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廚房裡的鬧劇劇終了,新的正劇拉開了序幕。

黑夜很應景地緩緩落下它重重的帷幕。

雖在郊區,過往的行人卻並不見少,客流量比在白日還多了幾分,忙忙碌碌的都市人,彷彿白天只是過客,黑夜纔是歸宿。

待飯菜都上了桌,桑榆扶着呂楠入座,等其他幾位都坐好後,呂楠直入正題:“凌嘉,蔚然,剛纔咱們聊這聊那,已經廢話了不少,現在不要再廢話了,今天讓你們來就是爲了桑榆她爸,你們也別跟我繞彎子了,既然來了,就說明你們會幫忙,我現在還不能喝酒,讓桑榆幫我喝一杯,讓她代我謝謝你們吧。”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你呂楠能說謝謝真不容易”,黃蔚然白呂楠一眼,思量一二,說:“先別急着喝酒,我得先說好,我幫你是有條件的,今年我同事的女兒考研糊了,公務員沒考上,事業編也完蛋,三敗的很完美,她個學攝影的,專業受限不說,分數還太低,找關係也白搭,一直沒工作。你和凌嘉都在,你們商量商量,看看是把她先安排到你公司,還是把她安排進瑞風,不管安排到哪兒,你們都得給她找個活兒幹。”

凌嘉蹙眉,“我們不缺攝影師……”

“行”,呂楠打斷凌嘉,立刻答應下來,“這個好說,明天你把她的簡歷給我和凌嘉就好,到時我們看着安排。”

“醜話說到前頭,她作品不行我可不要”,凌嘉勉強做出點讓步,又打趣的問黃蔚然:“你會這麼熱心幫人家找工作,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黃蔚然聳聳肩,輕描淡寫:“哪有什麼好處,順水人情的事而已。”

“騙鬼呢你”,凌嘉笑着拍一下黃蔚然的手,又對呂楠說:“我幫你也是有條件的,我哥那邊員工的制服還是從你公司訂做,服裝成本有多低你最清楚,你也別太黑了,把價稍微再壓一點吧。”

路璐一下撐圓了眼,她還以爲凌嘉是個觀世音呢,結果是個蠍子精,真是白白把她當菩薩供着,還爲她按摩了老半天。

呂楠稍稍沉思一會,說:“好吧,現在我還沒法去公司,至於壓多少我到時再和你哥商量,不過先說好,我只是針對你哥一家公司,你和你哥都不能外泄,要是其他公司知道了,我可虧大了!桑榆他爸的事你哥要光忽悠不幫忙,我做夢也會打斷你哥一根腿。”

凌嘉玩笑道:“沒問題,你儘管去打就好。”

“行了,鷸蚌相爭,雙贏爲先”,呂楠打個響指,說:“我看桑榆也不用替我喝酒謝謝你們了,桑榆,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嗯”,桑榆眼看着呂楠爲了她爸的事做出這麼大的讓步,感動不已,她直覺得呂楠凌嘉黃蔚然這三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她們是生活上的朋友,也是工作上的戰友,所謂戰友,並非全是並肩作戰,而是戰前先思,對自己有好處,她們纔會並肩,對自己沒好處,她們很可能會擦肩。但無論怎樣,誰也不能否認,她們三個確實是還算不錯的朋友。桑榆站起來,端起酒,一飲而盡,眼睛裡滿滿的都是誠懇,她對凌嘉和黃蔚然說:“呂楠說不用謝你們,可我必須要謝,真的很感謝。”

凌嘉大方的說:“不客氣。”

黃蔚然也大方的說了聲不客氣,不知爲何,她在說不客氣的時候,眼角卻盯着路璐猛看,似是在說你跟桑榆關係好,我幫了她爸,你總該表示點什麼吧?

在黃蔚然的視線壓力下,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路璐,憋了兩憋,吐出一口二氧化碳,待新鮮氧氣吸入肺裡,在桌子底下勾勾凌嘉的小指後,才頗爲認真的對她說:“黃姐,謝謝。”

黃蔚然揚眉,問:“不恨我了?”

室內突地安靜下來,視線不約而同的都轉向了路璐。

路璐撓撓頭,臉紅的像半生不熟的番茄,她瞄眼凌嘉,吭哧了半天,終是說道:“我從沒恨過你的,只要你對凌嘉和呂楠好……就好……我和桑榆以前得罪過你,你能不計前嫌,還能幫她,真的謝謝。”

當初黃蔚然幫呂楠打官司,路璐只彆扭的假笑着叫了一聲黃姐,這回黃蔚然幫桑榆她爸,路璐雖然沒笑,卻是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黃姐,謝謝”,呂楠和桑榆在路璐心裡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在座的各位都是個頂個的白骨精,個個都有見微知著的能力,哪能不清楚這種差距?

桑榆聽着路璐的話,不可自控的在心裡落下了一滴淚,這個世上,真正掛念她真心愛護她的人,除了呂楠,只有路璐一個。

呂楠很是吃味,這個路璐,怎麼還對桑榆這麼好啊?你竟敢搶老孃的風頭,有沒有搞錯!

