肉霎時間進入到了嘴裡,也沒看她咀嚼,到嘴裡的牛肉立刻進到了肚子裡,接着她又端起回勺肉的盤子,輕輕張嘴,把一盤子回勺肉送到了嘴裡,這次她嚼了幾下,才把回勺肉嚥下去,眨眼間,如同風捲殘雲般,桌子上的肉菜都進了蚌娘娘的肚子裡。

蚌娘娘停下片刻,端起還剩在桌子上的菜,挨個嗅了嗅,沒有聞到香氣,她很不滿意,東張張,西望望,嘆了一口氣,站起來,想走,又回來,坐下,這樣折騰了幾次,蚌娘娘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她又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那罈美酒,伸手拿起來,剛要朝嘴裡倒,猛然間她又停下了,暗想到,酒不能喝,免得酒後誤事,再說了江白和文娘到家後會是怎麼樣子,自己是不是應該看看去!

蚌娘娘想到這裡,把已經舉起來的酒罈子又放到了桌子上,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蚌娘娘舉目朝外面看去,發現夜色已經深沉,腳步聲漸漸近了,蚌娘娘臉上又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了,蚌娘娘閃身挑開門簾,進到了屋子裡,躺在了牀上。

吱嘎,門被拽開了,進來一個人,先嚷嚷了一句;“好酒,真香,他孃的,喝酒怎麼就不招呼老子一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