凌嘉倒是釋然的很,路璐怕她吃醋,每次都在說話前先看看她,這點微小又下意識的動作,已經足夠表明她在路璐心裡有多重要。

黃蔚然同樣釋然,她對呂楠和凌嘉的反應沒什麼興趣,但她對路璐是否還對她抱有敵對情緒卻很重視,如今看來,路璐顯然早已對她消解了敵意,她和凌嘉呂楠的友情,也能相對正常的維持下去了。

“你也不用謝我,當初我拿凌嘉桑榆逼你低頭,做確實是有點……”黨員幹部黃蔚然同志想說我做的確實有點過分,但她實在太擅長批評他人,也實在不太擅長批評自己,黨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她只學會了前半部分,過分二字無論怎樣也說不出口,可見黃同志在上黨課的時候一定是開了不少小差。她乾咳一聲,抿口茶水,掩飾過去,“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我幫桑榆也是爲了跟你和解,好了,總算跟你兩清了。”

路璐面上點頭,心裡撇嘴,兩清?哀家很小氣的好不好!但是正如黃大人所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老夫實在不願爲了斤斤計較而鬧得三方不愉快。

黃蔚然略一思忖,似有似無的瞥凌嘉一眼,說:“我看桑父這事,還得讓周靜幫幫忙,她這做禮品生意的,通融起來可比咱們都強。”

“對啊!”呂楠一拍大腿,說:“我怎麼把周靜這主兒給忘了,有她通融,一定能事半功倍!”

說到周靜,這些人裡頭屬凌嘉和周靜的關係最好,剛纔黃蔚然對凌嘉的那一瞥,直讓凌嘉的小心臟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小下,黃蔚然那一瞥的意思很明確,周靜跟你有交情,讓周靜幫忙的事,您去做!

剛纔黃蔚然想把她同事的閨女安排進瑞風已經讓凌嘉覺得吃虧了,這回她竟然還想讓凌嘉去找周靜,凌嘉這樣的隱形葛朗臺自是不願去管。爲了省事,凌嘉發揚了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她恍然大悟一般點了一個大頭,很不厚道的搶先說:“還是蔚然心思細,蔚然,去找周靜這事,我看你最合適,你們單位大小會議逢年過節用的那些禮品大都是從她那裡訂,你這當官的去找她,她一定給你面子。”

黃蔚然差點被自己的吐沫給嗆死,這是哪兒跟哪兒?鬼都知道誰跟誰交情厚,誰跟誰就最好說話,明明你凌嘉去最合適,怎麼你那張嘴皮一吧啦,反成姑奶奶最合適了?

呂楠聽着凌嘉說的也是個理,便對黃蔚然說:“蔚然,周靜那邊我看你去也是最好,官壓商一壓一個準,辛苦你啦!”

凌嘉也忙着說:“是啊蔚然,辛苦你啦!”

黃蔚然無奈,只能勉強笑了一笑,算是默認,她跟凌嘉一樣,從來不做吃虧的買賣,凌嘉反咬她一口,她無論如何也得再反咬回去,於是便打定主意要把她同事的閨女安排進瑞風。

路璐聽不出凌嘉剛纔說的那些話裡還暗含着“推卸責任”的意思,既然凌嘉說黃蔚然去找周靜最合適,路璐就很實誠的認準了黃蔚然去找周靜真的最合適,足見這娃把那些對她來說如數家珍的我朝歷史都讀到狗肚子裡了,說她是隻會牀上談兵的趙括二代變異體,着實不爲過。

但路璐一想到呂楠剛說的“官壓商一壓一個準”,琢磨琢磨周靜,再瞅瞅黃蔚然,左眼皮猛地跟螞蚱似的跳了一跳,她不懷好意的扭扭頭,賊兮兮地壓低嗓子問桑榆:“榆,黃蔚然跟周靜……官壓商……你覺得怎樣?”

空間就這麼大,桌子就這麼小,路璐的聲音雖薄如空氣,可惜沒人是聾子,大家還是都聽了一個真切。

路璐的這句問話很有歧義,凌嘉呂楠這倆狐狸精和桑榆這隻還沒完全進化到精的狐狸,自然是把路璐的意思理解成爲“黃蔚然跟周靜配個對,黃壓周,你看怎樣”,但從沒想過要找女人過日子的黃蔚然,便很自然的把這話理解成了“讓我這個官去找周靜這個商會談,效果會如何?”

黃蔚然煞是難得的當了一回單純的花季少女,路璐對她會談能力的質疑讓她有點不滿,她擺着架子對路璐的說:“官壓商還是很有道理的,我跟周靜一定會很好的談成!”

“啊呀!”桑榆竊笑,掩口胡盧。

“談成!”凌嘉爆笑,乘風破浪。

“官壓商!”呂楠狂笑,肋骨隨之被扯的狂疼。

“只有深入羣衆,才能體會民間疾苦,箇中滋味,欲罷不休……”路璐小聲嘟囔着幫黃蔚然斟滿酒,“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黃姐,我祝你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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